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七八年时间里,徐卫东倒是没亏过徐冰生活和教育经费,他现在如愿以偿有了儿子,女儿见不见原本并没多大所谓,但徐冰生得靓,又是名牌大学的英语系学生,很是拿得出手。集团老总的儿子方才从国外留学归来,和徐冰年纪相当,如能促成这门姻缘,未来他在集团内部的地位将会更稳固,在老总退下来之后,很有可能还会擢升他成为下一任接班人。
徐卫东设想得很美好,可惜接触下来,他发现徐冰油盐不进。女儿对他当年的自私凉薄记忆犹新,且才刚经历梁铮的事,对于满脑子都是投机思想的男人堪称深恶痛绝。
徐冰不傻,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无利不起早的老爸找自己准没好事,何况那么多年不见,突然冒出来说要联络感情,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徐大小姐拒而不见,连陈帆劝她好歹给两份薄面的话都不理会,她存了徐卫东的号码,一见此人来电,当即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一来二去,搞得徐卫东十分下不来台。
这件小事,被梁铮窥探到了,他煞有介事的和徐卫东聊起母校,话锋转来转去,便带出了徐冰的名字。徐卫东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女儿的同学,不免和他多聊两句。梁铮接机编造出一个故事,他隐去自己曾和徐冰谈恋爱的事实,将故事移植到另一个莫须有的人身上,并告诉徐卫东,徐冰现在刚刚失恋,心情肯定不好,至于失恋原因,却是因为家里人棒打鸳鸯,故意拆散。
“我听那位同学说过,徐冰和母亲关系很好,不过她母亲似乎对外甥言听计从。说起这位外甥,也是个人物了,人家一直瞧不上我同学,嫌弃他家境普通。听说好像是打算给徐冰介绍的,估计也是想利用徐冰给自己铺路吧,当然了,这是我那个同学自己猜测的,总之徐冰的表哥经常掺合他们家事,徐冰平时也很听这位表哥的话。”
寥寥几句言语,在徐卫东心里埋伏下了怀疑的种子。对夏天这个人,徐卫东一直印象深刻,在他看来,那就是头狼崽子,喂不熟,内心攒着一股逆流而上的狠劲。现在出息了,那么把陈帆母女玩弄于鼓掌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徐卫东想起前阵子听销售部分的人汇报,公司在一级市场被楚天药业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正为这事心烦,可巧新仇旧恨就堆在一起了。
梁铮察言观色,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调出搜索引擎界面,佯装关心地拿给徐卫东看,“夏总人脉很广,我有幸也接触过他一两回。虽说处方药不让做广告,可现在大城市上网寻医问药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您看这一搜索,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他们公司的产品和介绍。同样一款药,介绍的可都是他们家的,贵司旗下的产品连提都没提一句,不得不佩服人家在互联网领域,率先占领了一层先机啊。”
这话看似内行,实际又颇为外行。徐卫东当然比梁铮懂,人家楚天制药做的是原研品,自家公司出产的那是仿制品,搜索结果当然没有绕开原发介绍仿品的道理,可道理归道理,这么看着他心里也实在不爽得很。
梁铮见他不吭气,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搜索引擎现在是大热,据最新数据显示,有超过一半以上的网民正在使用这家搜索引擎,徐总知不知道它背后老板是谁?”
