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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祐确实有些不着调,但他并不是蠢货。恰恰相反, 其实他在钱财方面的脑子总是很活络。
    吴管事负责的铺子,是宋氏跟着柯主簿刚进京城时买下的,那时的天子还姓燕呢。在那个时候, 这铺子所在的街名叫杏街,因为街的尽头有棵杏树。常来这条街上走动的是中下层的老百姓。达官显贵绝对不会来杏街,他们喜欢去京中最繁华的西街。在西街上喊一声“大人”,半个街的人都会回头。
    后来就改朝换代了。李家入主皇宫,李家原本的祖宅就成了“龙潜福地”。
    于是李家祖宅附近的几条街都被戒严,这边开始兴建寺庙和崇文馆,而商业街就必须要往别的地方搬了。曾经的西街渐渐没落,取而代之的是北街和东街。杏街就成了北街,这里的房价突飞猛进。
    宋氏即便是胭脂堆里的英雄,可她能外出的日子太少,当杏街成了北街后,吴管事负责的铺子涨了六七倍的利润,她便觉得这里面也没有什么不对。然而柯祐却是能够天天往外跑的,六七倍的利润放在十年前还说得过去,放在北街越来越繁荣的现在,却肯定有问题了。他由此怀疑吴管事的忠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吴管事索性撕破面皮,他已经另寻高枝傍上了礼部侍郎家的一位爷,如今还帮着那位爷欺压原主子宋氏,非要让宋氏把北街上的铺子贱卖了。柯祐年轻气盛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柯家斗得过礼部侍郎家么?很明显是斗不过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有着诸多的无奈。即便宋氏还拿捏着吴管事的卖身契,可吴管事有了靠山,宋氏就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了。不然,要是惹急了贵人,她孩子们的前程该如何?宋氏打算认了亏。
    宋氏还教导柯祐要忍得一时。柯祐确实听了宋氏的话,但却拦不住麻烦主动找上门。
    当谢三的随从恭敬把柯祐往云祥楼上请时,不说那些找他麻烦的人,就是柯祐自己都惊呆了。
    柯祐晕乎乎地跟着随从往楼上走去。而那几个疑似是被人雇佣的混混们则互相对了下眼神,不是说被送到庆阳侯府里去的那位柯九已经被柯家分出去了吗?不是说谢四自己都不得宠,身体刚刚有了好转就被赶到庄子上去了吗?若是谢四自己都泥菩萨过江,柯九在庆阳侯府中又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莫不是那小子故意哄我们的吧?”其中一个混混抓了抓耳朵,弱声弱气地说。
    “你个白痴!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冒充侯府的人?不要命了?”另一个混混说,“走!既然姓吴的敢骗我们,那也别怪我们不仁义了。去他手里再扣些银子出来,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先去外头躲一躲。”
    柯祐一路走到了谢三的包间外面,才终于清醒了,赶紧拉住谢三的随从说:“我……我有孝在身,还是别进去了,就待在外头给三爷问个安吧。”此时的人都觉得守孝之人身上带着晦气,所以要避开。
    随从进了包间复命。很快包间中就传出了谢三的声音:“叫他进来!都是一家子亲戚,无碍的。”
    柯祐理了理衣摆,低眉敛目地进了包间。他的礼仪还算拿得出手,一套行礼问安的动作做下来并不显得小家子气。不过,他的内心其实是很慌张的。毕竟,万一他做得不好,说不得要连累了柯祺。
    谢三让柯祐坐。柯祐就屁股挨着一点点椅面坐下了。
    谢三问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柯祐到底年轻气盛,哪怕心里清楚宋氏说得有道理,还是咽不下那口气,琢磨着现在既然是谢三爷主动开口问的,那他如实回答应该不会给柯祺惹麻烦。于是,他就照实说了,先说自己治家不严,以至于管事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再说那管事攀上高枝了却又没法惩治他。
    谢三看向包间中的另一人,问:“等等,你刚刚说的……要低价收购你家铺子的人是谁?”
    “据说是礼部侍郎家的五爷,当然也有可能是下人胡乱攀扯的。”柯祐听出了谢三话中的迟疑,就故意卖了个机灵。他没有咬死那人的身份,一切就有了回转的余地。这么说吧,就算真是公子爷起了贪心,他岂会亲自去做这种压价的事?自然有下人帮他跑腿,于是东窗事发时,也能往下人身上推。
    这下包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某一人身上。
    那人原本一直在喝酒吃菜,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总之画风很清奇。见大家沉默地看了过来,他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用手指着自己辣得通红的鼻子,茫然地说:“我?”
