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明看着曾经一撇一笑都是美的,如今每个角度看都令人作呕的微姐,在他们进来前就笑着,此刻更像是发了疯似的,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跟张光明一起回来的还有木里她们一行人,木里看微姐那样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因为那双苍老不堪的眼睛里,竟然闪动着泪花,微姐笑到最后竟然哭了。
甚至哭着哭着瘫在了地上,喃喃自语着:“他居然没救我走,他居然没救我走。”
那话若深究,不难猜到,微姐所说的人应该是她的老板。
刚刚戴黑色面罩的人确实来过,看见安氏兄弟的时候,也瞥见了隔壁牢房的微姐,他那时才想起上次救安可乔走时,微姐帮了不少忙。
只是他觉得微姐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哪怕知道她被关进了监狱里,也没来营救。
这次既然来了,还明晃晃地彼此看见,不说两句也不合适,更何况微姐叫住了他。
“老板,你怎么现在才来。”
微姐刚看到他时,脸上还挂着笑意。
可谁知老板越过她直接走到了关着安氏兄弟的牢房那边。
她又禁不住喊了一声老板,老板才朝她走了过来,但语气冰的不像话。
“你对他们招认了什么又提供了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别觉得委屈。”
“我冤枉啊,你看我那天为了帮你身体都伤成什么样了,这还不能体现我的衷心吗?”
微姐拖着她受伤的腿蹭到牢房门口,透过铁栏杆装得楚楚可怜,然而老板丝毫没有同情。
“衷心?那东西你还真没有。你要庆幸你现在还活着。”
老板说完转了身子,微姐赶紧扒住铁栏杆,使劲砸着:“老板您救救我,您不可以这样,我跟了您这么多年,帮您做了那么多事,难道您真的这么狠心吗?老板,老板……”
老板根本没听她讲话,很快一手架着安可乔一手架着安以乔出来,冷眼看了微姐一眼。
“你毁我的好事我没找你算账,已经算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不然你觉得你现在还会活着?”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背叛你,更何况他们伤成这样,也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你救他们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没听说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关进来的吗?他们连恩人的儿子都敢杀,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们也杀了你?”
戴黑色面罩的人差一点就要走了,听到微姐的这些喊叫,回过头来抬腿就狠狠给了微姐一脚。
“他们还轮不到你来议论。”
老板踹的是微姐非常在意的胸部,那一脚让她撕心裂肺的疼。好久她才抬起身子来,而老板那时早已带着安氏兄弟走了,被老板定住的时间也恢复如初。
巡逻的警察听见闷哼声赶过来,本来想看看微姐怎么回事,结果发现安氏兄弟不见了的时候,忽略掉微姐先去给张光明打了电话。
而后微姐听见对过监狱里的人议论……
“那还是她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先前那位多漂亮多诱人,现在这不就是个老太太吗。”
“也没看见换人啊,而且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这老太太的腿也受了伤。”
“那倒也是。”
……
从那些话里,微姐才意识到,她的面容又发生了变化,本来没稳定下来的情绪突然间变得更汹涌。
老板彻底不管她了,那她以后再也不可能回到少女的模样了。
越想,她对老板的恨意越重。当情绪达到一定顶峰的时候,愤怒就开始转化为悲哀。
她这种看起来心狠手辣的人会哭并不是意外。
木里她们等了她好久,微姐的情绪才略有好转,但无论木里她们问她什么,她一句话都不说,好似还需要时间去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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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安氏兄弟的消失,张光明暂缓了对齐叔的看押,而齐叔本已做好了不再掺和任何事的准备,此刻因为安氏兄弟被人救走,也无心入狱。
他又查了安氏兄弟的手机位置,结果这次已完全搜寻不到,看来对方早有预见将安氏兄弟的手机销毁了。
大概猜测得到,那戴黑色面罩的人常待的地方应该是颍河,所以齐叔即刻奔去了颍河。
木里她们跟张光明说了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没在警察局待太久也走了。
出警察局时,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不大但好似也足够渲染凄凉。
回家路上,印子开的车,水岚坐在副驾驶,木里和丁宇坐在后边。
按往常大家都会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一上车会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但今天意外地很安静。
或许因为这雨,大家都有些沉浸于齐翔的死,车内的气氛闷得很。
车子开出去好一段路,水岚从后车镜里看见丁宇一直在看着窗外,而没有时不时地偷瞄木里,觉得非常诧异。
她本以为丁宇会问木里,昨晚在齐光家怎么过得,但看丁宇那状态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昨天在电话里她对齐光说要去他家,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他,而是作为木里和丁宇多年的好友,不想丁宇一晚上的心都惴惴不安。
然而她挂了电话后,扬言齐光家地方大,能把所有人都盛下,不用再去找旅馆就去齐光家的丁宇,却突然说:“我看前面就有家旅馆,就住在那儿吧。”
“我都跟齐光讲了,今晚咱们这群人……”
丁宇不等她说完,就朝开车的小刘喊了句:“前面旅馆处停车,大家都挺累的别折腾了。”
水岚无法感同身受丁宇做的这个决定有多艰难,但那一刻从丁宇的眼神里,她很确定丁宇是真的喜欢木里。
那晚他不知道丁宇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再见面时,是听说许宅的二当家的带着警察去了齐光家,他们都一脸震惊和担心。
而当她们赶到齐光家时,齐光家里只剩下两个警察,还有许宅的二当家的以及许宅的三个佣人。而二当家的被拷着手铐。
听那两个警察讲了讲事情的经过,她们为木里和齐光非常担忧。
已是很久以后她们给木里打电话,木里才接了,木里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齐光受了很严重的伤正昏迷不醒。
因为木里的情绪听起来很不好,所以水岚也没敢多问。但在她们赶去木木诊所的路上,却接到了张光明的电话,说齐叔的儿子齐翔死了。于是她们只好半路改道先赶回了暮都。
在飞机上的时候,丁宇虽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他问了一句:“秋儿说她回去吗?”
