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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绥长睫低垂,眉尖轻蹙:“可是别家都没有你在啊。”
    现在他在这世上最熟的就是沈蓉,也只想跟着她一个,至于别人,他连看都懒得多看。
    其实他上回处理掉那千户和跛子的尸首之后,又想起了一下刀光剑影的片段,隐约知道自己不是常人,但具体是什么身份他还是没回忆起来,想起来的记忆都是不着调的,让他脑袋抽痛,唯独想到沈蓉,觉着又开怀又亲近,不自觉满面笑意。
    沈蓉给他这话说的心软了下,仔细想想又觉着贼别扭,喃喃自语道:“怎么听着你跟我儿子似的?”
    燕绥表情也有些诡异,抽空细看这张柔腻水润的芙蓉面,微微一笑:“儿子当然不可能,不过我忘了前事,说不准你原来就是我娘子呢?”
    沈蓉重重啐了口:“你傻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傻!”
    她打了盆凉水进来给他擦脸,她不大会干这些服侍人的细致活,只能小心再小心,燕绥原本昏沉沉的脑袋也觉着一丝沁凉,低低道了声:“阿笑。”
    沈蓉应了声,他因为舒适,语调都带了慵懒性感的鼻音,似在呻.吟:“很舒服,不要停。”
    沈蓉:“...”
    这语气配上这话,让人想不误会都难啊!
    沈蓉忍着脸红给他敷上帕子,暗暗劝自己不要跟他计较,燕绥头一歪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蓉拿钱去请了大夫给他看病开方子,她正准备拿着方子去抓药,就见两个衙役迎面向沈家饭馆走了过来,见到戴着斗笠的沈蓉先是一怔,继而将下巴微微一抬道:“沈姑娘,胡老爷去州府途中被山贼砍杀了,有人说在附近见到过你们家的新来的伙计,就是名唤大锤的那个,我们要提他审问一二,劳烦你把他叫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燕绥:mmp,还有人不知道我叫大锤吗?!
    第14章
    沈蓉心里发紧,从袖子里摸出仅剩的一点散碎银子递过去,客气笑道:“衙役大哥,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事儿呢,我前日让大锤去山里打几只野鸡想要做汤,没想到他今儿早一回来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嘴上含含糊糊地说着胡话,身上还有被大虫咬出来的伤,人一进屋就倒下了,我才给他抓药回来呢。”
    说瞎话就得半真半假参着来,她说完把手里的药包一扬,在这里巧妙停顿了一下,方才商量的语气;“今儿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他估摸着是在山上看见山贼杀人的场景,受惊发烧了,等他回去我再让他去衙门录口供,你们看成吗?”
    沈瑜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沈幕也是正经举人,小县城里对读书人还是挺尊重的,衙役见她客气,面上也有些为难,犹豫片刻才透了个底:“不瞒姑娘说,胡老爷是被山贼砍了一刀不假,可那一刀并没有砍在要害地方,我们仵作勘验出来,第二刀才是取他性命的根本,且刀法和山贼的刀法大不相同。”
    沈蓉心里擦了声,心说大锤那厮果然有事情瞒着她!她脑子急转了几下,堆出满脸诚恳来:“别的我不敢说,他就是乡下一土包子,杀人的胆子肯定没有,而且他现在真病的是人事不省了,就算两位把他叫过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正想要进去瞧瞧,县上的捕头突然匆匆走过来,急声道:“你们俩快跟我回衙门一趟。”
    两个衙役一脸莫名:“捕头,我们还得把大锤带回去审问胡老爷的案子呢。”
    捕头看都没看沈蓉一眼,冷笑了声:“少废话!这事儿可比他一个土财主要紧多了,再说明摆着是山贼干的,有什么可查的,直接跟他家里人报备就是,你们赶紧随我回去迎人!”
    他说完见底下人还是一脸茫然,压低声音跟两人说了些什么,沈蓉自觉回避,不过还是隐约听到什么‘朝廷出事’‘锦衣卫派人...’‘王府'‘失踪了’之类的话。
    她当然没听懂,不过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表情有微妙的变化,捕头跟手下说完两人也肃了神色,直接把她当成透明人就走了,留下沈蓉独自在风中凌乱,这这这这就完了?!
