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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以澜瞪着何枫晚,她好心打算帮他,他倒好,防她跟防贼似的,还顺道挤兑她。她就觉得奇怪了,她之前好像也没有得罪他到他非要跟她如此过不去的程度吧?
    赵以澜道:“何公子,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然而那两位可是大人物,哪能因我们这些无聊的小误会而浪费时间?”
    何枫晚自然也看出雅间之中的几人身份不简单,但正因为如此,他想,无论赵珀恬在做什么重要之事,他都想给她添堵。因此这会儿她越是想让他走,他就越是不愿意走。
    “无妨。”开口的人是庄王魏博,他嘴角一勾,笑容怎么看怎么阴冷,“何必站门口说呢?进来边吃边聊,你们掰扯清楚,我们几个也看个热闹。”
    ……让何枫晚和她演相声给他看啊?
    赵以澜没想到庄王居然是这样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白”性格,稍稍一愣,而何枫晚心中也有些不安,赵以澜的话他确实也听进去了几分,明白这包厢之中的人只怕不好惹。
    “行了,别愣着了,都快进来吧。”魏旭见二人都停下了互相斗嘴,似乎在迟疑着什么,便笑着邀请道。
    赵以澜原本就是想留下的,何枫晚的到来让她的计划有些走形,她本好心想要救他出这狼窝,偏偏他不愿意,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给了何枫晚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施施然回到雅间之中。
    何枫晚觉得赵以澜的眼神有些古怪,但他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再加上此刻二人也算是敌人,即便她给他什么暗示他也不能尽信,此刻只是微笑道:“多谢二位,何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所有人一一落座,有人便次第进入雅间,端上各色美味佳肴。而端菜的人,明显不是明月楼的小二,一个个身着同意服饰,面容严肃,身姿轻盈。
    这时候何枫晚终于感觉到不对,皱眉看了赵以澜一眼。
    二人坐在相邻位置,感觉到何枫晚的目光,赵以澜侧头冲他无声一笑——这下傻了吧?谁叫你偏不听我的规劝的!
    何枫晚瞪她一眼。
    赵以澜微扬下巴,收回视线不理他,却在端菜的侍者恰好挡住她的时候,飞快在桌上写了个庄和燕。
    庄燕?
    大人物……庄……燕……
    何枫晚自然是个聪明人,赵以澜这么一提示,他便面色微变,想明白了她口中的大人物是谁。
    庄王,燕王!
    他能这么快联想到这两位王爷,还是因为他知道赵以澜跟皇太孙有关系,那么她认识这两位王爷便没什么奇怪的了。
    何枫晚也趁着侍者在一旁稍稍挡住他身形的时候怒瞪赵以澜:你为何不早说?
    赵以澜无辜地看他,她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他却偏偏没有get到,能怪谁?
    她将手放到桌下,悄然指了指庄王的方向,再指指何枫晚,见他面色一白,似乎满脸不敢置信,她沉痛地点点头,表示你猜对了。
    庄王好男色一事,何枫晚自然也是听过的,这时候被赵以澜提醒,他顿时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危机有多大。若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即便听出了赵以澜的声音认出了她,即便再想让她不痛快,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让自己卷入这样的烂摊子中来。
    “两位在打什么眉眼官司呢?有什么话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魏博道。
    陶婧往常很怕这个三舅舅,但这时候,能看到之前欺负了自己的人有倒霉的迹象,她立即帮腔:“对啊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该不会是打算刺杀我三舅舅和小舅舅吧?”
    赵以澜抬头冲她笑笑:“怎么会呢?我们就是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对两位动手。”
    何枫晚看了赵以澜一眼,她说“我们”,也就是说,她提议从现在开始他们最好成为同一条战壕之中的战友,否则境况堪忧。
    陶婧瞪着眼睛道:“你刚才就对我动手了!”
