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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绥这一忙起来就是昏天黑地,好几日没抽出空去见他家小甜枣,他没想到他那天生跟他不对盘的表哥竟然趁虚而入,忙完了差事就在他家小甜枣跟前献殷勤。
    李延之突然这般热情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这几日被燕绥指派着忙的连轴转,直到大比才终于被放回来,一回家竟然听说沈姑娘被李夫人接回来住了,暗道一声果然是亲娘。
    军中大比是蜀中一年一度的盛事,那日李夫人带着沈蓉一早就出发,他本在后院帮着打点收拾,正巧沈蓉也换好了衣裳从小院里出来,他欣然笑了,翩翩迎过去:“沈姑娘。”
    沈蓉欠身一礼:“李公子。”
    李延之被燕绥整的,好些日子没和佳人说上话,难免多打量她几眼,见她头上只简单戴了些素银的珠花,秀发也仅用一根白玉簪定住,素雅清新,明艳不足。
    他随手从身边拈了朵花下来,伸手想要帮她别在耳后:“沈姑娘怎么打扮的这样素雅?你这样的年纪,正是该无忧无虑,精致打扮的时候,可别辜负了自己。”
    沈蓉忙要躲开,不过还是没躲过去,被他轻巧把花儿别在了耳后,她皱眉道:“公子别糟蹋了花儿。”
    他相貌倜傥,一双桃花眼更是熠熠生辉,微微笑道:“庸脂俗粉簪花或许是糟蹋了,你这样的,不簪上它,那才叫糟蹋呢。”
    他洒然一笑;“你如今光阴正好,可千万别辜负韶华。”
    瞧瞧这情商啊,沈蓉在心里感慨了一回,不过和李夫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一朵花而已,她也没心思多纠缠,告了个罪就去了前院,李夫人笑道:“我还说你们年轻人贪睡,你要迟些再过来呢。”
    沈蓉笑道:“夫人相邀,我怎敢耽搁?”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总是夫人夫人的,太生分了,我前日无事翻了翻家谱,你们沈家和我们家祖上还是远亲呢,我又拿你当亲闺女待,你叫我一声表姑母也就是了。”
    她对于沈蓉的事儿本来一直没下定决心,不过后来见自家儿子这份殷勤劲儿终于定了心,这事早定早好,赶紧断了自家儿子的念想,免得以后闹出兄弟阋墙的祸事来。
    她拿定了主意,待沈蓉越多了几分亲近,两人并肩出了垂花门,李延之已经在外面备好马车等着,而燕绥竟也等在门口,他今天一身锦绣蟒袍,锦衣玉带,大氅上飒飒在晨风中招展,其上绣的金蟒在阳光下几乎要腾空而去,分明只是金蟒,却有着真龙一样的气势。
    他玉面朱唇,俊美无双,身姿挺拔立于马上,所谓‘傲杀人间万户侯’,大抵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沈蓉看的呆了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眨了眨眼,眼波轻轻一转,气魄慑人之余又显出几分贵公子的风采来,他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片刻,冲着李夫人微微欠身:“姨母,我来接你过去。”
    李夫人笑了笑:“你父王和胡王妃呢?”
    燕绥道;“他们已经先一步去了。”
    李夫人点点头,燕绥又把目光落在沈蓉身上,骑马到她身边,扬唇笑道:“你这般打扮真好看,这花很衬你。”
    沈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李延之就得意地一扬眉毛:“那是自然的,你也不看这花儿是谁帮沈姑娘选的?”
    燕绥:“...”
    他没想到帮表兄抬了回轿子,一下子给气的肝疼,这下再看那朵花就怎么都不顺眼了。他也不理李延之,问沈蓉道:“沈...姑娘会骑马吗?坐马车怕路上颠簸,要不要我...找人教你?”
    李延之啧了声,拆台道:“坐马车都颠簸了,骑马岂不是更颠?”
    燕绥强忍着捶爆他狗头的冲动,李夫人已经瞪了李延之几眼,把他叫过去训话,他这才得空和沈蓉说话,细细问道:“这几日没来看你,你秋咳好些了吗?嗓子还难受吗?我给你的秋梨膏有没有按时吃?”