    原本以为要迎接狂风暴雨,没想到竟然是雨滴滴如青草地,沈蓉站在原地恍惚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估摸着县衙可能出现了另一件大事,导致胡涵被杀都成了微末小事,她边猜测边回了后院,准备去看望看望大锤,没想到他竟然没在屋里躺着,沈蓉叫了几声没人应答,正要出去找人,迎面撞上面带焦急的沈幕:“阿笑,我方才看见有差过去了,他们跟你说什么了?没把你如何吧?”
    沈蓉摇摇头,把方才的怪事跟沈幕说了一遍,沈幕思忖片刻就断定道:“县衙肯定出了什么大案,让他们都没空管胡涵被杀这事了。”他又略有踌躇地看了眼沈蓉:“朝廷怕是派出了锦衣卫来查案,不知道派的是谁...”
    沈蓉本来没觉着有甚,被他看的就有点尴尬了,直截了当地道:“哥你行了啊,他好歹也是从四品的锦衣卫镇抚使,不可能被派到这穷乡僻壤来吧?”
    沈幕心思被她猜中,讪讪一笑,心疼地看她一眼,叹了声:“我是怕你心里难受,你和他终究是没缘...”
    沈蓉用一个白眼逼得他把后半句咽回去,把手里的药往沈幕怀里一塞:“你有功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煎药。”
    沈幕忧虑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了,沈蓉无语地摇了摇头,去前厅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燕绥的影子,她正在纳罕,就听到后院几声咳嗽传过来,她推开燕绥的房门走进去,就见他靠在床头,一双含情眸子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她,落了几簇青丝在眉峰上,风情慵懒。
    沈蓉心跳都乱了几拍,深吸了口气坚决抵制住了诱惑,摆出严肃脸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燕绥凝睇:“我方才去更衣了。”
    更衣是上厕所的委婉说法,沈蓉立刻啐之:“扯吧你就,我才从那边绕过来,根本没有人!”
    她把线索在脑海里串联了一下,冷笑道:“我看你是亲手杀了胡涵,听说差役过来心虚,怕我把你卖了,躲到前面偷听去了吧?!”
    燕绥撑着下巴笑道:“阿笑真是冰雪聪明,玲珑心肝,几句话就推断出了事情原委。”
    沈蓉颇为得意:“那是自然,小时候府里我伯母和我娘的首饰老丢,还是我...不对,呸呸呸...”
    她话说一半又被他带歪楼了,瞪了他一眼才把话头转回来:“你知道你哪里做错了吗?”
    燕绥遗憾道:“下手的时候应当再谨慎些,不让仵作抓住把柄的。”他又一脸无辜地道:“不过他身上已经中了山贼一刀,我只是看他痛苦,所以送他一程。”
    沈蓉差点气笑:“...你怎么这么善良呢?小心胡涵变成鬼来谢你补的这一刀!”
    燕绥微微笑道:“我做好事不留名的。”
    沈蓉再次把歪了的楼扭回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杀了胡涵是为了帮我们家,难道我还会卖了你不成?”
    燕绥静默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欺瞒她,大概他原本行事就是如此,对谁都堤防几分,做什么事先留后手。
    就在沈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他轻声道:“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让沈蓉措手不及,怔了怔才道:“那你以后不会再骗人了吗?”
    燕绥眼睛直视着她:“对你不会了。”
    沈蓉就是还想再训他几句,见他这认错态度都说不出话来,憋闷地道:“药应该熬好了吧,我去给你拿药。”
    过了片刻她把煎好的重要端上来,燕绥看到那黑黢黢一碗苦药就直皱眉:“我自己也能好,不用非得喝药吧?”
    沈蓉断然拒绝并且把药递给他:“你以为是神仙啊,这么重的伤自己能好?老老实实吃药。”
    燕绥看着那碗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中药,浓冶的眉毛都快挤到一起去了:“我体质特殊,原来受伤也不怎么吃药,没过一阵就好了。”
    沈蓉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怕喝药吧?我哥三岁的时候喝药就不用人哄了,你又不是姑娘家...”
