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摸着下巴：“你是考虑清楚了？”话锋一转, 周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椅上：“其实你也不一定要回去，老板的性格有多偏执, 你不应该不知道。要我看, 周渊虽然只是老板的一部分，但明显比老板温和很多啊, 难道你不犹豫一下吗？”
“凌湛知道你这样拆他的台吗？”乔越面无表情。
周渊呵呵一笑：“我来这里, 也是因为老板的命令，他不顾我的意愿, 非要让我穿过来。反正他现在鞭长莫及，我不如鼓吹你，干脆跟我一块留在这里。你看，那小包子其实也很可爱啊, 如果你跟凌湛在原本世界的孩子, 应该也会有这么聪明吧。”
乔越的脸色变了变, 兀地从椅子上站起：“纪以，你真是放飞自我了啊, 现在胆子大得可以。”都敢这么埋汰他的老板了。可提到孩子，的确是乔越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
正待乔越意欲离开, 周渊忽然开口：“你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让凌湛的梦境崩塌吗？这里其实是凌湛的精神碎片, 要想脱离他的精神碎片，你只能给他强大的精神压力。”
不错,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甩了周渊的原因，简单来说，就是要让他臆想中的世界崩塌, 便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为什么凌湛要让他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呢，关于这个问题的原由，乔越怎么都想不起来。
走，还是不走。
走，他对原本的世界已经死心，回去再一次面对偏执的凌湛吗？上一世，他就是不顾一切地逃离，连死都在所不惜。不走，这里终究是一个臆想出来的世界，他放弃自己原本的世界，留在这里，相当于放弃了真实的，原本的自己，而成为了一个臆想出来的人。
回到周宅，周渊去了公司，小包子上学，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乔先生。”周妈从厨房里出来：“午饭想吃什么？”
乔越浅笑：“都可以的，周妈的手艺，做什么都好吃。”
周妈得意地笑笑：“主要是先生最叼，小的时候怕先生营养不良长不大，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做吃的。好在小少爷这一点没有随了先生，不然我这一把年纪还要为他们吃的发愁。”
乔越恍惚出神，凌湛的嘴也非常挑剔，一旦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绝不会碰第二口。
浓情蜜意的时候，乔越也曾心血来潮为凌湛做过吃的。自认为厨艺不错，而且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他做得比不少五星级大厨的手艺，至少感情分还是在的，他肯定能赏脸吃一点。
谁知看到卖相不那么出色的菜后，凌湛双手环胸，面色倨傲，不加掩饰地嫌弃看着面前这盘菜，过了半响，动动嘴唇：“你确定这是来考验我对你的感情的？”
乔越用力点了两下头：“考验我们之间感情的时候到了，凌先生，相信我，也就是你的爱人。来吧，把你的一切交给我。”说着，把自己做的土豆炖牛肉往凌湛面前推了推。
凌湛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将餐盘推回到乔越面前：“我的一切都能给你，但是，我想味觉还是属于我自己的，你不能剥夺他保持沉默的权利。”
乔越作伤心状：“我想你是不爱我的，包括你的舌头。”
“不，我的舌头当然爱你，当他舔过你身上每一寸的时候，清楚地告诉了我，他有多兴奋。”凌湛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话。乔越脸皮并没有多厚，抱着自己的脸不敢抬头。
当然，也让凌湛成功蒙混过关，最终还是没有动那盘菜一口。
乔越后来回味起来，他绝对是被凌湛那厮给套路了呀。
“啊！刚才周先生打电话回来，说有一份文件落在家里了，让你如果有时间，就给他送过去。”周妈忽然想起来。
乔越点点头：“好啊，文件在哪里？”
“应该放在书房。”
乔越闻言，上楼往书房走去。
周渊的书房位于二楼最西面，暗红色的雕花房门彰显出静谧的气息，推开门进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的书房，跟凌湛的书房布置一模一样。
贴墙壁而放置的整面书柜，两边各一把小梯子，方便周渊取书。靠窗一张藤椅，一张茶几桌，还有习惯性地将没看完的书摊开放在桌上，也是严谨自律的凌湛对自己的纵容。
这样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
即使周渊不记得，可还是会无意识地去做。而他不知道，他不过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而乔越，更加苦逼地在正主和影子之间挣扎。
周渊说的文件非常好找，就放在办公桌上，把文件一拿，乔越便逃也似地走出书房。
“乔先生，让司机送你去吧。”
“不用了。”乔越摆手：“我认识去公司的路，自己去就可以了。我送文件过去，可能来不及回来吃午饭，你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周妈还来不及应下，乔越便匆忙出门。
乔越离开没多久，周妈便接到电话：“不要让乔越过来了。”
“啊？可是乔先生刚刚已经出门了。”
…………
快来到越洋商行门口，乔越见门口挤满人，手里拿着红色的横幅，还竖着一块块的牌子。
走近一看，上面写着‘越洋商行售卖假货，残害顾客利益！’‘顾客惨遭毁容，越洋商行还我公道’等等字眼。
心里一惊，怎么回事，难道周渊没有把那几个过敏顾客的事情处理好吗？
吃瓜群众将门堵得水泄不通，乔越挤不进去。只能一边走一边说着：“让一让，让一让。”
忽然，有人用力抓住乔越的胳膊：“你是越洋商行的员工吗？”
“肯定是了，我认得他，他就是越洋商行的员工。”
就像一群恶极了的人逮到了食物一般，眼里散发着幽光，紧紧抓着乔越不撒手。
