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天生爱热闹。退休这么些年了,也没啥事儿干,做做饭,和邻居们聚一聚拉拉家常,我就很开心!”王红英招呼大家挑菜:“老太婆了,乘着还能动就做一做,等哪天动不了了,入了土,你们想吃我做的饭都不成啰!”
“妈!你胡说什么呃?”王诚耀心里一惊,出声制止母亲再这样说下去。
“是呀,王姨,今天可是您67岁生日,可不能说丧气话!您呀,得健康快乐地活着,一来,我们能随时蹭顿饭吃,二来嘛,王老弟还得生个孙子让您帮忙带,您说是不是?”秦晓指着俩专挑肉吃的孩子对王红英说:“孩子调皮是调皮,但也是我的开心果,有了他们,我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王红英目光柔和地看着秦晓照顾孩子吃饭,在坐的,除了辛蒙蒙一脸陶醉地啃着鸭脖子,哪有不清楚原因的呢?
凌三感觉有几道目光投向了自己,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不过很快,辛琪琪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话题:“王姨,前几天我不是看你养了只小狗吗?怎么不见了?”
“哦,你说果冻吗?那是我以前一位同事托我照顾两天。他孙孙感冒引发哮喘,家里不能养狗,就送我这儿来了。后来他孙孙病好了,死活要把果冻接回去。”
“哎,现在的孩子脾气大,主意也大!”
“是啊……”
于是就这样,众人从养狗说到小孩子教育,又从小区排污管道更新缓慢说到市场旁边的一家书店老板被老婆胖揍了一顿……
时间就这样悠闲而惬意地慢慢划过。
八点了,大家边吃边聊也算宾主尽欢。凌三沉浸在这从未体验过的氛围当中,从最初一心当个倾听者到后来也略微说点儿自己的见解,竟也不算突兀。
末了,秦晓因为孩子要回家洗澡睡觉,便先走一步。辛琪琪帮着王红英端盘子洗碗,辛蒙蒙则主动担起了扫地拖地大任。王诚耀收拾了两大袋垃圾正准备往外提。只有凌三从未经历过这些,反应慢了半拍,等想起要帮忙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只能干站着了。
王红英始终留意着儿子和凌三,这时拿着几支空瓶子从厨房出来:“阿诚,这几只瓶子也扔一下!”
可是王诫耀的两只垃圾袋已经完全没有空间了。
凌三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赶紧接过瓶子:“王姨,我去扔吧。”
“哎,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小铃。”
“没事儿!”凌三笑着跟在王诚耀后面往外走。
安怡小区是年代久远的居住区,几十年过去了,水,电,气,网络都得到了改善,唯独生活垃圾这一条始终是老样子,两幢楼房中间放上三个大型垃圾桶,楼里的住户下楼扔垃圾便成了每天的规定动作。
而凌三所住的三号楼又有些特殊,刚好矗在分叉路尽头,四号楼远在另一个方向与五号楼相连,所以,三号楼便和前面的1、2号楼共用四个垃圾桶,而这里的楼间距短的有十米远的距离。
从七楼走下去,再到位于1、2号楼中间的垃圾桶扔垃圾,一个来回差不多十分钟,王钮英觉得时间太短,稍一琢磨又跑到门口向已经朝下走的俩人喊道:“阿诚去帮我卖一包蜡烛。”
王诚耀转头应了一声好。
“小铃帮我给阿诚带个路去后门老张头儿那儿买。前门这家小卖部全是假货,不好用的。”
“好的,王姨!”凌三爽快地应下。
王姨见俩人消失在视线后才依依不舍地将门关上。
”王姨,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呀!”辛琪琪指了指一菜盆生抽、老抽、醋、花椒油和橄榄油的混合液体,有些好笑:“这往哪儿倒啊?”
“没事儿没事儿,放那儿就行。我明天裟个壶扔垃圾桶。”王姨完全不在意。
“王姨,小铃姐很历害的哟!你不怕阿诚哥受欺负?”辛蒙蒙嚼着口香糖在厨房门口听墙角。
“赶紧回去写作业去,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揷什么言!”辛琪琪赶苍蝇似地朝妹妹挥挥手。
“是啊阿蒙,下学期就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将来有本事了让你姐姐也享享福!”王红英也开启了老师角色一脸说教。
“哎呀哎呀,我怕了你们了,走了走了!”辛蒙蒙小嘴一嘟,转身就往外走。
”这孩子!”王红英笑着摇摇头,接过辛琪琪手里的洗碗布:“好了,小琪你也回去吧,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辛琪琪道声好,也想回去盯着妹妹,那小妮子自觉性不高得很。
“那我把这玩意儿扔下去吧!”她指了指那盆混合液体:“天气热,搁一晚上不太好。”
“没事儿,我待会儿下去扔,顺便消消食。”
辛琪琪心领神会,道了别,出门拐弯回家去了。
王诚耀在凌三的带领下,走到安怡小区的后门,在一家门面不大,货品却很齐的杂货店“张记百货”买到了母亲指定要的蜡烛。
“耽误你时间了,实在抱歉!”王诚耀与凌三开始往回走。
“王哥,你太谦逊了!”凌三看了看身旁眉目英挺的男人,伸出四个指头:“你跟我都说了四次抱歉了!”