    燕绥脸色一僵,似乎被她说中心思,不过为了证明自己是纯爷们,皱着眉端起药碗咕嘟咕嘟一口喝完,然后微闭上眼咳的摧心捶肝。
    沈蓉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乖,这才像个男子汉吗。”
    她现在觉着燕绥受伤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没法反抗她的魔爪哈哈哈哈。
    燕绥又咳了会微微合上眼,胸膛起伏微弱,沈蓉以为真把他气出了个好歹来,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燕绥忽然睁开眼,鼻息吹拂在她脸颊:“阿笑,你对我这么好,我实在是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沈蓉:“...”
    她这回是真被吓到了:“你不会又失忆了吧?!你自己不是说卖艺不卖身吗!”
    燕绥很无辜地道:“我只是说以身相许给你当长工,阿笑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蓉:“...滚滚滚滚,你成语老师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沈蓉怼人失败,灰头土脸,她方才给他蒸了一碗加了秋油和香油的鸡蛋羹,燕绥一脸满足地吃完,精神也有些不支,靠在枕头上慢慢睡过去,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方被子来给他盖好,盖完之后真觉着两人像两口子...呸!她是被他洗脑了吗,擦!
    沈蓉一边无语一边出去继续忙活,正好到中午饭店了,食客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此时外间有人点了一盆鲫鱼汤,一盘夫妻肺片,一盘白灼虾,一叠清炒青菜和一盘松鼠鱼,算是最近少有的大生意了。
    沈蓉打起精神来炒菜,先把活蹦乱跳的虾子捞出来去虾线,趁着烧火的功夫拌好麻辣筋道的夫妻肺片炒好青菜,又把一尾大鲤鱼捞出来,用花刀切成花叶状,炸的外酥里嫩之后,用糖醋汁一浇,那个香味就别提了,虽然她对甜食点心一般,但是这种酸甜口的菜肴如松鼠鱼糖醋丸子糖醋里脊这些菜是她的心头好。
    转眼四菜一汤备齐,沈蓉让暂时充当跑堂的沈幕把菜端出去,正准备做下一道菜,就听见外间传来‘哗啦啦’碗碟打碎的声音,然后是一道颇为高亢油腻的男声:“我呸,亏你们还自称是京城手艺,这样的猪食也敢给爷端上来!”
    沈蓉戴好斗笠匆匆赶出去,就见一个相貌跟胡涵有五六成相似,不过要年轻上十来岁的男子站在正中,各样佳肴落了一地,随着他这一声叱骂,门口哗啦啦涌进来近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等着用饭的食客都吓跑了,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茬的。
    沈蓉猜测这人应当是胡涵子侄,面不改色地问道:“你想要如何?”
    他冷笑了声:“沈掌柜卖我胡强一个面子,把你们这里那个叫大锤的伙计给我交出来,他跟我爹的死有关,若是不交,我就砸了你们家这沈家饭馆!”
    衙门是彻底没功夫管胡涵的事了,草草结了案,他是听人说这个叫大锤的曾经出现过,因此料定亲爹的死和他有关,最重要的是胡涵好几个儿子,他要是不表现的为报父仇积极点,怎么能分到更多的家产呢?
    沈蓉在斗笠下撇撇嘴,沉声道:“胡涵的死衙门已经确定是山贼干的了,胡公子这般来我们家打砸质问,难道是质疑衙门质疑县太爷?这可不是小罪名!别亲爹才阖眼,你这个当儿子的就得吃牢饭!”
    别说燕绥现在还病着,就算没病,她也不可能交人出去。
    他听完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仍是咬牙笑道:“沈掌柜好伶俐的口齿,不如这样,既然你不想交人我也不勉强,我先请你到家里坐坐,等到什么时候你那伙计肯出来了,我再亲自送你回来,如何?”
    他大声道:“带人!”
