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平知道自己本质上是人类。
尽管在现实里,他只是一个顶着别人的躯壳苟延残喘的卑鄙小人。
不过没关系。
任何生命都是有尽头的,他很快就会迎来解脱的那一天。
那一天或许会来的比较晚,不过没关系,他总能等到的。
侯平看着下方的贺知舟等人,笑了。
命运终究还是给予了他一丝温柔。
岩壁与灌木丛之间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如果侯平还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话,他大概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三个类似于人形的生物,却没办法像现在看的那么清晰,清晰的仿佛那三个孩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确实。
不论是宿臻,还是贺知舟,亦或是小姑娘,对侯平来说都还只是个孩子。
他从山洞之中出来,飞快的略过岩壁,以四肢着地的姿势出现在了宿臻他们的面前,即便是已经在原地停住了,也不见他变换成人类的站立模样,他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四肢着地。
“是鹤闻让你们来找我的吗?我知道,一定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对吧!我能感觉到的……”
侯平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含糊在喉间的话语,让人听不清他的本意。
宿臻:“……”
贺知舟:“……”
刚才他们躲在灌木丛之后,不断的猜测着山谷里存在着的危险,现在看来,那种想法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就侯平现在显露出来的实力,根本就不值一提。
霜落穿过两个沉默的人类,同小猴崽子模样的侯平来了个面对面:“确实是先生让我们来找你的,所以你能把猴儿酒拿给我们了吗?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收债呢!可不能在你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
小姑娘的话张口就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眼前猴身人心的家伙会有潜藏的危险。
她不担心,可她身后的两个人类却是担心的。
宿臻下意识的向前伸出手,想要把小姑娘给划拉到自己的身后,然而当他的手从小姑娘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而且没有受到任何阻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
幸好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是很多。
贺知舟揉了下有些发疼的额角,想着侯平方才脱口而出的话。
虽然他们早就已经猜测小姑娘她们口中的先生就是他们知道的那位鹤闻,但明面上他们都是心照不宣,实际上却根本没有证据,现在侯平直接将鹤闻的身份叫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提供更多的线索。
兴许是四肢着地的姿势会比较累人,侯平忽然就坐到了地上去,扒拉了两下毛绒绒的脸颊,他仰着头看向霜落:“猴儿酒我当然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他答应我的事情呢?”
霜落有些茫然。
丝绢上记载下来的内容里,唯一能与侯平搭上边的,也只有先生让侯平每年酿上一山洞的猴儿酒的那个要求了。
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为了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问题,霜落还特地又将那片丝绢给拿了出来,重新翻找到猴儿酒的那一篇章,上面确实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先生还答应你其他的事情了吗?”霜落满脸疑惑不解,“我怎么不知道,他也没有和我说过呀!”
先生只说了让她去准备宴会上需要的那些个食材。
然后给了她一份食材大全,还有一个配套的食材收取手册,也就是那条丝绢了。
也没有叮嘱她其他的话,更不必说特地提起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了。
侯平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霜落手中的那条丝绢给吸引过去了。
很显然,他是知道那条丝绢的作用的。
“就算他没有提起也没关系的,你们现在不知道,我再给你们说上一遍就可以了,既然鹤闻能够让你们来取酒,你们就应该有那个实力的。”有实力能够给予他那些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侯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他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可是倘若没有这漫长的等待,他也未必会像现在这么洒脱。
寻常的人啊,都在盼望着长生不老。
可是愿望当真实现的那一天,也就代表他正式成为了异类。
被隔绝在正常人世界之外的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侯平接着道:“这里的太阳有些大,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接着说吧!”
宿臻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斜坠在天边,鲜红色的云彩颜色重重叠叠的晕染开来,看着热烈的很,在晚风的衬托下,也仅是看着热烈罢了。
只是侯平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们自然也就不好拒绝。
何况有条件让自己更舒服些,又何乐而不为呢!
傍晚的夕阳温婉可人,金色的光点从在叶片间跳跃着,从叶片缝隙中跌落在地上,露出一小片的光斑。在山谷西面的岩壁下方矗立一块三人合抱大小的巨石横卧在地面上,宿臻他们此刻转移到了巨石的阴影之中,俱都席地而坐,这会儿也管不上地上的泥土会不会弄脏衣服了。
衣服脏了还能换上一件。
有些东西没有了,就是真的没有了。
他们坐在阴影之中,似乎没有谁愿意做那个先开口的人,周围的大小猴子们见到他们的猴王同那几个两脚兽搅和到了一起,都挺好奇的,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还悄摸摸的跑到巨石旁边,围观着猴王与两脚兽。
一成不变的场景是乏味的。
两脚兽,和披着猴皮的两脚兽,一个赛一个的有耐心。
最没耐心的反而成了一边旁观的猴子们。
看着看着,它们就又都四下散开了去,有时间在这里看这些家伙扮木头人,还不如珍惜一下最后晒太阳的时间。这深山老林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特别的大,也只有晚上挤在一起,才不会感觉太冷。
那些猴子散开的时候,还故意怪叫了两声,不知道是在示威,还是代表着其他的意思。
霜落盯着侯平看了许久,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出身为一个人类的影子,充其量也只是与人类有几分相似的猴子,更没有从侯平眼睛中看出什么不得了的情绪,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那你就先说说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