有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她这么做会不会是一个错误,毕竟那个是她前世的记忆,除了她之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除了和梁珏相关的人有变化外,其他的事情走向和她的记忆别无二致,她甚至都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一个冗长的梦境。但看着梁珏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又觉得,还是这样的梁珏看着让人更舒心些。
就好像现在这样,虽然热情得稍微有点过头,但是并不让人讨厌。她稍稍放柔了声音:“虽然是这么说,但吃到好吃的,总比吃到不好吃的东西开心。你现在不舒服不想讲也行,到时候给我列份单子,至少也让我知道你的喜好。”
她从来不是什么专权霸道的人,梁珏要是不乐意,她也不会强求他非要顺着自己的口味来。
没有受到严厉的责怪,又被这么贴心地关怀了一顿,梁珏心里舒坦极了,十分温顺地应了句好。
在沈孟面前,他也不好做什么太显得自己狠毒的事,反正也闲着没有事情干,当下便拟好了一张单子递给沈孟。
他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除了介绍自己的喜好,还尽力用华美的措辞来表现自己美好的一面。可能是因为沉浸在感情的甜蜜里,等写完,他才发现自己的行文风格和往日有很大不同。
远不如平时简练不说,还一改朴实的风格,话语遣词造句之华丽,简直是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
好在沈孟倒没有嫌弃他用词的夸张矫情,只大致地看了一遍,还夸奖他的字:“你的字写的很不错。”
她记忆里,梁珏多用的是簪花小楷,秀气是秀气,但远不如眼前这副字大气。思及上辈子,梁珏用心练这在贵公子间流行的簪花小楷,但最初行笔的时候,还能从笔锋窥见写字的人的潇洒俊逸,渐渐到了后来,梁珏就失却了这份灵气。
她原本想着,就是因为梁珏是男子,所以才不过如此,却不曾像,梁珏会变成后来那样,只是因为想要做她的完美正君,所以一点点地把他自己磨光了所有棱角。可等他成功地把他自己变成了一颗完美圆滑的鹅卵石,她反而更加没有对这样的梁珏心动了。
梁珏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是绑着沙包练字,娘说这样练出来的字才有力,我瞧过你的字,比起我写的要好很多。”
他这说的是真心实意,在嫁进来之前,他就瞧见过沈孟的书法了,嫁进来之后,他瞧沈孟的字比先前还精进了几分。而且先前他虽然对自己的这一手字颇为自得,但总归还是担心对方不会喜欢这种过于刚硬的字体,
女子总是喜欢男儿家温柔似水的,但他再怎么柔情,也不能够掩盖住骨子里的刚硬和固执。
沈孟道:“我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你这字真的挺好的,就按照这种方向来。不需要改变什么,我很喜欢。”
她的字是要 比沈孟要更好一些,但她练字的时间也要比沈孟长些,若是梁珏认真地练上那么长的时间,可能成果不一定会比她的差。
梁珏嘴角弯弯:“你喜欢就好。”
妻夫两个在暖和的屋内互诉着情意,王叔越在冷风中被吹得浑身凌乱。冷风吹醒了她的脑子,也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
她觉得后怕,干脆再吹了一个时辰让自己清醒清醒,但她的身体很显然不能够吃得消这种折腾,回去的当天晚上就开始发起了高烧,还被梦魇给镇住了。
明明病痛缠身,但坚决不肯在府上再留下来,而是一大清早就坐了马车回府,当然她有正规的理由:“府上常为她看病的大夫更懂她的身体,也更让她放心些。更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得彻底,她也不好常在梁府叨扰。”
原本梁家留她就是因为有让她做梁珏妻主的打算,如今梁珏已经嫁人,对象并不是王叔越,梁府的人也就只是客气了两句,很轻易地就放她离开了。
从明面上来看,她这副样子,确实看起来和幕后黑手没有什么干系,而且梁珏调查了一番,线索也没有牵扯王叔越,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嫌疑人名单上添上了对方的名字,还不忘劝诫自己,下回不管是王叔越或者别人,这种事情他是绝不能轻信和自作主张。
毕竟这次沈孟是相信他了,也愿意听他解释,但是次数多了,她迟早会对自己失望,而梁珏根本就不能够承受这一种失望和疏离。
请求了母父和长姐的配合,梁珏在府上调查了一天,当然他没有大张旗鼓,不然打草惊蛇了也不是好事。
等着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沈孟问他:“明儿个我们必须回去了,这些事情你都查清楚了没有?”
梁珏点头又摇头:“我今儿个我还没有把具体的事情说太多,总之明儿我们一起回去。”
一大清早的,沈孟就拉扯着梁珏上了马车,等到马车渐渐地离开了梁府,沈孟下严肃地问梁珏:“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你都调查清楚了吗?”