    赵以澜皱了皱眉,委屈地说:“你可不能污蔑我,我何时对你动手了?明明是你不停用鞭子抽我,若非我躲得快,早死在你的鞭子底下了。可怜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真要死了,都没人替我哭丧戴孝。”
    大梁人其实是不太喜欢把死在挂在嘴边的,特别是关于自己的死,但赵以澜没这个忌讳,有什么说什么,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陶婧:“那么,我那无处安放的冤魂,自然就只好缠着你啦。”
    陶婧被赵以澜说得脸色发白,她就像是许多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很害怕鬼故事,听赵以澜说什么冤魂,她立即脖子一缩:“你别说了!”
    赵以澜从善如流闭了嘴,这小姑娘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动嘴皮子这小姑娘哪一次说得过她?怎么总是学不乖呢?
    魏旭忽然哈哈一笑,揉了揉陶婧的脑袋说:“婧婧,你可说不过这位赵姑娘,别自讨没趣了。”
    陶婧眼眶一红:“小舅舅,你怎么也不帮帮我!”
    魏旭笑了笑,却不好回这个问题,若赵以澜对陶婧动手,他自然会帮陶婧,然而如今赵以澜只是动动嘴皮子,话里也没有什么不敬,只是堵得陶婧无话可说又拿她自己死不死的吓吓陶婧而已,他能说什么?他一个大丈夫跟个姑娘家斗嘴,也实在不像话啊。
    陶澍察觉到自己舅舅的为难,小幅度扯了扯陶婧的衣袖,陶婧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小舅舅,最后又期待地看了她的三舅舅一眼,偃旗息鼓了。
    陶澍和魏旭都舒了口气。这大小姐要真闹起来,还真不好办。
    这边隐隐成一派的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另外孤单一人为一派的魏博却没那么多顾忌,他刚才的问题被陶婧的话给岔开了,这会儿倒也没有再问一遍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地说:“我很好奇,你们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赵以澜看了何枫晚一眼,先对魏博微微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也是冤孽……大概四五年前吧,我正游览这大梁的大好河山,途径某个小镇时,遇到了这位当时正男扮女装的何枫晚何公子……”
    “有个算命先生曾断言,我活不过十七,因此在我生下来之后,我娘便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将我当女子养大以避祸。”何枫晚突然插话,微微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娘也是不易。”
    赵以澜看了何枫晚一眼,后者目光如电,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撞成一团,又各自散开。
    此时的二人,既不像朋友又不像敌人,他们既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得互相帮忙圆话,又像是一场比赛之中的两只蛐蛐,互相拆台争斗。
    “是么?可我当时见你正在跟一位公子纠缠不清,他甚至还带人来围追你呢。”赵以澜故作疑惑道。
    何枫晚叹了口气,摇头内疚道:“那算命先生说了,在我十七岁之前,万不可告诉外人自己是男儿身,那时候那公子如此待我,我哪有什么办法,只能躲开了,谁知他却还是追来纠缠不休。倒是赵姑娘你,不是对那位公子很有好感么?我见你还对他暗送秋波……”
    赵以澜痛心疾首地说:“这确实也怪我,我这人最见不得好看的小姐姐受人欺负,一见那么多人围着你,我还以为是强抢民女呢,当时的我又毫无武功,除了替你引开他的注意力,我毫无办法啊。没想到……”她嫌弃地看了何枫晚一眼,“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男子!”
    何枫晚听到这里忽然略皱了皱眉,这些她胡说八道的事,跟当初赵昊与他相识时倒有几分相似,她怎么知道的?是瞎猜,还是赵昊跟她说的?想来,应该是后者,他有蛊一事,也是赵昊泄露给赵珀恬知道的。
    当时他为何会女扮男装一事他已经解释清楚了,这会儿被赵以澜再嫌弃,他也不用再多解释什么。
    他面露惊诧:“当初竟然是那么一回事?我还以为赵姑娘是在欺骗他感情,原来是在救我!”他隐晦地挑了挑眉,他这可是替她解释欺骗感情一事,她该感谢他。
    “那是当然!当时我本打算向你解释清楚的,谁知你根本不听。当时我还当你这个小姐姐被吓到了呢,没敢多解释,怕再吓到你。”赵以澜似犹带恼怒地怪罪道,隐隐指责何枫晚太过娘们儿。她可不会接受何枫晚这种假好意,什么欺骗感情的事都是何枫晚把黑锅往她头上扣,他就是应该帮她解释清楚的,而她所说的女装以及欺骗感情一时,可都是事实啊!