徐卫东看着他,一副静候下文的表情。
“高建峰,”梁铮说,“之前我们报社采访过他,我对其人略有耳闻,他和楚天制药的夏总是老同学,关系嘛,似乎非比寻常,听说高先生创业期,还曾跟夏总同租一间公寓,后来更一起买了城东的两套物业,听说至今,两个人都还比邻而居呢。”
这是在暗示俩人有猫腻,徐卫东听得分明,也知道搜索引擎卖的就是排名,互联网是大势所趋,各家有识之士都在争抢商机,但这件事本身并不能说明太大问题。
只是……
徐卫东忽然想起高建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往事并不如烟。当年作为工农兵学员,他在军区大院是势单力薄的存在,靠一手一脚打拼,和高克艰这种高干子弟完全没得比。他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凭什么高克艰轻轻松松就能混得比他好?现今高克艰是什么军衔待遇,他也心知肚明。可这公平吗?他并不这么认为。时隔多年,压抑的感觉仍然让他如鲠在喉,应该是时候不吐不快了。
反正他不用再有所顾忌,高家再能耐又如何?大家份属不同领域,一切各凭本事,他也不必再顾忌高克艰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然,把这些人拉下神坛不大现实,但恶心恶心人,却也能替他出一口暗藏多年的恶气!
而夏天这头狼崽子,不,如今已是匹骁勇的头狼了,既然要和高家捆绑在一起,那就顺手给他点教训。徐卫东快速转着脑筋,从梁铮的字里行间捕捉出了一些门道——这些年见多识广,他不是没遇过喜好南风的主儿,好这口的大有人在,天知道两个人男人住在一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实证,只能凭借捕风捉影,横竖是匿名举报,那就看看究竟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夏天率先被波及到,这日药监部门突然造访,言称接到群众举报,楚天制药涉嫌利用裙带关系,在网络上搞不正当竞争。面对莫须有的罪名,夏天应对起来自然一派从容,日常和药监上层关系维护得好,不过几通电话,一顿酒局,事情很快也就摆平了。
等他腾出空来思量事件缘由,高建峰那边已进驻了一批相关部门的审计人员,要求调档两年内所有财物报表,做一一审核。
夏天收到风声,而高建峰此时人已在外地参加互联网行业大会。
这明显是被人搞事,但高建峰想不出始作俑者会是梁铮这样的小虾米,徐卫东这个人也早已淡出他的视线,他几乎都快要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过夏天记得,借助关系,他查找出了幕后推手,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龌龊气息。想整他也就罢了,牵扯出高建峰完全触及了他的底线,夏天决定第一时间予与还击。
他如是宽慰高建峰:“这么多年了,我和你是同学好多人知道,能做多大文章?他们没有实证,搅不出多大水花来,你放心开你的会。”
跟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秘密约见了徐卫东公司的底层员工,一个专门负责接不良反应热线的年轻毕业生。
要说这年头有关部门责令药企必须设立热线,可事后又没人负责跟进,很多企业只当电话是个摆设,根本就不上心。夏天熟知竞争对手的水准,仿制品不良反应之多,只能令患者投诉无门。
企业老总约见,年轻的小孩受宠若惊——想当年自己也是本硕连读下来的,一毕业却跑来接电话,直接得北都找不着了,对于公司的做法,年轻的接线生早有不满,一边吃,一边大吐苦水,夏天耐心聆听,其后许以工作机会和利益,只要对方拿到投诉录音这一个条件。
诚意十足的饭局过后,交易顺利谈妥。对付流氓,夏天不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证据到手,直接匿名寄给了专好搞事的媒体。不出所料,第二天全城报纸的头条都报道了无良药商罔顾病患生命健康,视投诉热线为无物,亟待有关部门予以严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随着事态发酵,网络上的搜索不断更新。徐卫东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现在只要搜一个化学名称,首页跳出来的再不是楚天药业的产品,而是自家公司的产品名称,以及附带的一系列不良反应。
