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颜豪终于小声道:
“……队长平时忙,不用去找他,下次你要搬东西可以叫我。”
“还有其他帮忙的……都可以找我,什么时候都行。”
他的态度实在太认真,以至于司南一时没明白,足足好几秒后才想起面前这俩beta的基情关系,立刻心中了悟,抱歉道:“下次不会了。”
颜豪垂下睫毛紧张地笑了笑,起身走了。
第10章
周戎设想中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他站在厂房屋顶上,放下军用望远镜,若有所思地眺望天际。
秋水长天,万里如洗。
远方b市满目疮痍,如同天地间一座巨大的坟墓。
“全国短波中断,基地通讯断绝,发射了定位讯号也没人理。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b市军区必定已经沦陷,然而没有核弹前来清洗……”
周戎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
身后铁梯传来攀爬声,有人淡淡道:“也许有能力发射核弹的军区都沦陷了,再坚固的堡垒都无法与内部崩溃相抗——你知道的吧。”
“颜豪,”周戎认真说:“你再学司南的口气我就揍你了,真的。”
颜豪笑起来,递来一根烟。
“哟,”周戎有点意外:“你还有存货?”
“群众给的。”
“人民解放军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人民解放军为群众站岗放哨搬煤气罐,拿根烟吃不了处分的,抽你的吧。”
秋风萧瑟,天高地远,周戎和颜豪面对面站着抽了会儿烟。脚下厂房前院,男人们正聚在一起安装铁丝网,干得热火朝天,女人们喂鸡、种菜,不时唠嗑两句。
周戎一弹烟灰,说:“过两天防御建设搞完了,我一个人去b军区探探情况,你们等我消息。”
颜豪登时皱起眉头:“你疯了?知道b市多大么,你上哪搞直升机?”
“……”
“如果b军区沦陷,那就是十几万丧尸挤在避难所里,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咋的?”
周戎一手夹着烟,一手摩挲下巴,半天后终于说:“我觉得有点古怪。这场病毒是怎么来的,会如何发展,为什么防御严密的b军区都能沦陷?你告诉我避难所没有严格的防疫准入制我是不信的。但如果每个进入避难所的幸存者都经过了检疫,那为什么病毒还能从内部爆发?”
“除非,”周戎沉声道,“病毒经过变异,逃避了目前所知的检疫方法,就像t市那几个护士没有咬伤却被感染了一样。”
颜豪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周戎说:“从大义来讲,我们是整片华北地区特种部队最顶尖、最强悍、保密级别最高的小队,也是目前为止最靠近b市的队伍。如果连我们都裹足不前,那b军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从小处来说,如果不搞清病毒的变异方向,我们这小小的避难所也无法支撑长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离b市这么近,怎么可能偏安一隅?”
“……”颜豪久久沉默,终于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周戎绅士地耸耸肩,掐灭烟头。
颜豪又想了一会,摇头道:“但你不能自己一人去,太危险了。我们得有个行动计划……”
“我们?”周戎失笑道:“怎么,大家一道走?那这三十几号老老小小加一个孕妇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
颜豪想说什么,突然不远处有个人扛着箱子,穿过后院,正巧抬头望向厂房屋顶。
——是司南。
司南从化肥厂实验室找了件研究人员的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和手套,袖口摞到手肘,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
他肩上扛着一个试剂箱,站在空地上与周戎和颜豪遥遥对视,几秒钟后微微一笑。
随即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周戎戳戳颜豪,愕然道:“你有没有发现他这几天老躲着咱们?”
身侧没有回答。
周戎回头一看,颜豪几步跃下房顶,矫健落地,直向着司南追了过去。
周戎把烟头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半晌,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屋檐边蹲着发了会儿呆,抓抓头发,突然扯着嗓子吼道:“草儿——!”
春草的声音从鸡棚那边响起:“干啥——!”
“你干啥呢——!”
“喂鸡——!”
“爸爸帮你喂!”周戎来了精神,蹭地跳下房顶,拍拍手过去了。
·
“这是什么,硝化棉?”颜豪站在空地上,皱着眉问。
司南在后厂房前的那一小块空地上铺了块布,用镊子从试剂箱里夹出湿漉漉的棉花,小心翼翼平铺在布上,顺口回了一个英文单词:“dispersoid。”
“……”颜豪问:“你是不是想说分散质?”
司南:“?”
两人对视几秒,司南反问:“我刚才说的不是分散质?”
“你说的是‘dispersoid’。”
司南眼神出现了瞬间的茫然,随即反应过来,敷衍道:“你听错了。”
他起身转到塑料布另一角,继续铺棉花。
分散质并不是个日常英文单词,如果能顺口溜出来,至少说明这个人英语不错,或者在化工方面很有些水平——颜豪眼神不自觉带了些探究,但没有表露出来,笑着问:“你想做硝酸甘油炸弹?”