“哦?是吗?”王诚耀一愣,继又讪笑:“是啊。”
凌三一看便知这个男人满腹心事,今晚陪自己母亲吃饭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过,别人的私事,她也不会过问,只静静地跟着一起往3号楼走去。
安怡小区老旧归老旧,占地广,房子多,人也多。小区中间一个近半亩地的大型广场让前后两个大门相距足有八九百米远。
凌三无所事事地看着路灯下仍在广场上撒欢的孩子们以及露台边儿上三三两两坐着乘凉的男女老少。
欢笑声、跑闹声、歌唱声、跳舞声,如此喧哗的夏夜,凌三不由地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突然,凌三发现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直直地向自己投来。
她凭直觉向左侧看去。
“原来是他!”凌三示意王诚耀停下脚步:“你朋友找你来了。”
王诚耀转头一看,那个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面色苍白,一脸阴郁的男人,不是丁沐,又是谁?
在凌三的印象中,王诚耀一直是个谦和有度的男人,哪怕那个瘦弱苍白犹如一阵风都会吹倒的丁沐上次不顾形象地在公司里撒泼行凶,他也仅仅泰山不崩于顶地呵斥了一句。隐忍——似乎已溶进了他的骨血。
然而现在,凌三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
她注意到王诚耀拿着蜡烛的手更加用力地绻了起来。再往上看,喉结因为突变的呼吸频率而上下滚动起来。
丁沐,目光略过王诚耀,直直地看向凌三。
这一次,丁沐心平气和了一些,仔细打量起这个女人:漂亮倒是漂亮,可惜长得一点儿也不讨喜。
凌三同样也在打量丁沐,和上次远离麻烦的心态不同,这一次,她觉得自己走不开,不是她要管闲事,而是对面这个男人已经把她锁定成目标了。
病态——凌三用这个词定义了丁沐。五官精致得有些雌雄难辨,与王诚耀帅气阳刚的气质倒也……蛮搭?
不过过于苍白的面色总是会让人忽略其长像,转而关注他是否是久病缠身,需要呵护。
凌三对同志爱一向看得挺开,甚至还会以欣赏的眼光去看待两个帅哥的爱恨情仇。
但是,如果这爱恨情仇扯上她的话,她可不会傻到任人欺负的地步!
所以,在丁沐看来,凌三的直视自己就成为了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
“你知道阿诚只爱我吗?”丁沐噙着笑看向凌三。
“王哥,你需要我帮你把他弄走吗?”凌三凭直觉相信王诚耀不愿意他母亲知道这件事。
丁沐并未被凌三无视的态度激怒,相反,他语气更加温和地对王诚耀说道:“没事儿阿诚,我理解你!一定是你母亲又想让你结婚吧!我知道我逼你逼得太紧了。好吧,我让步行了吧,反正每次都是我让步,我都习惯了。”
丁沐垂下眼睑,慢慢说:“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结你的婚,等你哪天有空了,想起我了,再来找我。”
“那是不是到最后我会再一次面对被你下毒害死的尸体?”王诚耀声音颤抖地质问丁沐。
凌三吃了一惊,看向丁沐。
丁沐显然也被惊到了,他看到王诚耀一脸痛苦的表情,垂下眼平静地说道:“谁叫她勾引你呢,还怀上了孩子,太不要脸了!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死了活该!”
“啪!”
“妈?”
“王姨?”
王红英的突然出现以及她朝丁沐狠狠甩去的那个耳光让在场的三人都懵了。
“啪!”又是一个耳光,这回落在了王诚耀的脸上。
“妈!”
“王姨!”
似乎是完成了重任,亦或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人,面色铁青的王红英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快叫救护车!”凌三将王红英扶上王诚耀的后背,丁沐翻开王红英眼皮一看,再摸了一下脉搏,一边指挥凌三打电话,一边随王诚耀往小区大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