    “啪啪啪……”
    庄王魏博忽然鼓起掌来,见赵以澜和何枫晚二人看了过来,阴阴一笑,“二位的相识,可真是颇有趣味啊。”
    第159章 没用的侄子
    何枫晚和赵以澜的心里因为庄王的表现而双双一惊。或许, 他们这样卖力的表演,在庄王面前依然什么都不是,他说不定一句也不信。
    更有甚者,他可能以为她和何枫晚合演了这一出戏, 就是为了接近他们。这当然是误会, 想要接近他们的只有她而已,何枫晚想来并无兴趣。
    赵以澜也曾经想过以庄王喜爱的男子身份进入庄王府,然而那太有风险了,万一不小心以男人的身份被庄王上了,她简直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也这么觉得,人生的机遇, 真是奇妙。”赵以澜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若非今日相遇, 我说不定会误会何公子一辈子。”
    何枫晚也是一副感慨的模样:“是啊, 若非如此, 我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真相。”
    “赵姑娘,你……我们过去可曾见过?”一直沉默的魏旭忽然想起了什么,面带疑惑。
    魏博嘲笑地看他一眼:“弟弟, 你这是做什么?”
    魏旭当然知道自己的哥哥嘲笑他什么, 他侧头微抬下巴:“三哥, 你再仔细看看。”
    因魏旭的话,魏博也认真地打量赵以澜。后者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面上却一片无辜茫然。
    而一旁的何枫晚见庄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心中默默地舒了口气,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恬恬你能耐大你就多担待点吧。
    “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们那小侄子的心上人么?”魏博忽而咧嘴笑了,看赵以澜的兴趣也更多了几分。多年之前他就见到过赵以澜的画像,但那时候的她才十二岁,跟如今的模样自然是没得比的,还是因为“赵以澜”这个名字,再加上他的记性还算不错,这才能记起来。当然,他对她的兴趣,绝大部分来自他那个该死的小侄子。
    魏旭经魏博提醒也想了起来:“对对,我也想起来了!”
    陶澍和陶婧是一头雾水,庄王的小侄子多着呢,他们的二舅舅楚王家里妻妾成群,儿子女儿都有一大堆。
    陶澍不问,陶婧却拉扯着魏旭道:“小舅舅,哪个小侄子啊?”
    魏旭笑道:“你大舅舅家的表哥。”
    陶婧双眼微微瞪大,那个将来会是皇帝的魏霖!她娘是公主,是魏霖的姑姑,但她娘跟魏霖的关系好像也不算多少,她一年到头也看不到魏霖几回,自然对那个人没有多少印象。但他是未来皇帝,这个天下将来都是他的,这件事她还是牢记在心的。只不过,她也曾私下里问过她娘,为什么小舅舅就不能当皇帝,小舅舅也是外祖父的儿子啊。可她娘只是让她今后绝不能再问这种问题,特别是不能让别人听到了。她也只能将此事压在了心底,但她对那个表哥没有任何好感,如今听说赵以澜这个欺负她的女人还是她表哥的心上人,她就觉得对方更讨厌了。
    何枫晚这会儿也听明白了,默默看了赵以澜一眼:看吧,你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
    他当年无意间知道赵以澜正是皇太孙要找的人之后,也曾经以此威胁过赵以澜,不过二人最后达成了协议。当然,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能拿来作为筹码的威胁已经失去时效性了。
    在众人那情绪各异的视线之中,赵以澜神情镇定,表情淡然:“我想诸位是误会了,我跟你们口中的那位并非你们所认为的那种关系。”
    魏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怪笑了起来,侧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眉头一挑:“弟弟,你听到了么?咱们那小侄子没用到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魏旭不置可否:“三哥,何必说那么难听呢?”
    魏博冷笑:“我说的可是事实。”他转头看向赵以澜,“是吧,赵姑娘?”
    看到魏博那嘲笑魏霖时可恶的嘴脸,赵以澜真是恨不得送他两个熊猫眼。魏霖怎么可能没用?他要是没用,魏博不早就干掉魏霖了?干不掉他口中没用的魏霖的魏博,才更没用吧!