    柯祐吓了一大跳。这少年就是侍郎家的五爷?竟然撞上正主了?不过,这人长得瘦瘦小小,穿得红中带绿,就像小姑娘一样。摸着良心说一句,他看上去确实不太像是那种会纵奴欺人的跋扈主儿。
    “难道你不是如假包换的蒋五?”谢三似是在说玩笑话。
    柯祐身处在一堆身份高贵的惹不起的纨绔中,尽管情绪紧张,但还是如同条件反射一样地在心里快速接上了:如假包换,换柳移花,花言巧语,语无伦次……哎,这语无伦次一词正好能用在当下。
    柯祐觉得自己已经要语无伦次了。
    “绝对不是我!我眼皮子哪有这么浅?”那位五爷笑嘻嘻地说,“说不定是我五叔!好啊,我五叔竟然敢在外头惹是生非,待我回家后非告诉祖母不可!”他是这么说的,然而语气中分明透着玩笑意味。
    嗯,惹是生非,非同儿戏,戏彩娱亲,亲……亲娘哎!这可不是玩成语接龙的时候!
    柯祐不敢赌谢三究竟会站在谁那一边,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一时间竟真让他想出了一个破绽,可以全了这位五爷的面子,便道:“我一直觉得奇怪,我爹未曾去世时,怎么没有人看上我家的铺子,偏偏是我爹去世了,这铺子就叫人眼红了。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是哪位公子爷别有算计,我爹不过是一个九品小官,哪里用得着特别顾及我爹的面子?所以,定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冒用了主家之名吧。”
    谢三也是这么想的。就凭柯主簿的为人,如果真有贵人瞧上了他家的铺子,他肯定恭恭敬敬地把契书送来讨好贵人了。那起了贪心的人不必等到柯主簿死后才有所行动。这般想着,谢三皱着眉头对那位五爷说:“你回去好好整顿一下身边的人。你祖父、你父亲几十年的清名莫要叫几个恶奴毁了。”
    这是一句正经话。那五爷便也正经地说:“谢三哥说的是。若真是我家出了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我非把他们的狗腿都打折了不可!”这样的下人哪家要得起,打断腿再发卖出去,都已经算主家厚道了。
    见事情解决了,谢三就没有把柯祐留下来。因为桌上有酒有肉,他们这帮人也嘻嘻哈哈没个严肃的时候,柯祐留在这里总不太合适。唯恐柯祐再被人找麻烦,谢三指派自己的随从把柯祐送回了家。
    柯祐一路上都是晕晕乎乎的,让他们愁眉不展的问题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柯祺对此仍是一无所知。崇灵寺和红林山一样都位于京郊,只是它们正好处在了相反的方向,因此一来一回颇费时间。谢瑾华就打算带着柯祺在寺里住上两天。他身为大少爷万事不管,行李什么的自有厉阳、厉桑等人帮他收拾。但柯祺放心不下,听说这两日有雨,就叫人在行李中加了件厚春衣。
    “你再想想,可还有什么需要带的?”柯祺问谢瑾华。
    谢瑾华认真地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了吧……哦,叫他们把那方岩云砚带上,我许是要用的。再提醒他们,熏香一定要用去年冬天制的冷梅香。寺里檀香味很重,若是用了暖香,味道难免就冲了。”
    “……”柯祺顿时觉得自己和谢瑾华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还以为多带上几样衣服就够了。
    柯祺又转身去看正在收拾行李的厉阳,见他抱着一床被子,忍不住问:“被子都要自己带?”