    这一串问题看似平常,倒让沈蓉觉着比原来那些暧昧言语更觉着窝心,她不由心头一暖,点头道:“已经好多了。”
    燕绥道:“你还是坐马车吧,仔细见了风又开始咳嗽。”
    沈蓉挑了挑眉:“那你还让我骑马?”
    燕绥道:“有我给你挡风。”
    沈蓉心尖一热,忽又瞥见他手臂有些不自然,她问道:“上回我哥打的伤还没好?”
    燕绥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很快恢复正常:“上回遇见了刺客,擦破了点皮。”
    沈蓉不由得叹了声:“你...以后小心点吧,别老是受伤了。”
    燕绥眉眼一弯,应下:“好。”他又弯唇一笑:“你放心,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伤我,也没人能杀我。”
    沈蓉怪异地看他:“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像我有多大能耐似的。”
    燕绥手指虚虚抚过她眉眼:“你要是想杀我伤我,不需用刀用毒,一言一语,一眉一眼,足以。”
    沈蓉怔在原地,他伸手抚过她青丝,不经意般的把那朵花拂去,脸带笑意地转身走了。
    沈蓉愣了会儿才爬上马车,李夫人训李延之训的口干舌燥,她忙递给她一盏茶水:“夫人润润喉咙。”
    李夫人润了润嗓子便放下了,等到马车启动,她才和沈蓉道:“我昨儿跟你说了大比的传统和忌讳,你都记住了吗?”
    沈蓉点了点头,李夫人这才笑道;“还有一样我昨天忘说了,大比进行到晌午的时候,会由女眷烹烤一只整羊犒赏军士,当然一只羊肯定不够所有军士吃,到时候我带着你去,你只用负责把给老王爷王爷和几个将领的金羊羔烤好就行,别的你只用看着便可。”
    沈蓉没想到去看个比武还得发挥一回厨艺,不过她在李夫人家白吃白喝那么久也该做点事报答,很痛快地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烤好就是。”
    李夫人就喜欢她这爽利性子,满意点头。
    其实烤金羊羔这项传统还是已故的烨王妃定下的,每回都由她带了烨王府的女眷侍婢亲自下烹烤犒赏三军,她死后胡王妃也不会争这个名头,所以一直都是由身份地位仅次于烨王妃的李夫人代劳,不知道哪年能名正言顺地换成阿蓉啊?
    李夫人饶有兴致地想着。
    第54章
    沈蓉还没意识到自己又被带到沟里, 扶着额从脑子里调出烤羊羔肉的菜谱,手上不由自主地跟着做出了烤羊肉串的动作。
    李夫人:“...”干一行爱一行也...挺好的,不过想着沈姑娘这样的厨艺, 她不由得为自家外甥未来的身材发起愁来。
    两人闲话几句,李夫人突然问道:“我方才见你跟由锦说着话,你们说什么呢?”
    沈蓉莫名有种被人捉住心中小秘密的尴尬, 定了定神才道:“我见王爷手臂受伤, 我就多问了几句。”
    李夫人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这孩子好强惯了, 偏偏他那父王又指望不上什么,自小他有伤处痛处也从不跟旁人说的,你不知道当初异族入侵,我长姐重伤去世,蜀中废后重立那段日子有多难过, 外有朝廷的压力, 内又有异族作乱, 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说完微微一哼:“他多年之前去联络蜀边联络异族土司, 那些人见他年幼, 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照护也不周全,害得他差点丧命,幸好被...”她说到一半忙顿住了。
    沈蓉没多想, 只是想到被他描绘的安逸锦绣的年少时期, 心头不觉微微一堵, 下意识地附和了句:“王爷很不容易。”
    李夫人前段日子见她对自家外甥都是爱答不理的, 所以压根不会在她面前多提,如今见她和燕绥似是有些好感了,这才抓紧机会帮自家外甥。
    她微微笑了笑:“不过吃这些苦头也好,毕竟是男人吗,年幼时吃苦总比长大了吃亏好,而且吃过苦以后更知道心疼人。”
    沈蓉稍稍有些尴尬,李夫人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跟她说些路上的风光,李延之期间还不死心地说过几回话,均被李夫人打发走了。
    军中大比在城外不远的万寿台上举行,这可不是寻常几个老爷们老娘们嗑瓜子聊天的聚会,除了选拔人才之外,更是为了夸耀武力,具有很强的政治意义,不光是蜀地的官员,就连本地的几个土司,所以沈蓉的衣裳手势是李夫人亲自挑的,在李延之看来有些太过素雅,其实在旁人瞧来优雅稳重恰到好处,加上十分气度和十二分的容貌,站在人堆里也异常出挑。
    众人又看她跟李夫人同乘一车,料想身份应当不低,好些家里有未结亲子侄的夫人都同李夫人打听起来,李夫人早拿沈蓉当自己人,见她受欢迎也颇得意,带着沈蓉颇含蓄地夸奖起来,把周遭的夫人馋了个遍,当然李夫人也就是馋一下她们,这样的好姑娘可早就被自家侄子先瞄上了~~~
