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他们傻啊,这么一头大肥羊也不宰一口。”牛芳白了自家儿子一眼,“我可是听村长媳妇说了,人家给县里捐了五十万,给村里捐了二十万修路,你二叔他们就是要个零头,咱们都发了。”
牛芳看着儿子萎靡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又有些心疼:“等咱们找到钱,妈就给你盖房子娶媳妇,你想去城里,咱们就去城里。”
牛芳的保证终于让顾达金有了点精神,可是他又有些害怕:“咱们把钱拿走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啊,咱们不会进局子吧。”早些时候,要是敢偷窃,那可是要吃枪子的。
“怕什么!”牛芳自信极了,“只要动作快点,谁知道是咱们干的,再说了,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咱们顾家的独苗苗,长子嫡孙,那些钱,本来就应该是给你的。”
牛芳想起自家小叔子昨天的那番话就来气,既然对方不肯乖乖拿出来,就别怪她想别的法子了。
两人看着赵红走远,附近也没什么人看着,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院子里,毫不客气地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两人的眼神顿时就都变了:“你去搜你小舅那屋,我去你姥姥的房间,找仔细了,一个砖缝都别落下。”
牛芳从鼓鼓囊囊的衣服掏出了一个榔头和一个螺丝刀,这是撬锁用的,她知道赵老太放贵重物品的柜子是上了锁的,特地有备而来。
两人互看一眼,各自进了目标的房间,翻箱倒柜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顾达金神色萎靡地从顾夏实的房间出来,手上就拿了十几块钱的零散钞票,其他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着。他挠了挠头,骂了顾夏实一句穷鬼,转身走进赵老太那一屋,希望他妈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妈,你找的咋样啊。”
顾达金看着被牛芳翻了一地的屋子,柜子里的衣服都散落在地上,被褥的套子也全被牛芳翻了出来,生怕老太太在被套里头藏了钱。
“这老不死的,每天在咱们面前哭穷,跟她要点钱,总是找各种理由把咱们大发了,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牛芳气愤地掏出一叠崭新的十元大钞,看上去约有一千块钱左右的样子。除了折叠钱,她还从以前的旧棉袄的夹层里翻出了三百多块钱,以及一个金手镯,一对金耳环,都是有些年头的了。
“糟心的老虔婆,藏着这么多钱不给儿子不给孙子,她是打算拿到棺材里去啊,幸好咱们今天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这老太太的家底那么厚呢。”牛芳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毫不客气地将那些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她的丈夫是顾家长子,她的儿子是顾家唯一的独苗苗,这些钱,她拿着一点都不亏心。
“你呢,你在你二叔屋里找到了些什么?”牛芳心情大好地朝儿子问道,这老太太屋里都有那么多钱,顾夏实屋里的一定更多吧,毕竟那个女人主要是来谢顾夏实的,一万?两万?牛芳激动地想着,那些可都是她的钱。
“你看,全在这了,我二叔那什么都没有,你确定你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顾达金撇撇嘴,嫌弃地掏出那十几块钱,觊觎地瞅着牛芳的口袋。
“怎么可能。”牛芳想也不想地说到,“一定是你没找仔细,妈陪你再去找找。”她也没打算整整被她翻得一团乱的屋子,拉着儿子的手就朝房间外走去。
“你们在这儿干嘛!”这时,赵红从屋外头进来,满手泥浆,看着牛芳母子从她的屋子进来。老太太的脸色顿时一变,推开站在自己房门外的母子俩,朝自己的屋子冲去。
“妈,春晖还等着我做饭呢,我和达金就先回去了。”牛芳没料到老太太这么快就回来了,脸色煞白,拉着儿子就要走。顾达金也慌了神,不知所措,任由他妈拉着离开。
“家里这是遭贼了,你给我站住,我要报警,牛芳啊牛芳,你是越来越能了,我治不了你,我让公安来治你。”赵红颤抖着手,她看到那件被扯开的棉袄和撬开的柜子,就知道昨天外孙给自己的一千块钱,和自己攒着的几百块钱全被眼前这对母子偷走了。
她忍了牛芳这么多年,她今天的行为是彻底接触到了她的底线,她这次绝对不能轻易地绕过她。
