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想得深些。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野心,一直觉得侯府是该由大哥继承的,可父亲却一直没有为大哥请封世子,莫非已是料定了大哥会无后吗?难道大哥以前受过什么伤,以至于已经……不行了?
谢三呆呆地想,莫非大哥……偏爱男儿郎?多少精力都耗在男儿身上,肯定是没有子嗣了。
谢四则单纯得多。他觉得大哥之所以会孑然一身,无非就是还没有遇到那个愿意与之相守的人。也有可能大哥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只是他既已娶了长公主,无法给心爱人名分,于是就把心思藏了。
谢二、谢三都因为自己的想法变得坐立难安。谢四则觉得大哥果然是个有担当的性情中人啊!
柯祺见三兄弟一副魂游天际的模样,或深情纠结,或表情荡漾,完全猜不出他们都脑补了什么。在柯祺看来,谢大哥这事根本不用多想,还不许人家有个丁克主义了?说不定没有圣上赐婚,谢大哥都有可能是个不婚主义呢!柯祺联想到自身,他穿越前就一直没有谈过恋爱,相当于是和自己的工作结了婚。穿越后嘛,一想到和女人结婚后就要面对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萝莉,柯祺就觉得一阵胆颤。
如果真要面对一个小萝莉,那他还不如和谢瑾华过一辈子呢!好兄弟确实应该一辈子啊!
——已婚少年柯祺在这一刻坚信着自己还是个被时代逼出来的不婚主义者。
“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话题已经偏了吗?我们的谈话重点明明在于,长公主这回难得宣召了谢大哥,这是为了什么?”柯祺决定把谢家三兄弟引回正确的话题上。谢三瞧着是越来越荡漾了。
谢二赶紧说:“无解。我瞧着大哥心情不好,什么都没敢问。”
“我也不知道。大哥确实心情不好,我就不敢往他面前凑了。”谢三郁闷地说。
“该话题就此略过。莫说大哥,也莫说长公主了。”谢二决定要好好维护大哥的尊严。再说下去,大哥恐有隐疾这一点就瞒不住了啊!谢二看向柯祺说:“我们来聊聊后荣杀吧,柯弟你看这生意……”
谢三琢磨着下次要讨好大哥时,是不是该给大哥送两套精装版的龙阳房中图。说起来,他都还没有看过那种图呢,只是他的好友中确实有那种喜欢眠花宿柳的人,说不定能弄来一些好东西。谢三决定要把这当成杀手锏来用,好叫大哥知道他才是最贴心的好弟弟。如此想着,他就化郁闷为兴奋了。
于是,柯祺觉得谢三瞧上去越发荡漾了,荡漾得都让人想要给他套麻袋了。
“嘿嘿嘿,你们聊你们的,嘿嘿嘿。”谢三笑得很是诡异,“嘿嘿嘿,后荣杀是吧?继续聊啊!”
柯祺便对谢二说:“这后荣杀是我和谢哥哥一起弄出来的,谢二哥若真想做这门生意,就按照上回指甲钳的那个分成,从我的分红中再拿出一半给谢哥哥吧。”若没有谢瑾华的帮助,柯祺现在恐怕还在梳理历史人物,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一副卡牌来。所以,这军功章里必定有着谢瑾华的一半啊。
谢瑾华忍不住笑了起来:“柯弟赚零用时竟然还想着我?”
“不想着你,难道还想着我?”谢二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你们俩倒是默契!”
“谢二哥莫非是羡慕了?这有什么,待到秋天就该吃二哥的喜酒了!”柯祺立刻回击了回去。
谢二已经定了婚期。他的未婚妻是按察使家的一位表姑娘。
谢三心中料定自家大哥是喜欢男人的,那二哥尽快娶妻生子就是很有必要的了。毕竟,大哥的未来子嗣只能从谢二、谢三这里过继,谢三不打算这么早就成婚,那就只能把谢二推出去了。谢三忍不住揽上了谢二的肩膀,说:“二哥啊!我到时候给你弄几本好用的画册……”保准生儿子的那种姿势!