乔越一个人的力气哪里抵得过这么多穷凶极恶的人，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就要被人群淹没，腰上被一双大手揽住，乔越回过头，周渊出现在他身边，用身躯把围上来的人都挡开。
周渊比乔越更加显眼，他们一下子就认出，面前的人就是越洋商行的老板，更加用力地推攘起来。
“周老板……周老板……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周渊的脸色很冷，还挂着抹不去的嘲讽笑意：“说法是吗？可以啊。回去告诉背后雇佣你们的人，以为落井下石就可以打倒我吗？没那么容易。”
说完，身后冲出一群保镖，护着周渊和乔越走进商行里面。
“怎么回事？你没有把过敏的顾客处理好吗？”乔越迫不及待问道。
周渊抿唇，眼中冰冷：“那些闹事的人，都不是客人。”
“不是客人？那是谁？”乔越追问，随即又自己想明白了，不是客人，肯定是有人知道了商行的事情，找人来假扮受害者，败了越洋商行的信誉。
“现在该怎么办呢？”人虽然是假的，但事情却是真的，周渊肯定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我在安抚过敏顾客的时候，已经跟她们签了协议，让她们承认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使用产品导致的过敏。”周渊沉声道。
听周渊已经做好了安排，乔越才稍稍松口气，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这是你要的文件。”
周渊接过，沉声道谢。
“对了，我肚子有点饿了，要不现在去吃饭吧。你要吃吗？”乔越想到周渊可能现在都没有心思吃饭，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周渊看着乔越，点点头，两人一起上食堂吃饭。
看着眼前慢条斯理，温文儒雅吃饭的男人，乔越想起，原本世界的时候，凌湛也曾遭遇过一场严重的商业机密泄露。
那段时间，凌湛的公司股票如过山车一般，直直往下跌，各路合作商的违约金蜂至沓来，凌湛几乎每天都在公司里，每天睡不足三个小时。
乔越看不过去，便也住到公司里去照顾他。每天乔越从临时搭的床铺上醒来的时候，凌湛已经先醒了，扭头看着窗外。
清晨的城市，刚刚睡醒，还来不及迎接一天的忙碌，带着难得的慵懒。
乔越走到凌湛身边，没有说话，凌湛已经顾自开口：“这样的城市，能把所有人都吞噬吧。”
凌湛的白色衬衣有些凌乱，下巴上的胡茬颓然。
“就算城市最终会把所有人吞没，我也会在你身边。”当时乔越是这么跟凌湛说的。
凌湛什么都没说，只浅浅地勾了勾唇。
第77章 那个节操为浮云的世界（三）
这里是凌湛勾勒出来的世界, 他为自己臆想中的世界，也安排了一场商业危机, 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考验乔越是不是会像那次一样, 对他不弃，还是……给乔越离开的机会？
乔越心里百转千回, 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周渊见乔越脸色怪异, 目光出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没事。”乔越目光闪烁飘离, 周渊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在这里吃午饭，还是回去吃？”周渊问道。
“你吃了吗？”
“没有。”周渊摇头，乔越可以隐约感觉出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那我在这里吃吧, 和你一起吃。”
“……好。”
吃饭时, 两人相对无言, 周遭的人细细碎碎的声音，似乎都在议论门外围着的那群闹事群众。
也有附近银行过来吃饭的高层, 见到周渊，走过来询问情况。周渊只得体回应, 不愿意多言：“谢谢关心。”
对方自知讨了个没趣, 什么都没说，寒暄两句离开了。
乔越的胃口也不好, 草草吃了几口后便不吃了。
走出食堂，乔越说：“那……你先忙，我回去了。”想了想, 又补充：“等一下我会去接包子，你不用担心。”
走出商行，看着来往的人流，乔越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既然这里是凌湛的精神世界，那么即使他留在这里，也并没有摆脱凌湛，有些问题，还是要去现实面对。
他会喜欢周渊，也摆不开凌湛的原因。既然摆脱不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下了决定以后，乔越反而出奇地平静，到时间后便去接小包子放学。小包子见他爸爸能够来接自己了，想他肯定是病好了，心中负担一轻，变得更加快活吵闹。叽叽喳喳跟乔越说着学校里好玩的事情。
“包子，爸爸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看着粉嫩天真的小包子，乔越喉咙有些痒。
小包子无心地点点头：“好啊。”
“你难道从来没有觉得你跟你的同学不一样吗？他们都有爸爸和妈妈，而你，只有两个爸爸。”当时，得知自己怀孕时，乔越除了认为自己不正常，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孩子的恐惧。别人都是正常的父母，而他，是两个都是男性的爸爸，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也许将来，他会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让他变成和别人不一样的怪物。
就这个问题，他也向凌湛诉说过，但当时凌湛不以为意：“你不相信我，是吗？”
小包子想了想，稚嫩的小脸上带着认真：“爸爸，其实你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爹。以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爹问我，喜欢爸爸吗？我说喜欢的。然后爹就告诉我，不管是妈妈还是爸爸，都只是一个称呼，只要是我喜欢的，又为什么要去管别人怎么样呢。”
小包子的几句话，犹如给乔越当头一棒，他怎么都过不去的坎，想不清楚的事，被小包子轻描淡写地理清了。
有的时候，孩子远比大人要通透地多。
回到家，小包子自己在客厅里玩，而乔越，即将上演预定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