“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这屋子我和达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是吧达金。”牛芳强颜欢笑,戳了戳儿子的腰,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就是,奶,我和妈可没拿你夹在棉袄里的金镯子和金耳环,你别冤枉我们。”顾达金涨红着脸,心里有些虚,看他奶奶的样子是动真火了,他该不会进局子吧。
“好啊,你这是不打自招啊。”赵红看着眼前的孙子,失望透顶,几步上前就要扒牛芳的衣服,把那些被她偷走的东西拿出来,尤其是那一千块钱,可是外孙辛辛苦苦挣来的,怎么能白白便宜了眼前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子。
“你干什么啊,你给我松手,死老婆子,你还敢冲我动手。”牛芳被扯了好几下肉,吃痛地怒骂出声,“顾达金,你是死的,看着你妈被这老太婆打,快给我扯开。”
她冲着一旁看呆眼的儿子吼道,顾达金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帮着牛芳把人拉开。
“嘭——”
也不知道是谁用的劲,还是两人都碰到了,赵红一个仰倒,脑袋直接撞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一声闷哼,翻了个白眼,撅了过去。
牛芳和顾达金就维持着推人地动作,看着老太太的脑后渗开了一摊鲜红的血液,牙齿打着冷战,手足无措。
“妈,怎么办啊,是不是去叫大夫啊。”顾达金吓得腿都快软了,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咱们干的,她要是死了,咱们是要偿命的。”牛芳的心更硬更狠,“咱们快点走,趁没有人发现。”牛芳攥紧儿子的手,拉着他就要离开。
“可是奶——”顾达金还是有些不忍心的,毕竟眼前的这个老人,曾经真的待他很好。
“你是想要留下来给这个老不死的偿命啊。”牛芳失控地吼了儿子一句,看着儿子紧张的脸色,稍稍平复下情绪:“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咱们回到家里,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咱们现在有钱了,妈能给你娶媳妇了,你奶奶年纪已经大了,再过几年也是一死,你还年轻,不能出事。”
顾达金终究还是自私的,听了牛芳的话,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老人,咬着牙头也不回地离开。妈说的没错,奶奶年纪大了,就算活着,也活不了几年了,他是顾家的独苗苗,还要给顾家传宗接代,他不能有事。
两人落荒而逃,等顾夏实从县城里回来,看到的就是敞开的大门,和倒在血泊里的老母亲。
第186章 绝望
“哥, 妈咋样了, 怎么就来医院急救了呢, 啊——”顾冬梅四肢发软, 还是在丈夫的搀扶下走到顾夏实面前的, 她看着赤红着眼,满脸颓废的二哥, 那淡淡的埋怨顿时就像是渐入大海里的水,了无痕迹。
“我回家的时候,家里的东西被翻的一团乱,妈就倒在地上, 脑袋磕到了桌角。”顾夏实双手盖住脸,内心充满了羞愧和懊悔。都怪他, 一大早的他去什么县城, 要是他在家,妈也不会出事, 都怪他。
江一留此时还有些恍惚,时间好像回到了上一世, 只是上一世姥姥撞到的是脊椎,这一次撞到的是脑袋。他以为上一世的灾难早就过去了,他将当年的那个罪魁祸首远远地赶开,为什么姥姥的人生却还是重复了上一世的轨迹。
江一留的双拳紧握,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绝对不是意外,姥姥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的磕到桌角,还是在屋子被翻乱的情况下。江一留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那些人最好祈祷姥姥没事,不然,他要让他们尝尝绝望的滋味。
江一留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眼底闪过上一世姥姥出事后的一幕幕,以及姥姥服毒自杀后,那种剜心刺骨的疼痛。
“大哥呢,妈出这样的事了,大哥也不出现。”
顾冬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环顾了一圈,除了二哥和后头赶到的他们一家,没有其他人影。按理大哥和妈一个村,这么大的事了,他也应该一块赶过来才是。
