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碍，是血凤凰的血可融万毒。栖音晓得那刺上有毒，但这事却是没必要和他说了，她收回脚，脑袋搁在膝盖上，声音软软道：“哥哥你怎么样？肩膀痛不痛？”
御风简单包扎伤处，道：“不痛。”见栖音目不转睛看着自己，那模样分明是不信，又控制不住揉了揉她头发，笑道：“哥哥不怕痛。”
这笑，让人眩晕。
其实栖音很少见他笑。
二神结伴以来，多是她说他做，比她最开始预想的还要顺利安逸，唯一一次分歧不过是“腾云”还是“步行”，可就连那一次，他也未坚持到底，而且，即便她人在路上也几乎全靠小白替步……
就算是真正的御风，也做不到这般纵容她，他喜欢和她说一大堆全七八糟的道理，而她一点也不想听。
“哥哥。”她喊一声。
御风：“嗯？”
“你对我真好。”她突然抱住他。
女孩子，总是特别容易感动。
“我是哥哥。”他笑，伸出手轻拍她背：“哥哥对妹妹好，天经地义。”
“不一样。”栖音摇头，抱的更用力。
“哪里不一样？”御风问。
栖音不再回他。
过一会儿，她松开他：“那个魔女会追过来吗？”
御风沉默，他没把握。一番交手，他清楚知晓这个魔修为在自己之上。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魔都是很厉害的，敢吃神的自然更厉害，栖音哦了一声未见失望。
夜风吹来，凉丝丝，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个时候犯困，不得不说，小公主心真大！
或许是因为哥哥在，御风眼神变得柔软，摘下她歪掉的白凤衔珠步摇，又摸了摸她凌乱蓬松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道：“睡吧，有我。”
简单一句话，像是往嗜睡的人脑袋下递了一个香软的枕头。
栖音嗯一声，不多时，绵长平稳的气息慢慢喷洒在他脖间，他不自在侧一下。
“别乱动。”
睡意昏沉的小神女含糊不清嘟囔道，脑袋猫儿一般在他胸口蹭了蹭，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枯草乱石，黑压压的天，因为这依偎的年轻男女多了一丝暖色。
*
迷迷糊糊中，腰间骤然一痛，栖音眯成一条缝的眼瞬间瞪大瞪圆，如猫儿被踩了尾巴，一声尖叫将破口而出，御风抢在前捂住她的嘴。
“神君？小神女？”
洛水水神柔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闲庭看花一般悠闲的走在乱石中：“神君，妾是真心悦你。”抬袖掩面娇羞：“只要你出来，一切都依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一些更快活的事情，至于那个丫头，妾放她走便是了……”
这魔女，当他们傻么？
栖音往上翻了个白眼。
这么明显的诱敌之术，鬼才信她。
念头刚一闪过，身后的人却动了。
“遁地逃。”他附耳低声道。
同时，她被放到地上，御风站起来，在她身前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栖音伸手去抓他，扑了个空。
阴影很快消失，她看着他绕过巨石走远。蒙蒙青光中清瘦的背影异常高大，像隔绝风雨的伞又像挡在身前的刃。
“看来，神君也是喜欢妾的。”
洛水水神的笑声传来，不用想栖音也能猜到是一副捕到猎物的欢喜面孔。
御风没有说话，二人对峙。
话折子里说，人在打架之前总要言语一番或是观察一番，其实神也一样魔也一样。
靠着巨石，栖音攥紧袖子。
他刚刚叫自己逃，要不要听话？栖音扯起一把枯草。
扯出一棵草。
逃？
再扯出一棵草。
不逃？
“小神女是不是也该出来一见？”青雅水神的声音又响起来。
栖音缩了缩身子不动，一边继续拔草一边贴近石头竖起耳朵。
然而外面死一样的寂静，除了那魔女刚刚的两句话，恍如无人，但平静只是一时，很快就被打破。
巨石入水砸出水花一般，一连串铃声鼓音霍霍撕裂掉这诡异的寂静，间杂着刀剑撞击声女子调笑声及飒飒凌乱的飓风声。
又打起来了！
手里的枯草被扯断。。
打斗声继续，急促密集的鼓点咚咚咚落下，敲在心头化作死神的手寸寸捏紧，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她全神贯注却几乎辨别不出混杂其中的微弱剑气声。
肃杀弥漫。
栖音受不了这氛围，扶着石头站起探出头去，一怔，一惊。
“这魔女……”
遂，大怒：“色女！”
半空中，御风长袍破烂几尽褪没，雪白里衣露出，里衣侵染点点绯色，天明青光里，长发垂落，出尘脱俗的一张脸上俊脸冷冷。
是极致逼人的破败又刚毅的美。
“神君如此样貌，实在令我心神漾漾，”青雅水神眼底闪过惊艳之色，鼓声慢一拍，不忍感叹道：“看得我都不忍心下狠手。哎，你何苦非要折磨自己折磨我，听从我的话哪一点不好……”
嘴上说着不舍，身上却很诚实。
她指尖动作再起，音刃连成一片如风，御风挥剑抵抗，神力近乎耗尽动作开始迟缓，有的音刃擦身而过划破外袍，有得闪避不及射入神躯，有的则被剑撞开飞落乱石，乱石顷刻成灰。
敌我悬殊，这种场面未僵持多久。很快，水剑脱手，化作水滴落下，万千音刃汇集化作巨掌压下，御风被击中，恍若折翼之蝶坠落，他撞上一块石头随即滚下，嘴角蜿蜒开一抹艳色。
青雅水神也落下，满意一笑，转头，看着探头似乎呆掉的栖音，一抚长袖，似笑似嗔：“神女，还不出来吗？”
眼帘里一片漆黑，栖音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那个跌落的神君此时是亮的，格外清晰，在她眼里放大，血如花，一朵朵，落在他嘴角，落在他肩膀，落在他胸口……
染红了天空。
血，无边无际。
是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画面。
抛起，回旋，跌落。
“阿音……”
阿娘倒在血泊中，哀伤绝望，无声的唤她，留恋又不舍。
她说：“我的阿音，别看。”
她说：“我的阿音，别怕。”
又是这个地方，又是这样的红。悲伤孤寂的气息从栖音身上铺散开，她不言不语，怔怔看着御风，眼里是他又不是他，目之所及处，空气仿佛顷刻间结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