    “这是当然的。不然难道要用寺里的被子吗?少爷们定是用不习惯的。”厉阳笑着说。
    于是,最后他们出门时,除了他们坐的那辆马车,后头还跟着两辆马车。不过是去寺里住两天,却搞得就像是搬家一样。而谢瑾华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从小到大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
    常人眼中的富贵对于谢瑾华来说已算简朴。外人眼中的奢侈对于谢瑾华来说也只是寻常。
    马车碾过路面,厚重的帘子分隔出了内外两个世界。
    街市的人声鼎沸似乎和车内两人无关。在这种安静美好的氛围中,柯祺心中忽然起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他看着谢瑾华苍白的唇色情不自禁地想,惟愿这少年的一生都能无忧无虑无病无灾。
    既然上天让他生于富贵,让他长于安乐,只盼着上天也能让他终于喜乐。
    第二十三章
    崇灵寺在之前的某一朝是皇家寺院, 因此占地面积不小。不过,在燕朝时, 皇家寺院就已经改为皇兴寺了,安朝虽然沿用了皇兴寺作为皇家寺院, 但比起佛法, 当今太后更崇尚道法, 因此这几年兴盛的都是各种道观。在这样的情况下, 崇灵寺的香火依然不减,这说明这儿的素斋确实非常了不得。
    崇灵寺建在半山上。在山脚下了马车,谢瑾华和柯祺慢慢地拾级而上。
    此时没什么工业污染,空气很清新。柯祺深吸一口气, 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不过,谢瑾华走了没多一会儿就有些气喘了。柯祺把自己的手递给谢瑾华, 说:“喏, 牵着我的手,我可以拉你一把。”
    谢瑾华的体温总是要比柯祺低一点。两位少年手牵着手,走得很悠闲自在。
    入了寺门,就有小沙弥迎了上来, 双手合十对着二人行了礼。这小沙弥瞧着才七八岁大, 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僧衣,一张包子脸正努力地学着佛祖那悲天悯人的模样, 看上去还挺萌的。柯祺很想摸一摸小沙弥的光头,但转念一想,这动作对于小师傅来说或许有些不恭敬, 于是他就管好了自己的手。
    小沙弥领着二人走到了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禅房中。
    大约是知道贵人们都很注重隐私吧,因此这禅房设在一片青碧的竹林中,只有三五个房间,显然在接下去的两天时间里,这里就只会住谢瑾华、柯祺二人,最多再加上谢瑾华带在身边的几个侍从。
    小沙弥又对他们说了寺中的安排,比如说几时做早课,几时用饭,几时大和尚讲经等等。
    在小沙弥转身离去时,柯祺到底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伸出手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然后在小沙弥炸毛之前,迅速从兜里取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小沙弥,说:“谢谢小师傅领路,小师傅辛苦啦。”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小沙弥便又对着柯祺行了个合十礼。
    谢瑾华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他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绣了春桃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说:“果然该多带你出来走走,平日总觉得你过于老成。”因为守孝时要穿素衣,于是柯祺看上去就更老气横秋了。
    柯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我只是见小师傅好玩……”
    谢瑾华拍了拍柯祺的肩膀,继续调侃说:“都要习惯把你当大人了,才知道你竟然随身带着糖。”
    这糖是用来哄孩子的啊!而中二少年谢瑾华在柯祺看来就是孩子啊!也就是说,柯祺兜里的糖是用来哄谢瑾华的。柯祺觉得自己真是太冤了,又取出一枚用红纸包好的糖递给谢瑾华,问:“吃吗?”
    谢瑾华盯着那麦芽糖看了一会儿。
    “吃。”
    “嗯,我这里还有。”
    厉阳带着同伴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其实房间本身很干净,因为时常会有人过来住,而且寺里的人也会勤加打扫,所以厉阳的任务并不重。他仅仅是带人把一些摆设用具换成了谢瑾华惯用的那一套。
    谢瑾华坐在椅子里歇着。厉桑取来了山泉水,厉阳用家里带来的茶叶为主子们泡好了一壶茶。
    “你要不要去拜拜佛?听说药师佛很慈悲的。”柯祺没话找话地说。
    谢瑾华摇了摇头:“不急在一时。明日再去吧。明日有法会,到时候你也随喜一下。”他们住的禅房在后山,而药师佛殿在前头,从这里走过去需要足足两刻钟。谢瑾华已经走累了,实在不想再动。
    这时候的晚饭都吃得早,不过申时(下午三四点间)就有人送饭来了。
    崇灵寺的素斋确实不错。只不过最正式的那顿设在了第二天,谢瑾华订了整整一桌。今天这一顿寺里就只提供了一些简单的食物。谢瑾华吃的是粥,柯祺只有一碗面条。真是没有比这更简陋的了。
    吃过饭,谢瑾华想要看会儿书。柯祺便打算独自在寺里走动走动。
    后山有好些禅房,而这些禅房都是为贵人准备的,因此即便前头人潮拥挤,后山依然很静谧。古朴的建筑在风雨中伫立了几百年,当初那位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创寺者种下的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木。柯祺走在其间,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和尚们诵经祈福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柯祺沿着红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头。
    观音殿的香烛味很重,香火非常鼎盛。柯祺对佛教了解不多,仅有的那些知识还是他穿越后一点点攒起来的——因为此时有孝子贤孙给长辈们抄经祈福的习俗——在柯祺看来,观音大士简直是菩萨里面的万能砖块,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想求平安、求前程、求姻缘、求子等似乎都可以拜观音大士。
    因为自身是穿越的,柯祺虽然不信菩萨,却对这种鬼神之事心存敬畏。于是,他走到一位正在扫地的小沙弥身边,问:“小师傅,若我为他人求健康,是不是可以捐点银子,点一盏祈福用的明灯?”