就算以前闹得不愉快,可是现在妈都这样了,要是有个万一,他都不来看妈一眼吗?顾冬梅这次是真真恨毒了那个懦弱的大哥,以前她还会为对方找借口,觉得是大嫂带回了他,可是现在事情都这样了,大哥还躲着不肯出现,顾冬梅对于他,是真的再也没有一丝期盼了。
“他不来更好,他要是来了,妈就算醒过来,没准也会被气昏过去。”顾夏实握紧拳头,这件事,和他们一家绝对脱不开关系,顾夏实虽然找不到证据,可是直觉告诉他,妈是被那家人害的。
“我已经打电话给三妹了,她买了票,今天就从z省赶过来,我让她把青青他们带上了,妈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好歹也能看眼咱们几个,在走。”
顾夏实的声音带着颤,语带哽咽,那么大一滩血,他妈,真的能没事吗?
“姥姥不会有事的。”江一留握紧拳头,小舅舅的话他也听清楚了,听他的意思,他也怀疑这件事和大舅一家有关。
也是,亲妈都出了这样的事了,还躲着不出现,那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对对対,妈不会有事的。”儿子的话给了顾冬梅主心骨,她握紧一旁的丈夫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只要她妈没事,她再也不任性,再也不东想西想了,她保证听妈的,不在小心眼的想那些自寻烦恼的事,她会对几个孩子好好的,她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会再让她担心,她会听话的。
顾冬梅泪如雨下,转过头埋进江大海的怀里,江大海笨拙地顺着她的背,将她抱得紧紧的。
那是世界上最爱她的妈妈,她知道,除了在手术室里的那个女人,再也没有人会那样无条件的包容她,爱护她,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不是因为仗着,里头那个,就算所有人都不要她,依旧会为她遮风挡雨的女人。
可是现在,那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可能就要丢下她走了。
顾冬梅无声的哭泣,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大夫,我妈怎么样,她没事吧。”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走了出来,顾夏实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没错,大夫,只要我妈没事,我再多的钱都肯出,你一定要救救她,她早年守寡,一个人把我们几兄妹带大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她不能出事的。”
顾冬梅都快给大夫跪下了,她有钱,儿子闺女每次回来,除了给老太太钱,也会塞点零花钱给她和大海,那些钱她都攒着,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原先她是想着几个闺女出家了,老太太不肯给嫁妆她私底下贴一点,可是现在,一切都没她妈的命来的重要。
“病人送来的太晚了,失血过多,脑部淤血严重压迫了神经,现在暂时是没事了,可是危险随时都还会发生,尤其是脑部的淤血,如果无法自行吸收的话,就要再动手术,而且那团淤血靠近视神经,可能会对老人的视力有影响。”
医生早就看惯了世间冷暖,不过里头的老人还是幸运的,至少她的儿女都孝顺,愿意给老太太花钱治病,比起那些把老人送来,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推诿赖账,然后消失地一干二净,徒留老人在医院等死的人来说,那个老太太已经是前世积德了。
“你们要是有门路,最好趁老太太稳定些,送到市里省里的大医院去,咱们这医院小,设备都比不上那些大医院。”医生看这家人也有心,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等会护士会把老人送去病房,晚一些护士会带你们过去,声音小一点,不要朝着老人家。”医生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医生一走,顾冬梅顿时就瘫软在了地上:“还好没事,转院,等妈好一点咱们就转院,白老爷子不是都城大医院的院长吗,咱们就把妈转去都城,那里的大夫最好,妈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顾冬梅看了眼一旁的儿子,江一留点点头,哑着嗓子:“我等会就去给白爷爷打电话,安排好床位和大夫,等姥姥好点,咱们立刻去都城,准备后期的手术。”
顾冬梅闻言放心了,正好护士也过来了,一群人就跟着进了病房。
现在县城的医院还没有什么先进的icu病房,江一留还是出了钱,才给姥姥安排了一间独立的病房,房里有三张床铺,老太太一张,剩下的两张就给晚上陪护的人睡。