谢二立刻臊了,低头拿了杯子喝茶,一不小心就呛住了。
谢三连忙凑上去帮谢二揉心口:“怎么这么不小心?二哥平时的稳重难道都是装的?我帮您好好揉一揉。这力道可好?”他这样子显得极为殷勤。谢二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了,赶紧把谢三往旁边推了推。
柯祺低着头笑。他觉得谢三有趣极了。
谢三却把注意力又投向谢瑾华和柯祺,道:“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画册?不要不好意思,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一定叫人弄来。”虽说四弟年纪还小,但既然已经成亲了,那也不小了。
“不用了……”柯祺赶紧说。
谢瑾华其实打一开始就没听懂谢三在说什么。虽然他知道有春宫图这种东西存在,但他就没有想到那方面去。听谢三说到画册什么的,谢瑾华笑着说:“哪能叫三哥破费!”他想收集的画册都很贵!
“谢三哥误会了,其实我和谢哥哥……”迟早是要和离的啊!柯祺想要继续补充说。他用一种略微带着谴责的目光看着谢三。谢三身为哥哥,难道就没有看出来谢瑾华是直男吗?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谢三恍然大悟地说:“倒是忘了柯弟还在守孝,是我孟浪了。”要不是柯祺对柯主簿那个爹确实没什么感情,守孝也只是流于形式,一般人听到谢三说这种话,估计心里要恨死他了,守孝都能忘了?
“并非是因为守孝的原因……”柯祺还想要继续解释。
谢三却又懂了。他凑到柯祺面前,比了比他的个子,满脸同情地说:“有些人发育得确实要慢一点。你耐心等上一年就好了。实在不行,家里也能为你请个太医来,到时给你开些补肾生阳的药……”
卧槽!这傻蛋竟然在怀疑柯祺身为男人的能力!柯祺觉得谢三很有必要去补补脑子!
谢瑾华终于从他们的谈话中弄明白了画册是指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不过,避火图也分很多种,有些是淫乱之物,有些却很有收藏价值。前朝就有一位书画双绝的大家画过很多套避火图。
“若、若是三哥能弄到柳安居士的……不必是他的原作,能看到仿图就好了。”谢瑾华磕磕绊绊地说。柳安居士的原作肯定早就被一些大户收藏了,外人轻易不得见,好在市面上还有不少仿图流传。
“前朝的那位柳安居士?书画双绝的那位?”柯祺忍不住问,“他竟也画这种图?”
谢瑾华点了点头:“只可惜原图已经不多见了。等三哥弄到了仿图,我们可以一起鉴赏下。”
谢二觉得这屋子里已经待不住了。他赶紧起身,道:“天色将晚,不如我们就散了吧。”他不光是自己站起来了,还把谢三拉着站起来了。即便谢三此时还不想走,但谢二觉得必须要把三弟拉走啊。
柯祺觉得有些事必须要尽快澄清——他刚刚是被柳安居士竟也画避火图这一事给震惊到了——他顾不上和谢瑾华聊天,赶紧攥住谢三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病。”老子一柱擎天吓死你!
谢三被柯祺的举动弄懵了,结结巴巴地说:“随、随你……我、我们是清白的吧?”为何柯弟会做出一脸要他负责的坚决表情?他从未觊觎过这个“弟媳”啊!难道他表现得太光彩夺目了也是一种错?
“……”柯祺觉得自己就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果然还是要把谢三套麻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柯基:金花是直男啊,你们难道不造嘛!
除了金花以外的所有人:愚人节玩笑?说真的,有点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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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弟是直男。”
“今天是愚人节,话要反着说。”
“柯弟弯成蚊香了!”
“嗯。”
“……”
“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三十七章
把谢二、谢三送走后, 谢瑾华还在偷笑。
柯祺不可思议地问:“你三哥是怎么平安活到这么大的?”怎么就没有被人打死呢?