梁珏微微颔首。
沈孟追问:“那那天的人,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哦,晚安
☆、013
梁珏嘴唇微微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孟直截了当地说:“你直接说就是。”不管梁珏给出什么人选,她都不会有太多动容。
梁珏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收回来,再看一眼,又低下头撇过脸,反复再三,他才说出口:“是杜芷。”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沈孟稍稍有些愣怔,但落在梁珏眼中,便是沈孟对杜芷旧情难忘,他语气便不免带上了几分酸溜溜的:“是你让我说的。”
梁珏是知道杜芷的,对方是沈孟那个后爹沈李氏的外甥,和王叔越一样,在沈家寄养过一段时间。
后来杜芷的长姐出息了,还在京城置业成家,将一家人都接了过去,也包括杜芷,如果不是他的话,沈孟很有可能就会被沈李氏安排和杜芷成婚。
沈孟一直没有喜欢的人,杜芷家世虽然弱一些,但个人条件也算和沈孟匹配,而且他温顺貌美,沈李氏又会极力地促成这段婚事,只要沈孟个人没有强烈拒绝的意愿,杜芷成为沈孟正君的几率有八成。
在杜芷看来,是他夺走了属于他的好婚事,恨他是自然。
“没有说不可以,只是你确定真的是他?他和梁家又有什么关系?”
能够在梁家动手脚,那铁定是和梁府里的人关系不浅,不然随便什么外人都能够给梁珏这种府上的主子都动手脚,那梁家不用过安生日子了。
“我只是查到和他有关系,但他应该也只是一枚棋子。”他查到的东西确实不多,只是越往后查,受到的阻力越大,而且这么一两天也查不出来什么太深的东西。
“哦?那他在这里头做了些什么。”提起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表弟,沈孟稍稍还是有点触动的,毕竟对方一直对她抱有很高的善意。
梁珏瞅着她的脸色,只问她:“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虽然是新婚休沐,但沈孟也不是时时刻刻地陪在他身边的,沈李氏上次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总是憋着一口气,时时刻刻地想这要报复回来。
梁珏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沈孟这院子又是单独的,属于沈孟的钱财还被她拨过来交由了梁珏手里,就算拨下来的例银被沈李氏克扣了,梁珏也不会缺钱花。
经济上不能够打击到梁珏,感情上总是能够恶心他一把的,沈李氏便想着法子往梁珏这里头头透露沈孟那么点过往,一天至少要逮着机会提那么七八次的。
痴情的人往往独占欲也很强,虽然梁珏表面上一直故作大方的表示不在意,但是还是忍不住去听,然后又不停地把自己泡在醋坛子里,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酸味。
偏生他还不敢亲自问沈孟,只敢自己暗搓搓地查,又忍不住惦记着,这次碰上这个事情,他便借此机会问出心声。
“他只是表弟而已。”对沈孟来说,其实男人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正如梁珏预料的那样,到了应当成婚生女的年纪,又没有比杜芷更合适的对象
,她应当是会迎娶这个小表弟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受得了沈李氏的,而且特别好特别合适的对象,沈李氏肯定会忍不住搅黄他,梁珏这桩婚事之所以能够成,完全是因为梁家的权势压在沈家,也压在沈李氏身后的李家上头。
沈李氏倒是想作来着,但是他也还是得以妻为重,哪里敢真的把自个妻主的前途给作没。
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把他背后的父家打压一番,他就连靠山都没有,在沈家日子一样不好过。
“真的只是表弟吗?”梁珏自然是高兴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再确认一遍。
可惜沈孟并不是很能够体谅男儿家这种细腻敏感的心思,她便是开了情窍,念头也远不及梁珏那么深,因此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我已经回答了你先前的问题,现在该轮到你了。”
梁珏只好打消继续询问的念头,把事情讲清楚:“这事情说的是巧,我们府上有个仆侍家中的孩子患了重病,依着他自个的家境,是绝对买不起足够的药材,他去寺庙中求取平安符,正好你的那位杜表弟去上香拜佛的时候得知了他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想出来的这个法子,便算计了我这么一回。至于字迹的问题,你应当晓得,你这位表弟可是临摹得一手好字。”
这也是梁珏拈酸吃醋的一个重要原因,沈孟很显然喜欢字写得好的人,而杜芷明显拥有好些她喜欢的特质。
具体的过程梁珏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但想想也知道,这里的可能有巧合在,但更多的是精心的算计。杜芷有怨恨有野心,但能力相当有限,他个人是绝对没有那个能够把手伸得这么长的。
回忆起记忆里那张总是温柔羞怯的年轻面孔,沈孟沉默了一小会,问他:“你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事情和他有关系吗?”