“我去打个电话。”江一留看着满身插满管子,没有丝毫生气的老太太,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老人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和江一留昨天见到的那个矍铄的老人,截然不同。
“我和你一起去。”顾夏实看了还没醒过来的赵红一眼,喊住正要出去的外甥,对着一旁的妹妹叮嘱了一句,“我和小宝去去就来,你把妈看好了。”
他知道,外甥绝对不只是去打个电话那么简单。
江一留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带着顾夏实一块出去。
阮从昭看着两人的模样,也跟在后头,偷偷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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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芳和儿子到家的时候,浑身就像是从水里打上来似的,牙齿打着冷战。
“你们两个这是掉水里了?”顾春晖看着像游魂一样飘进家里的妻子,纳闷地问到。
“哪来那么多废话。”牛芳大吼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翻了个白眼,用手捂着头,“我头疼,浑身不舒服,你快去烧桶水,让我和儿子泡泡。”
牛芳说着捏了捏儿子的手,让他千万别露馅了。顾达金眼神闪躲:“没错,我和妈不舒服,爸,你赶紧去烧几桶水来。”
对于这个懦弱没什么地位的父亲,顾达金是没什么尊敬的,对他说话,顾达金自然也客气不到哪里去。
“不舒服啊。”顾春晖没什么怀疑,看着妻子两人,透着担心,“那你们两个赶紧上炕躺着,用被子盖着发发汗,我给你们去烧水。”
说完,他就一头钻进了灶房。
“记着,这事谁都不能说,包括你爸。”牛芳不敢赌,自己那个老实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会不会良心发现,为了他那个妈,把他们母子出卖了。
顾达金点了点头,头重脚轻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牛芳回到自己的屋里,用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地蒙在一起,脑子里不断回想老太太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告诉自己,那都是对方自找的,谁让她和她藏心眼,谁让她有钱藏着不给她们一家,这都是对方自找的。
牛芳甚至恶毒的想着,那老太太死了才好,这样,就真的没人知道这一切和她的关系了。
“春晖,出事了,你妈出事了。”屋外传来紧张地呼喊声,牛芳瞬间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捏着被角的手倏然抓紧。
“我妈出什么事了?”顾春晖从灶房出来,看着来人紧张地问到。
“我也不清楚,老太太已经被你弟弟送去医院了,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让你也快点过去。”来人回答道。
“那,那,那我赶紧过去......”顾春晖有些紧张,要是小事,怎么可能去医院呢。
“去什么去,顾春晖你给我回来。”牛芳依在门框上,“咱们娘俩还生着病呢,你这是上哪去啊。”
“妈出事了,我去医院看看。”顾春晖看着媳妇瞪着他,顿时就萎靡了。
“你妈能有什么事,我告诉你,今天有你妈就没有我和儿子,你要是敢去,以后就别回来了。”牛芳疾言厉色,丝毫没有顾及到此时有外人在场。
“快点,顾春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来喊人的村民看着顾春晖的眼神透着鄙夷,那出事的可是他亲妈。
“我,我等会儿再过去。”顾春晖被牛芳压榨惯了,此刻听着牛芳决绝的话,顿时就有些慌了。他想着,要不自己安抚完妻子再过去?妈,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顾春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同村人的眼神。
“呵,顾春晖你可真行。”来人鄙夷地看着这两夫妻一眼,狼心狗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非得好好在村民面前宣传一下不可。
“芳——”来人走了,顾春晖哀求地看了看牛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