谢瑾华摇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问:“季达先生送你的那本书,你都看完了没有?心中可有数?明天他就要考你了。”既然季达都拿出了不传外人的族书, 要是柯祺不牢牢抓住机会, 那就太可惜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柯祺说。季达之前叫他写的那几篇策论, 对于真正的十四岁少年来说或许有那么一点点难度, 但难度也没有很大。柯祺觉得季达似乎在最开始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大概是柯祺在策论上的表现征服了季达,于是季达拿出了族书,大约从这一刻起他要教柯祺真东西了。
柯祺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只是, 作为一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柯祺不信季达是突然被自己身上冒出来的王霸之气征服了。因此, 他忍不住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季达似乎是在见我第一面时就决定要对我忠心耿耿了?他竟是没有过问我的资质?若是我愚钝不堪呢?他难道就那样认了?他并没有山穷水尽啊。”
作为一个能默出族书的人, 季达完全可以矜持点,是他挑选徒弟,而不是他上赶着来迎合徒弟。可是,当他还不知道柯祺有几斤几两的时候, 他为何就已经认定了柯祺呢?莫非是谢大胁迫过他了?
谢瑾华觉得柯祺想太多了, 拍了拍柯祺的肩膀,说:“定是大哥早已经对着季达先生夸赞过你了。大哥人品端方, 人人都知道他从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因此季达先生肯定早就对你信心满满了。”
“大哥真如此高看我?”柯祺心中还有疑虑,却故意顺着谢瑾华的话往下说。
柯祺喜欢有事没事逗逗谢瑾华。这是他逐渐养成的不为人知的小恶趣味。
虽然谢瑾华曾经在谢大面前为柯祺说过很多好话, 此时却不想邀功。而且,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会被柯祺知道他曾为他说话的事,谢瑾华就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赶紧说:“是真的,大哥虽然在人前不苟言笑,其实很欣赏你。我从未在他面前刻意为你说过好话,只是你的表现被他看在了眼中而已。”
“哦……”柯祺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谢瑾华分明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二日,谢瑾华继续招待两位兄长及兄长的好友,柯祺则抱着书去了季达的院子里。按照季达个人的要求,这个小院子非常偏僻。柯祺来时,季达正挥着锄头把院子里的花草铲了,打算种点菜蔬。
就算是再放浪不羁的狂生,也不会把主家园子里的花草铲了啊。季达这行为有些出格。
柯祺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因此感到奇怪,笑眯眯地说:“先生,这季节适合种些小青菜呢。”他管季达叫先生,季达却又管他叫主子,这两个称呼是对不上的,不过他们都坚持着,于是就各叫各的了。
季达把锄头一放,背着手领着柯祺进屋子里坐了。
屋子里已经摆好了棋盘。柯祺立时心中一跳,他不擅长下棋啊!世人似乎总有一种误解,都以为会下棋的人就心思玲珑,于是也会算计人。可是,谢瑾华就擅长下棋啊,难道他就擅长算计人了吗?
季达却果然打算要和柯祺下一盘棋了。柯祺没什么路数,他依靠的根本就是自己的逻辑能力和计算能力,所以他擅长下快棋。于是,他的棋风落在季达眼中就有些变化多端了。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少年人脑子活络。可惜,少年人太冲了,下到最后,总是免不了要掉进季达早已经设好的陷阱里。
“你赢了。”柯祺松了一口气。这盘棋下得太累了。两人竟一直都在一心二用。季达一边下棋一边就书中的内容检验柯祺的学习成果,一开始只是检验他有没有看熟,后来又检验他能不能加以活用。
“承让。”季达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点点笑意。但这笑意转瞬即逝。
柯祺低头收拾着棋盘,若无其事地试探着季达,言语中是少年人的一派天真:“这下棋啊,谢哥哥比我厉害多了。都不知道是先生厉害,还是谢哥哥更厉害。不如下次找机会让谢哥哥陪先生下一盘?”
“四爷身份贵重,我这院子刚翻了地,石板上都是泥土,岂不是要污了四爷的鞋?”季达道。
这是在拒绝了,但这个拒绝的理由却槽点满满。先不说谢瑾华的鞋到底有没有那么金贵,季达不愿意在这个院子里招待谢瑾华,也可以由谢瑾华在自己的书房里招待季达啊。季达难道是不愿意走出去了?而且,什么叫“四爷身份贵重”?季达还口口声声叫柯祺“主子”呢,怎么不见他心疼柯祺的鞋呢?