梁珏的语气很肯定:“当然有。”
沈孟接着问:“那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
梁珏声音沉了下来,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冷酷:“做坏事的人,既然敢做,自然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他想做什么,我也不多做,只是想让他尝尝这种味道罢了。”
杜芷还未婚,但作为男儿家,他在家中的受宠程度肯定是不如他的长姐的,这念头,讲究的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不管男女,婚姻大事基本都是由长辈做主。
宠爱孩子的自然愿意让他们嫁娶喜欢的,但杜芷这种,家里肯定是会为了顶梁柱的前途牺牲他一个的。梁家和杜家身份地位压制在那里,他要拿杜芷的婚事做文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孟叹了口气,只说:“我觉得你不该就这么对他下手,你反而应该护着他才是。”
梁珏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你还说你心里没有他,他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还不准我报复回去,如果我真的被他毁了名声,你是不是就想休了我娶他,好称心如意。”
沈孟解释:“你不是说,他不过是一枚棋子吗?真正后头的人没有找到,你怎么就想着先对这棋子下手了。王叔越这还是克制,可没有了她,还会有张叔越,李叔越,我总是有疏忽的时候,难不成你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顿了顿,又开口:“既然对方知道你会查,难免会忍不住提前对杜芷下手,你应该派人好好看着他,查出下手的人属于谁的势力才是。”
她倒不是不能够体谅梁珏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她看得要更远一些。
但夫郎生气了,自然还是要哄的,沈孟稍稍纠结了一下。紧接着,她伸手撩了撩梁珏掉落下来的头发,稍稍向前,环住了他的腰身,然后低下头来,给了梁珏因为生气微微嘟起来的嘴唇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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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兴许是因为梁珏的这个吻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梁珏不再计较沈孟的“旧情难忘”,而是相当理性地把沈孟的建议考虑了一遍。
其实仔细想了想,他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毕竟对方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关键在于那个下棋的人。
但有道理归有道理,棋子也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了伤害他的事情。沈孟讲得再好听,有些事情也不是能这么就算了的。
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他才开口说:“你说的是,我目前确实应该找人看着他才是。”
他顿了顿,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圣人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个向来是不信什么宽恕之类的鬼话的。一个人被别人扇了一巴掌,即便不还手两巴掌,也得更重地扇回去,才不至于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你的头上去。妻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孟颔首: “话是这么说没错。”
她也是厌恶极了那种酸儒夫子拿这种大道理去说服别人。所以的宽容不计较只是针对一些不痛不痒的冒犯。
真欺负到你头上了,还讲什么仁爱友善,那都是懦弱怕事的表现。
见她附和,梁珏又说:“因为你的缘故,我没有遭受严重的后果。所以,现在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做得不太过,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清楚。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在这种事情上,是他先算计我在先,你要我彻底放过他,这不可能。”
梁珏看似温顺,也确确实实地按照这事件贤良夫郎的标准去要求自己。但他骨子里不是柔情的水,而是燃烧着的烈火。他是极其有主意的人,也极其的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变过。
沈孟看着他,这才觉得他和记忆里的样子有几分相似起来。
虽然因为他的态度,梁珏看起来变了许多,但那些流淌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却始终未曾改变过。
上辈子的梁珏对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唯有一点不能容忍,他不能够忍受她心里或者是身边有别的男人。
上辈子沈李氏就和梁珏气场不合,这种不合的感觉甚至超过了沈李氏对她的不,想着法子要让她纳妾来恶心一下梁珏。
当然,纳妾这种东西,虽然说做长辈的有权利给小辈纳妾,但要是沈孟本人不亲自同意,那妾侍一样得不到名分。
再加上梁珏家世毕竟是很不错的,所以沈李氏也不好明着送,只送了些漂亮的少年过来说是给沈孟做书童之类的。
沈孟先前也没有对谁表示过情意,沈李氏自己的外甥又舍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过来做人家妾侍,他也就花了些力气找来各色风味的男人。
这些少年或是羞怯动人,或是热情爽朗,总之各有各的风情,沈李氏甚至还寻来一个妻主早丧的貌美人夫,总有沈孟能够动心的款。
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多少还能识文断字,做红/袖添香的书童着实再合适不过。
沈李氏处心积虑,一开始就告诉这些人定位:“好好地伺候做主子的,尽可能展现自己的美貌和风情,你们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
都说三个男人一台戏,沈孟当时并不是很关注这一些,她也对身边添茶倒水的人的没有什么别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