“嗯。”司南头也不抬道,“我试试。目前找到的硝酸纯度不高,怕硝化棉含氮量不够炸不起来,但做燃烧弹是可行的。”
颜豪无声地张着嘴,点点头,终于忍不住问:“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觉得呢?”司南反问。
颜豪思忖良久,承认:“我猜不出来。你这身手肯定是专业受过训吧,高级保镖或是公安系统?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有可能接触化工炸药,那也得是专业对口的中高层才行,你这个年纪……”
颜豪打量司南,觉得他看起来相当年轻,说二十五六有可能,说二十出头也不是不像。
这个年纪会开枪、车技好、还会制造炸药的,除了一种人不作他想——
恐怖分子。
颜豪眼皮瞬间开始狂跳,试探道:“……你不信教吧?”
司南莫名其妙:“什么教?”
司南仔细铺好最后一点硝化棉,让整块塑料布在自然风干的情况下避免阳光直射,旋即起身回到后厂房,那是他亲自动手改造出来的密闭实验室。
颜豪想跟进去,然而刚迈出一步,司南犹如后脑长眼般吩咐:“站着。”
颜豪只得顿住了。
几分钟后司南推门而出,放下怀里抱着的纸箱,只见里面有一只滴管、一张白纸、一把铁锤,以及他从t市带出来的机车皮衣和头盔;颜豪还没来得及请教,司南摆摆手,示意他离远点。
司南脱了白大褂,摘下护目镜,穿上机车夹克和头盔,把拉链拉到下巴。这样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他用滴管吸取试管中的溶液,小心翼翼坠了一滴在白纸上。
然后他放下白纸,拿起铁锤,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远处鸡棚口,一只公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咕咕尖叫着飞腾而出,直向空地扑来——
周戎箭步追上,怒道:“别跑!”
砰!
司南一锤砸在白纸上,硝酸甘油剧烈反应,瞬间发生了惊人的爆炸!
高达7500米/秒的高爆速产生了灼目的火光,颜豪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冲劲扑面而来,霎时后退数步!
砰!公鸡鲜血四溅,当空摔下。
“司南!”
司南跌坐在地,被颜豪冲上前扶起来,只见白纸已化作灰烟,脚下赫然已出现了碗口大的土坑,细碎沙尘哗啦啦洒了一地。
颜豪平生没见过这么敢为科学献身的人才,指着那土坑半晌没说出话来。司南把开裂的机车头盔掀了,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刚才想问我信什么教?”
“……”颜豪说:“没,没什么。”
“同志们,”周戎在身后阴恻恻道。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满院鸡毛凌乱,周戎满手鲜血,拎着一只歪脖子瞪眼的大公鸡,显然已经断了气。
“我对你们搞科学实验没意见,但鉴于这是鸡棚里唯一一只带把的……”他把鸡头凑在司南和颜豪面前晃了晃,冷冷道:“恭喜,鸡群繁衍计划正式夭折了。”
司南捂着鼻子问:“晚上能吃炸鸡么?”
·
晚上没有炸鸡,但有鸡丝炒酸菜,避难所中每个人分到了一小勺。
“炸鸡不够分。”周戎如此对司南解释,并郑重告诫:“希望你不要为了一己私利而干出天天在鸡棚门口试爆硝酸甘油的事情,我们还是需要鸡蛋的。”
他把自己碗里那勺鸡丝舀给司南,只听圆桌另一侧,郭伟祥扒拉着碗里的鸡骨头,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唉——来生做公鸡多好。”
春草奇道:“你吃错药了,祥子?”
“你懂什么,如果生为公鸡的话,起码可以坐拥二十只母鸡,每天都可以坐在那欣赏二十只母鸡为自己争风吃醋。但要是不幸生为了alpha呢?”
郭伟祥夹起一根鸡肋骨,用超凡脱俗的目光凝视着它:“按现在的abo性别比,起码要跟二十个alpha打得头破血流争一个omega。如果是beta就更没戏了,找个beta姑娘结婚生子都有难度,omega更是想也别想,这样下去还不如搞基来得实在……”
春草说:“你这个思想有点危险啊,同志,别轻易放弃人生好吗?”
“搞基又不是洪水猛兽,病毒再持续下去以后人类的未来就是搞基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要搞的话,肯定不选队长……”
周戎:“?”
“颜豪是个好人选。”郭伟祥想了想,又否决自己:“可惜颜豪太结实了,他这样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要长成金刚芭比,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