柯祺觉得季达似乎是在赌气,就好像谢瑾华是个对不起季达的负心汉一样。
“谢哥哥最是平易近人,先生莫要怕他。对了,我原不知道先生为我准备的书都是族书……先生如此高看我,真是叫我受宠若惊了。我和谢哥哥不分彼此,不知这书能否给谢哥哥过目?”柯祺故意说。
“主子说笑了。我何德何能可以管到主子的房中事?您把书带了回去,若是有人偷看过,不出这个院子的我难道还能有所感知吗?”季达起身走到了书桌边,拿起一叠纸和两本书,全塞进了柯祺怀里。
柯祺仔细一看,见那叠纸是自己之前交的策论,两本书则是新裁的,估计是季达刚默好的。季达的教育方式和谢瑾华很像,都是给柯祺出题,再由他来批改,然后就是让柯祺自己看书、继续看书。
“三日后再来见我。您可以回了。”季达说。
柯祺抱着书离开了季达的院子。季达那些话说得不是很好听,但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默认了谢瑾华能和他一起看书。难道族书这种东西不是绝对不能轻易示人的吗?可季达真的表现得很大方啊!
“基本上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柯祺在心里慢慢分析,“生活不是小说,我也不是主角,季达不是作者开给我的金手指,他是为了谢瑾华而来的。只是,他教的东西,都不是适合谢瑾华学的,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所以,如果我值得调教,他就赚到了。如果我不堪调教,他也只能默认了。”
这样的发现并没有叫柯祺心里失落。他想得很明白,只要季达愿意调教他,最后受益的还是他。所以,他不会去嫉妒谢瑾华,甚至还很感谢谢瑾华。毕竟,季达应该是谢大特意为谢瑾华找来的人。
柯祺甚至觉得轻松了不少。
当初宋氏默认柯祺能上学,是因为柯祺可以劝诫柯祐;如今谢大为柯祺请来先生,是因为柯祺可以照顾谢瑾华。这算是一种利益交换。柯祺更擅长处理利益关系,他其实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善意。
“若谢家大哥全心全意为我,我若是不能还他全心全意,就有些对不起他了。”柯祺继续梳理着他的想法,“但若他是为了谢瑾华而想办法对我好的,那么只要我一心一意照顾谢瑾华,就是对他的报答了。”柯祺可以理解谢大哥的一片苦心。他已经把谢瑾华视为了自己的朋友,自然不会对谢瑾华不好。
如此,季达的表现也能有所解释了。
有真才实学的文人大都看重自己一身的本事,结果谢瑾华偏偏对季达教授的内容不感兴趣,害得季达“不得不收”柯祺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为徒。在季达看来,谢瑾华可不就是成“负心汉”了么?
“没想到季达瞧着都快四十了,竟也如此孩子气啊!”柯祺觉得整个问草园就剩自己一个大人了。
谢三知道谢瑾华想要看柳安居士画的避火图,而他有一好友身上正好带着某册仿图——也不知这朋友为何出门访客时都要把避火图带在身上——谢三就兴匆匆地敲诈了好友,把图给谢瑾华送去了。
谢瑾华在这之前一直听说柳安居士的避火图是“美而不淫”的,既不淫,那他带着柯弟一起鉴赏,应是没关系的吧?于是,他坦然地等着柯祺从季达那里回来,一起用过点心后就邀柯祺进了书房中。
避火图做成了巴掌大的小册子,可以放在袖袋中。
“这是什么?”柯祺问。
“就是昨日要三哥帮忙寻的东西,只是不知仿得如何。”谢瑾华说。
柯祺见避火图的封皮上写着“论语”二字,嘴角抽了抽。孔夫子和他弟子们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就算图仿得不好,这里面应该还有柳安居士作的诗。这些诗没有被收录在《柳安文集》中。”据说这诗和图无关,不是什么淫诗,是柳安居士在当初为了能让自己画的避火图被人争相传阅而写的。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信息洗礼的人,柯祺觉得古代避火图的尺度肯定不会太大,更何况是柳安居士画的。谢瑾华都十四了,应该要接受性启蒙了。所以,柯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当一下生理课老师。
这也是对谢瑾华的照顾!柯祺不愿意辜负谢大哥的厚望,决定要帮谢瑾华树立正确的性观念。
两人凑在一起,镇定无惧地打开了这本伪《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