    他说完伸手就要抓沈蓉胳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道妖魅般的身影站在他身后,一只修长白洁的手伸了出来,掐住胡强的狗脖子,直接把他狗脑袋按在桌上的一盆鲫鱼汤里。
    燕绥笑吟吟地问道:“好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锤之名已经满天下了哈哈哈哈哈
    突然觉着男主莫名鬼畜_(:3」∠)_有木有觉得这章信息量好大啊哈哈哈哈!!!!
    第15章
    这不是沈蓉第一次看见燕绥笑,但绝对是他笑的最恶意满满的一次。沈幕提前跟沈瑜解释过,因此他见燕绥陡然显身,倒也没有面露讶异。
    胡强在鲫鱼汤里咕嘟了几声,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正想上手帮忙,燕绥五指猛地收紧了,胡强一张脸登时憋成了青紫色,怂道:“好,好汉饶命!”
    燕绥不但没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把他脑袋往桌上按,粗瓷的鱼汤盆经不起这般折腾,‘咔擦’一声,哗啦啦碎成几片,胡强脑袋都被磕肿了,一块碎瓷片险些扎进眼珠子里,吓得他吱哇乱叫。
    燕绥倾下身,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你那几个家仆拦不住我,下回再敢过来闹事,我就割了你的脑袋。”
    胡强满脸的鱼汤,含含糊糊地应了个是,燕绥这才放开他,他这人虽也是个泼皮,但却没有他爹的那股狠劲和脑子,被吓了几句就已经吓破胆了,惊惧地看了燕绥一眼,带着狗腿子慌慌张张地跑了。
    他跑出去几条街才回过味来,他们家不少人手呢,那大锤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怕他个甚!他站在原地左右挪了会儿,想到方才那命悬一线的感觉,还是有些胆怯,干脆带着手下去了衙门告状。
    他们没想到沈家人已经先下手为强告了状,县令虽说跟胡涵有点交情,但他现在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忙的四脚朝天,于是把胡涵的案子匆匆结了,他听沈幕说胡家人因为不服官府判决质疑他给的结果,带了人打上沈家要杀要砍的,县令听完也恼了,你们胡家不服官府判决,这是想造反还咋地?!
    他恨死胡家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惹是生非,也不管原来那点情面了,见都不见胡强一眼就让人把他给赶了出去,还以扰乱公务为由罚了他一大笔银钱,胡家两边都没捞着好,终于是消停了一阵。
    沈蓉听完抚掌直叫痛快:“活该他们家倒霉!”
    她说完见燕绥面上又浮现一层薄红,额上冒起细汗,忙道:“你正病着呢,出来出这个头做什么?现在县令那边最烦有人给他添乱,就算你不出这个头,我们也有法子应付。”古代被咬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是细菌感染也能致命啊。
    燕绥笑道:“我怕伤着阿笑啊。”
    沈蓉叹道:“真服了你了,受这么重的伤还没个正形。”
    “那好吧,听听这个理由有正形吗?”燕绥又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眼睛直视着她:“我怕我没了用处,你就要赶我走。”
    沈蓉听的无端心酸起来,都拿不准他这是不是卖惨,反正他这个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她摇了摇头:”放心,不会再赶你走了,就算以后倒霉我也认了。”
    燕绥道:“也未必就会坏到极处。那两个人一死,没人会知道我的行踪,更不知道我是跟你们在一起的,茫茫人海那些恶人怎么找我?”
    这话倒是十分在理的,沈蓉点头,又嗤笑了声:“凭什么人家追你就是恶人呢?没准是你欺男霸女,或者是仗着一张好皮相把人家给绿了,这才被人追杀。”
    燕绥还是能听懂这话的,语重心长地道:“阿笑,你是个姑娘,怎么好随意把这些内闱阴私拿出来讨论呢?”他又故作思忖:“让我想想,你屡次提起我相貌,难不成你也对我...这才故意说些有的没的,假意试探我?”
    沈蓉:“...”
    她脸扭曲了一下,抹布一甩转身走了,假装没听到燕绥在她身后发出的几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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