“我没问。”
“喔,估计她等齐光醒了才会回去吧。”
当水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自从懂了丁宇的心思以后,她才意识到丁宇每次提木里的话语里都充斥着难以隐藏的悲哀。
当她们赶回暮都发现木里早已回来的时候,她有偷偷注意到,丁宇拉长了两天的脸终于微微有了些缓和。
明明那么在意,水岚实在想不透丁宇这些年是怎么忍住的。就算不提木里昨晚在齐光家的事,但也不至于一人瞅着一边的窗外默不作声吧。
眼看着自己家就要到了,水岚快速思索着怎么打破这种低沉的气氛,于是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要去我家喝两杯,怎么感觉我们好久不聚了。”
结果两个人没一个人理她,水岚只好把脑袋往后边探了探,又加大音量:“嘿,今儿这日子适合喝两杯吧?”
那时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朝她看过来,丁宇先打击她:“医生多次说我这伤不能喝酒。”
紧接着木里说:“我也是,而且昨晚刚刚喝过,不能再醉了。若让老井知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来就喝酒,以后就别想进他家的门了。”
水岚不死心:“不喝酒也行啊,一起吃顿饭吧。”
木里又堵她:“你跟老井说,看他放不放我走。”
水岚这才想起来木里是怎么被推上车的,这边的事了了之后,木里其实就想回去看齐光,但是被老井拦住了。
若不是今天齐叔的儿子死了,木里不敢惹老井,估计以木里那脾气,现在早去到齐光身边了。
想到此,水岚也意识到,丁宇没跟木里说话难道是因为这边的事一处理完木里就要走,不高兴了?
水岚那藏不住事的嘴,立马就问出了口:“你这么担心齐光,你真爱上他了?”
本来看了一会儿外边的雨,心情已经平静一些的丁宇,突然听到水岚问这种话,心里蓦地一慌。
他想等待木里的回答,又害怕听到木里的回答,纠结之中正好看见印子把车子停下,他赶紧说:“你家到了。”
水岚立马回以他一个锋利的眼神,心里暗想,臭小子,我都这么帮你了,你还阻止我?
结果丁宇不仅无视她的眼神,还说道:“车里没伞,外套要不要借你?还有印子啊,你也回去吧,后边的路,车我来开。”
水岚起初生气,后一想丁宇或许是想等他和木里单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些悄悄话,于是让印子下车赶紧走了。
只是她刚打开车门,印子就把他的外套递了过来,举在了她的头上。
她的片刻停顿换来了印子一句:“嫌…嫌弃吗?”
“没有。”
水岚接过印子的外套,没管印子有没有淋雨,先跑走了。只是她一边跑一边想,为什么突然感觉怪怪的,以前印子不也经常损己为她吗?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种事难道不是情侣之间才做的吗?
虽然印子对水岚百依百顺,但看她跑走后,他还是问了丁宇一句:“你确定你可以吗?反正也没多远,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
木里也紧跟着来了一句:“你别逞强。”
可丁宇没说话,直接打开车门,换到了驾驶座的位置,然后猛踩油门,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印子眼前。
下雨天,丁宇开这么快,难免不让木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但木里想到的是,丁宇是因为齐翔死了,而安氏兄弟还没抓到,才会如此情绪不好。
所以并没劝他开慢点,而也担心跟他说话会影响他的注意力,也就没跟他说话,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帮他看着左右的车辆和红绿灯。
直到车子停到她父母家门前,木里才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这一路,可紧张死我了。”
丁宇没回话,也没要开车门的意思。
木里看他低着头,以为他需要一些安慰,毕竟齐翔跟他的关系还不错,所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我们会替他报仇的,一定不会让他白白死掉。”
丁宇还是没吭一声,也没回头看木里一眼,但是木里要抽回手时,丁宇却抓住了她的手。
“好了,虽然我们没齐叔他们那种能耐,但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难不死,总会有一天得到回报的。别难过,现在不是我们难过的时候,说不好我们也被某些人盯着呢,振作起来。”
木里用另一只手挠了挠丁宇的头发,当撇头想看看丁宇的表情时,丁宇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打开了车门下了车。速度之快都让木里感到讶然。
不敢让她看,难道是哭了吗?
那奔跑在雨中背影蓦地让木里有些心疼。
丁宇狂飙一路,心里的压抑也未消半分。
中途他甚至想,不把车直接开回她家,而是多往边缘开开,开到一个让他的心能彻底静下来的地方;开到一个能让他喊出来“我喜欢你”的地方;开到一个可以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地方。
明明从小跟她一起长大,陪她的时间如果可以换成长度,大概可以饶过好几座城市,可是她陪在齐光身边的时间如果也换成长度,或许连她家门口到他家门口的距离都没有,他却嫉妒的要命。
刚刚他抓住她的手,是突然害怕她离开,也想鼓起勇气问问被他打扰了的水岚问她的问题,她的回答到底是什么呢?
可他终究是不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