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棠正觉得莫名其妙,他已经退后一步郑重其事,长揖一礼。
好半天好像是自言自语,却字字清晰的一口气不换的说完话。
“若棠姑娘,我今年即将及冠。母亲早亡,父亲战死疆场。12岁为生存从于军中,未曾订过亲,娶过妻妾室,亲近的侍女也全都没有。
之前有些行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家中只有一直照顾我的安叔,和几个仆从。我知道你已经父母双亡,舅父又远在北朝。李家不过是逃难时认下的干亲。
如今很多事情是自己做主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心悦我,有无订过亲,可我心实在爱慕与你。还是想向你求娶。
让你做我的妻子。
虽然我家里不过些薄产,身上功名也不显。若你答应下嫁,我此生一定爱你如珠如宝,不让你受丁点委屈。
如今我马上就要出城平乱。3,5个月后定能功成。若你不嫌弃,我也平安归来,我就让安叔按礼托人上门说亲如何?”
他这一番行事,到让向来临危不乱的若棠心头小小慌乱惊讶了一番。
一年多来,邵衡对她的小心思渐渐被有心人发觉。
一向疼爱担心她前程的嫂子,也私下探过她的口风。
不过是她不清楚只是默默对自己好的邵衡家里情况,是否已经有了爱妾等等。
何况听那些过来吃饭的军卒们闲聊,说起过邵衡曾经以自己与未婚妻失散为由,拒绝了大将军想把养女嫁给他的美意。
如今听了这番表白,小心肝乱撞之后,喜悦不可抑制脸上也慢慢带上了红晕。
正想说话,义姐李美琪走过来见到他们的情形啊了大叫一声。
被惊扰一直长鞠未起,等着答案的邵衡终于起身抬头。
看了下若棠晕染红霞的脸,眼中水润带笑的些微羞涩,闪了闪神。
很快,脑中明白过来,心花怒放的从怀中掏出个东西,两下拉过若棠的手套在她的腕中,低低嘱咐一声。
“好好等我回来。”
又握了握那双手,就大步出了后院。
院子中略微站了一站,挣开握着自己手腕端详的义姐,若棠冲出门外。
邵衡已经翻身上马,若棠气喘着说了一句。
“我左肩有星样红记,此生要先找右肩有弯瘦月牙的人做妻子。”
不用回答,邵衡此时惊讶着瞪大的眼睛,不由自主把持缰的左手搭在右肩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瞬间笑若灿样的若棠,从怀中掏出自己醒来这身上唯一精致的小玉梳,塞到了正惊诧的人手中。
说了句奇怪的物归原主。又嘱咐到结发同心,以梳为凭。
手中拿着小玉梳的邵衡手都控制不住的抖,看着心上人窈窕的背影又惊又喜,又有一股怪异的情绪难以言明。
这场仗真的就如邵衡说的一样不过5个月大军就凯旋而归,邵衡也因战功成为最年轻的建武将军。
不过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回返南安城,他家还未回,盔甲未卸先到了李家的小馆。
却得知,在他们大军开拔3个月后,督军好色如命闻名南安城的表兄吴校尉,在街上看到露出真容的若棠,之后纠缠了些日子。
看事情不可能顺心的两情相悦,竟然派了人送定礼,非要强行纳做妾室。
本来在嫂子陪同下去临县尼姑庵暂时避祸的若棠,半路不知怎么没了踪影。如今人已经消失快一个多月了。
如遭雷击,脑中空白好一会,才恢复思考,恨怕焦心的邵衡。
顾不上李美琪在他面前哭的哀哀可怜,自责埋怨说要不是她淘气胡闹,一时拉去若棠的围巾给那个坏人看去,也闹不出如今的大祸。
甩开人,只管回身飞马去将军府求助。
而此时的若棠,正藏身在邵衡的卧室中。
每天看书,养花,做衣服,香囊,琢磨琢磨美食,又酿了些美酒。
听安叔说说邵衡的趣事,过的是悠哉悠哉。
她在去尼姑庵前,已经定下心思偷偷煮了很多鸡蛋,做了不少干饼背在身上。
投奔到邵家只是准备好的一条路,没想到安叔知道她,还想过要去找她,更是安心顺心的住了下来。
带着不少兵卒骑在马上的邵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跟安叔在将军府前方,那个又长高长开不少,笑靥如花,亭亭玉立在路边望着他的人是幻影吗?