    但这种话,却不能放在这种场合说,赵以澜幽幽一叹:“这跟有用没用有什么关系?感情这事,需得两情相悦,我们江湖儿女,最是快意恩仇,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想公子如此大度应当不会介意,即便是公子这种俊秀之士说喜欢我,我也只会拒绝公子。”
    “如此大度应当不会介意”的庄王魏博面色微微一变,望着赵以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凶光。
    何枫晚目不斜视,只看着自己身前的一道酱猪蹄,他的手却在桌子的遮挡下给赵以澜比了个大拇指:厉害,这种自寻死路的本事,何某自愧弗如。
    赵以澜轻轻踢了他一脚以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面上表情依然是坚定之中略带了点羞意。
    正当莫名的敌意正在酝酿发酵,连咋咋呼呼的陶婧都不敢说话时,雅间门忽然被推开,一人惊慌地跑进来:“主子,您的……侄子来了。”
    几乎是紧随其后,罗锐跟进来时一脚将此人踹开,免得他挡道,随即便恭敬地退到一旁。
    魏霖走了进来,目光从他的两位皇叔身上扫过,落在赵以澜身上时一紧,最后轻飘飘地从何枫晚身上划过。
    庄王燕王二人面色微微发沉,魏霖如此不客气地闯进来,几乎是在打他们的脸。若是七年前那个刚丧父的小少年,他们自然不放在眼里,即便是太孙也比他们低了一辈。而如今,七年过去,也算这小子有点本事,避开了围追堵截,如今已经拥有了令人不敢小觑的势力,辈分这东西,在有强劲实力作为依托的皇太孙的身份面前,什么都不是。
    何枫晚悄悄往旁边躲了躲,他轻易便能猜到来人正是那位对赵姑娘有意的皇太孙,他一个本分的生意人还是离远点的好,免得被殃及池鱼。他也是想不明白,像赵珀恬这种一点都不温柔还无法掌控的女人,按理说应该有无限掌控欲的未来皇帝怎么可能看得上?唉,皇家的审美,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这么想着,何枫晚甚至不怕被人发现地又带着凳子往边上挪了挪。
    “两位叔叔真是好雅兴。”魏霖淡淡一笑。
    魏旭站起来笑道:“我们刚刚正说到你呢,正好刚开席,过来坐吧?”
    魏博不甘不愿地也站了起来,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侄儿如今也是越来越不将我们几个叔叔放在眼里了,今日能闯入明月楼我们定的雅间,明日说不定便会闯入庄王府吧!”
    赵以澜心里微微一动,之前她还真想过让魏霖出手直接拿下庄王府,那她就可以愉快地去庄王府里光明正大找卷七的念头。没想到这位庄王这么不谨慎,还给自己立了这么大一面flag……
    魏霖笑道:“三叔说笑了,今日我只是有些担心以澜冲撞了二位,这才心急如焚赶来。”
    以澜……
    之前大家都赵姑娘赵姑娘地叫,何枫晚并不清楚赵以澜的真名。虽说这个也有可能是假名,但看皇太孙都这么叫,他就觉得赵以澜应该是她的真名了。
    他面色如常地站起身,虽说面前自己的餐具都没有动过,他还是拿着它们,往旁边挪了个座位。
    雅间内,桌子是圆形的,能坐十人的大桌,赵以澜和何枫晚坐在靠门的这边,而魏旭四人则坐在靠里的那边。何枫晚这一动,自然就把赵以澜的左右都空了出来。
    魏霖看了何枫晚一眼,走过去在赵以澜的另一边坐下,旁若无人地关切道:“以澜,你没事吧?”
    单这一句,就暴露了他之前所谓的冲撞只不过是说笑而已,他那哪是担心她冲撞了两位叔叔,根本就是担心他们欺负她。
    前脚刚说过自己跟魏霖没关系,后脚他就出现打她的脸,赵以澜觉得有点尴尬,不自觉挪了挪屁股,压下心里的不自在,自然地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的两位叔叔都待人亲厚,再加上知道我是你的朋友,他们对我可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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