    顾青一身清丽的水色衣裙,身上戴着同色的首饰簪子,显然是一套,她见风头被沈蓉抢了倒也不恼,举起果酒冲她微微一笑,遥遥示意,沈蓉礼貌地还以一礼。
    燕绥亲自上了万寿台,接过鼓槌敲响重鼓,军中大比就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先比试的击技,五百人一百组,五五比试,五个人中能最终胜出的才能进入下一场比试,沈蓉惦记着还要帮李夫人烤羊肉,想着可能见不到沈幕比赛了,没想到沈幕第六组的时候就登场了,他相貌和沈蓉相似,也是少有的锦绣人物,一入场不少夫人千金都两眼放光,欢呼声都比一般人高了不少。
    沈幕一直紧抿着嘴唇,神情坚毅,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动静,手里只拎着一杆长枪,以横扫之姿连赢三场,沈蓉坐在台上不住地给自家老哥鼓掌。
    沈幕准确地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亲妹的声音,转过头望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扬起嘴角,就见万寿台右侧的桃李台上有个一身戎装,将领打扮的人物轻巧一个纵跃下了桃李台:“好本事,来跟我比划比划。”
    这种直接挑战在军营平时训练的时候是不允许的,但是大比就没有这份忌讳了,点到即止即可。沈蓉眼看着自家老哥快要杀进前十,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皱眉问李夫人:“夫人,那位将领是...”
    李夫人定睛一看,笑道:“是梅守备。”
    李夫人话音刚落,那梅守备似是觉着头盔碍事,直接扯下来撇在一边,沈蓉眼睛都瞪圆了:“女,女的?”
    梅守备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身高腿长,小麦肤色的俊秀佳人。
    李夫人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你习惯就好了,咱们蜀地的女人,在外在内都是说一不二的。”
    沈蓉肃然起敬,川妹子啊!
    如果说齐朝风气开放,那么蜀地的开放程度保守估计得乘以五,已故烨王妃文能治理蜀地,武能带兵抵挡异族,在蜀地的威信甚至远在老王爷之上,所以有个女武将女官员还真算不得什么。
    沈蓉颇为敬佩地看着场下的那位梅守备,沈幕莫名窘迫起来,甚至不怎么敢看那位梅守备,似乎招式都不会用了,打了好一会儿都没进入状态,一直被梅守备压在下风。沈蓉一脸莫名,怎么她哥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所以说兄妹俩总是心有灵犀的,沈幕还真做了亏心事,他当初被选拔进营的时候硬是拉着人家监官问反反复复的理由,监官随口说了一句‘你长得俊,我们大人看上你了’,然后他就被带到梅守备跟前,沈幕还以为军营里要来一出强抢良家公子的戏码,摆出威武不能屈的架势来把梅守备斥了一通,然后...两人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以上沈幕没好意思跟她说,沈蓉自然也不知道,两人已经在场上打的难解难分,沈幕渐渐挽回了些劣势,梅守备下盘不及他稳当,但腿下动作却大开大合,一个扫腿过去,无意中带起一片灰尘来,他被迷住了眼,手下的招数也乱了。
    此时梅守备已经是稳赢了,她却收回手里的长枪,重重往地里一插:“我认输。”
    沈幕虽然想赢想晋升,想给家里挣个前程,却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努力睁开已经被迷红的眼睛:“你...梅守备,你已经赢了。”
    梅守备也是磊落性子:“打仗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比武用下作招数赢了也没劲”她说完站在场中冲着众人一抱拳,又干脆利落地翻上了桃李台,只留下一脸憋闷无处诉的沈幕站在场中。
    李夫人笑道:“你哥哥也是少年英雄。”她拉着沈蓉的手起身:“走,咱们也该去准备着了。”
    沈蓉见沈幕进前十有望,也就不再多看,跟着李夫人往万寿台后面走,里面已经屠宰好了几十只羊,只等着来人去烹制。
    说是让她烤羊,其实也不费什么功夫,重活都有侍女和仆役做呢,只是她瞧了眼烤全羊的调料,摇了摇头,用姜黄精面粉忌惮孜然胡椒粉重新调了一碗料,又把汁水抹遍羊的全身,让仆役把烤全羊抬在火坑上来回翻烤,她火候把握的恰好,过了一阵香味便逸散开来。
    其实李夫人很不喜欢吃羊肉,所以每年烤金羊羔的时候都十分痛苦,不过沈蓉这般烤羊的法子就是她也动了些食性,笑道:“这怕是近年来味道最好的一次烤羊羔了。”
    沈蓉道:“夫人谬赞,我就是恰好知道个去腥提鲜的方子罢了。”
    李夫人一嗔:“你怎么总是忘?”