    小沙弥没注意到柯祺是从后山走过来的,见他衣着朴素,又是独自一人没有带着侍从,便以为柯祺是普通的香客。于是,这位小沙弥真诚地建议柯祺去求个平安牌,毕竟平安牌比长明灯便宜多了。
    严格说起来,寺里的长明灯和平安牌都不是用来卖的。佛家清静之地不能用来做生意。所以,那些钱都是香客们自己“捐”出来的,捐多捐少就要看香客的心意了。只是时间久了,慢慢有些了约定成俗的规矩,若要点长明灯,即使是最次的香油和造型最简单的灯,香客每年至少要捐二十两的银子。
    所以,没什么余钱的老百姓都更偏爱平安牌,狠狠心的愿意捐个一两,舍不得的就先捐个十文。
    平安牌挂在殿内的一面墙上,每日都有僧侣坐这里诵经。因为求平安牌的人太多,无数牌子挤在了一块儿,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整面墙。柯祺很感兴趣地走上前看了看。很多求平安牌的人都不识字,因此平安牌上只留了个手印,因为年代久远,手印都模糊了。也有那种识字的,在平安上写了八字。
    柯祺默读着平安牌上的文字。
    “尚德七年……”
    “这个也是尚德七年……”
    “咦,这是尚德八年的了……”
    尚德是前朝末帝的年号,这些平安牌都年代久远了。柯祺便又往前走了好几步,他自己生于开瑞二年,就找上了开瑞二年的平安牌。每块平安牌后都隐藏着一个故事,故事背后总逃不过悲欢离合。
    “愿大郎长乐无忧……嗯,这应该是给儿子求的平安牌?”柯祺把一枚背后刻着莲花的木牌翻了过来,“额,这个八字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咦!竟然和谢瑾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这也太巧了吧?”
    平安牌上没有写大郎的姓名,不过这位“大郎”肯定不会是谢瑾华。因为,首先谢瑾华在家中排行第四;其次,如果谢府的人要为谢瑾华祈福,肯定会给他点长明灯,而不是用这种简简单单的牌子。
    “不过真的是太巧一点啊……”柯祺喃喃地说。牌子上还有“信女青留”这样的字样。
    柯祺抱着“转发这条锦鲤”的心态求了五个牌子。舅舅家的四人是四个,然后他还为谢瑾华求了一个。等小沙弥把牌子系好,柯祺双手合十地对着观音大士拜了拜,又捐了一点香油钱,就回住处了。
    夜间睡觉时,柯祺对着谢瑾华把平安牌的事说了:“……和你的八字真的一模一样!”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世上的人那么多,总有人和我是同时出生的。”谢瑾华说。
    柯祺想了想,又说:“放眼全世界当然就不稀奇了,可是京城中才多少点人?连时辰都对上了……有没有可能是你母亲那边的亲人帮你求的平安牌?我是说你的生母,从母亲那一边来说,你确实是大郎。”就算谢瑾华的生母早早去世了,但他的生母应该还有家人在世吧?就好比说柯祺就有舅舅刘谷。
    两人都是庶子,于是说起生母时,这个话题并不尴尬。
    谢瑾华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奶娘不尽心吧,总之病过一场。那时大哥跑来看我,我觉得委屈极了,还问大哥要过娘亲……忘了是谁对我说的,我生母似乎是位孤女。”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两人都把那块平安牌抛在了脑后。
    第二日起床时,谢瑾华和柯祺听到了竹林之外传来的隐约声音。厉桑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谢瑾华汇报说:“少爷,隔壁那一处大院子被德郡王府的人包下来了。王妃没有来,领头的德郡王世子。”
    德郡王世子是谢瑾华的外甥。尽管世子的年纪比谢瑾华要大一点。
    “额……要派人去问候一下吗?”柯祺问。
    谢瑾华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古怪。尽管知道了未来会有皇子火烧宫殿,可谢瑾华从来没有怀疑过德郡王。这并非是因为德郡王娶了谢家姑娘,而是因为他的性格摆在那里,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德郡王那一家啊……简而言之,他们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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