可幻影怎么会笑的翘起红唇,还会眨着春水般潋滟的眼睛。
翻身下马浑浑噩噩冲过来的邵衡,把人紧紧抱在怀中时还以为一切不过是场梦。
直到他们两人被送若棠过来的赵刚,一起带到大将军跟前,他才算定下心神。
督军仗势跋扈,毫不讲理。
吴校尉更是胡说无赖,只说事情有先来后到,李家已经收了他的定礼,人自然要给他做妾。
何况邵衡已经有了订婚的妻子,怎么可能在娶若棠。
闹闹嚷嚷间,李家人也到了将军府上,不知道是不是李美琪太过紧张害怕,竟然说起若棠曾经说过她有未婚夫,怎么还能嫁给邵衡做妻子。
那却是若棠婉转拒绝对自己有意,却已经有妻室赵刚时的借口。
大将军挥刀杀敌,杀伐决断还行,遇到这种家长里短真头疼。
忌讳东王的缘故军师也不敢太偏袒邵衡。
好在两个当事人机灵,说是两人本是当年父母在襁褓中定下的未婚夫妻,邵衡出发前机缘巧合才相认。
这一下大将军都惊住了。
两人分别拿出那各自手中的玲珑小玉梳,说对方身上印记给将军和将军夫人查看。
一群不可置信的人,哑口无言在也没话可说。
生怕事情再有变故的邵衡急慌慌筹备婚礼。
美景良辰,花好月圆。
刚及笄的若棠于几月后,嫁予邵衡为新妇,情深意甜,琴瑟和鸣。
婚后她深居简出,只安心在家里做个贤妻。
同李家的交往依旧亲热,四节八时都送礼物过去。
却从来没有答应义姐李美琪过来陪她住的要求,哪怕是邵衡领兵在外的时候。
不过却时常请至今没有身孕,忧心为难的嫂子过来说说话开解开解。
至于新郎邵衡的日子更幸福快活极了。
他没有想到若棠不仅会做饭,酿酒,裁衣,管理家事,贤惠能干。
又能写会画,善于音律,有娴雅才情,还精通经史。
只可惜她头脑受创,想不起来自己的真实身份父母亲族。
想到她受的苦,邵衡对若棠更是怜惜珍爱,教她吹笛,陪她赏景游玩,还把自家从不外传的轻身功法教给若棠。
一是为了轻身健体,二来在乱世有点暗藏的保命手段还是好的。
最起码练了这个逃跑也能快点。
少年情热的两人,都诚心的爱着对方,体贴着对方,婚后真是日渐情笃,越发如胶似膝。
后来,若棠知道了为什么邵衡初见她惊讶,听到她的名字更诧异,等看到那把梳子时惊呆在马上了。
原来他从不大开始就反复做一个梦,一个跟若棠面容一样的女人,含着泪递给他一把小玉梳,约定了来生。
那梦里的女人就自称若棠。
那时起,他就决心找到这个女人,所以一直没有定亲娶妻。
如今想来他们一定是天定的姻缘宿世的夫妻。
听了他的话心头微动的若棠,想到自己那个差不多的梦,眉眼带笑靠在了他的胸口。
两情相悦的两人,婚后最常做的消遣,就是在被两人命名为缘梦阁的书房里。
聊一些军事典故,下棋讲古,若棠给邵衡画画,邵衡教若棠吹笛子,和美异常。
少年爱侣,情深爱极。
可彩云易散琉璃脆,也许是小夫妻的日子太过甜蜜顺遂。老天的考验很快来了。
婚后第5年,邵衡再次远征。
没想到东王帐下的几个臣子反叛,趁南安兵力空虚杀了进来。
好在忠仆安叔老练,若棠也沉稳,两人化成父女早早逃出城去。
他们离城之前去过李家,看他们并不太惊慌想逃亡的样子,若棠明白。
毕竟他们不象自己是大将军亲信的家眷,乱军应该不会对他们怎样。
留了话说如果邵衡回来找不到自己,可以去佛佑寺找线索。跟着安叔走了。
没想到,厄运却是接踵而至,出逃成功的若棠被陌生人打晕带到江上和一船女孩要被卖到北地做花娘。
船舱里她听那几个人贩在外嘻嘻哈哈的意思,今晚还要拿几个不是处子的小娘泄泻火过过瘾。
从窗口看了看外面天高云淡深秋的高空。若棠凑到一个一直看起来很镇定的女孩跟前低低声说话。
嘴角因为咬断麻绳不停流血的若棠,看了眼抱成一团不肯跳江的女孩们。
轻笑一下,用绑手的麻绳把半块木窗绑在身前,义无反顾跃入江中,那个镇定帮她弄开绳子的女孩紧随其后。
江涛汹涌,秋风瑟瑟,两个身影很快在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