    沈蓉其实也不知道自家什么时候和李家成了远亲,不过大家族的姻亲素来盘根错节的,再说李夫人这是赏识她,她于是十分配合地笑道:“表姑母。”
    李夫人这才满意点头,见这里有她应付得适,她也正好能偷个懒,带着侍女出去歇歇了,沈蓉仔细盯着每一只羊的火候,不成想李延之这时走了进来,见她聚精会神,笑问了句:“烤的怎么样了?”
    沈蓉诧异问道:“李公子怎么过来了?”
    李延之道:“这几十只羊还是我抓的呢,我自然要来瞧瞧了。”
    作为一个厨子,对食材满怀热情是基本素养,沈蓉难得赞了句;“李公子会选食材,这些羊羔肉都是上品,不仅肉质细嫩,而且还无一丝膻味。”
    李延之趁机道:“别总公子公子的叫我,也太生分了,若你不嫌,直呼我名字即可。”他说完又笑道:“其实不光这些金羊羔不光羊肉好吃,就连内脏味道也是一等一的。”
    沈蓉来了兴致:“不会很膻吗?”
    李延之道:“我曾去异族部落里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就会吃羊的内脏,尤其是羊羔的羊肝,会和蜜瓜汁先蒸一会儿,端上来不禁没有丝毫膻味,反而还是别样清新柔嫩。”
    沈蓉兴致勃勃地道:“回头我也试试。”
    李延之成功get到讨好佳人的法子,紧跟着道:“我用五百两银子换了他们的秘方,只可惜怎么都做不出那份鲜嫩来,回头我让人把方子给你。”
    沈蓉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此时看他倒是顺眼了许多,笑着行了个礼:“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两人说了几句,沈蓉见羊肉烤的差不多,又忙叮嘱众人翻面,等到前头的大比比的差不多,羊肉也快烤好了,她让人把羊肚子里塞了些去油腻荤腥的果子玉米等物,把要奉给燕绥等人的金羊羔割下一点亲口尝了尝,外酥里嫩滋味浓郁,而且半点没有膻味。
    她满意地一挥手:“抬上去吧。”
    众人当然不可能在万寿台上就吃喝起来,也太不雅观,万寿台后面有一处观楼,按照惯例一向是在那里吃烤羊肉的,燕绥带了众人进了观楼,转眼金羊羔就被抬了上来,那香味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鼻翼翕动,李参将和李夫人开玩笑道;“还以为你这辈子手艺都不会长进了呢。”
    李夫人嗔了他一眼,又笑道:“哪里是我做的?”这时沈蓉被人引了上来,她伸手一指:“是阿蓉做的。”
    李参将是燕绥的姨夫,李夫人的夫君,沈蓉的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冲着沈蓉和气地笑了笑就不再多言了,李夫人拉着沈蓉坐在自己身边:“我的儿,可辛苦你了,赶紧歇着吧。”
    老王爷此时正坐在上首,他原来倒是跟沈蓉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沈蓉那时候着意打扮的灰头土脸,他也没在意,而且他最近也听说李夫人府里多了位姑娘,容貌气度皆是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容色殊丽,他难免多看了几眼,目露惊艳,不过很快就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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