偷鸡不成蚀把米,徐卫东只好焦头烂额的去做公关危机。可此时,相关部门对高建峰的审计还没结束,逼得他只好乘坐最早一班飞机,紧急回来处理应对。
坐在办公室,面对浩如烟海的文件,高建峰耐着性子,和财务总监一起接受问询。一问就是一天,大有没事找事的意味。晚上少不得要还要疏通关系,他和夏天之间本没有猫腻,然而任何一家企业都是水至清则无鱼,广告本身就是商业行为,不可能考察到方方面面。他连喝了几个晚上,纵然酒量再好,不免也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好在夏天那一手来得及时,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天和制药的新闻,楚天药业都快找不着影了,无形中倒是解释了一切,高建峰打蛇随棍上,摆事实讲道理忽悠一通,总算在一周后,把审查小组的人高高兴兴地送走了。
乱是乱不了的,就是平白给人添堵,高建峰坐在办公室里揉着眼眶沉吟,麻烦告一段落,但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还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么想着,夏天人就到了,已是下班时间,夏天连电话都没打一个,直接上楼奔到了他的办公室。
“夏总也不知道避嫌啊。”高建峰看着他笑了笑。
接连几个晚上,彼此都没空说几句话,虽然这两天喝完酒都是夏天来接他,饱受他嫌弃的胃黏膜保护剂,也在夏天的威逼利诱下吃上了,但肠胃多少还会有不适感,不过是仗着年轻底子好,脸上暂时看不出什么疲态来。
即便是累了,他也不肯当着我的面显露,夏天想。还记得昨天去接这人,明明已经困得要死,还兀自强打精神,故作潇洒的一路臭贫。这事说到底,高建峰是被殃及的对象,可他不会抱怨,更不会迁怒,越是这样,夏天就越心疼得难以复加。
夏天叹了口气,胸口酸酸胀胀的,却又微微有些发甜,天塌下来高建峰自然也能撑住,可夏天总希望他不用撑得那么辛苦,像这样千方百计遮掩疲惫,为的还不是让自己别太心疼?!
“避什么嫌,我光明正大,咱们就是同学加多年好友,过从甚密又如何?”夏天声调极尽温柔地说。
过从甚密一词的确有些诛心,夏天却觉得还不够呢,说到那四个字,一时目光睥睨,神色傲岸,等转向高建峰时,却又倏然柔缓下来,“回家吧,我熬点养胃的粥给你,晚上去散散步,然后早点休息。”
话音落,秘书田岚岚急火火地敲起门,随即探头进来,身后还站着个人,被她和门遮挡住了,看不清脸。
“建峰,呃,有位高先生来访,一定要现在见你,他说,他是你爸……”
第58章
来人确是高克艰, 一身便装,往办公桌前头一站, 腰杆笔挺如昔。
夏天上回见他还是在医院里, 匆匆一瞥,只觉这么多年过去其人好像没什么变化。今天高克艰没戴大檐帽,露出一头短短的圆寸, 一下子就能看出不同来——他的白发明显多了。不过就算是生华发,高克艰也生得颇为与众不同,额前那小搓头发被一分为二,左边纯白右边纯黑,中间有着天然一道笔直的分割线, 却又不像阴阳头,反正打眼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有种酷帅酷帅的感觉, 当然了, 还必须得搭配上那张不见笑模样的硬汉脸,如此才更为相得益彰。
反正自打他一进来,办公室里那点疏懒而温馨的气氛就全被冲散了,此人仅凭一己之力便制造出了一大片冰川……
夏天在第一时间站起身, 堪堪挡在了高建峰前面,他有些怀疑高克艰来者不善, 在这个时点上, 该不会是收到什么风声了吧?
是匿名电话?还是邮件?传真?徐卫东那类小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如今再加上一个梁铮,恐怕不搅得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叔叔您坐。”
“爸, 你怎么来了………”
夏天和高建峰几乎一起出声,话音显得有点乱,不过高克艰已经都听全乎了。
“冬至了,你阿姨让你回家吃饺子,打了电话,你也不接。”
语气很平常,虽然有点像质问。夏天回忆了一下,在他和高克艰为数不多的接触里,这段话算是高克艰说的字数比较多的,至于口吻嘛,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个调调。
高建峰早习惯了,拿过手机扫了眼,一下午净忙着答对审计人员,手机静音根本顾不上看,还真有两个未接,一个是李亚男,一个是他爸。他当即了然,按高克艰的风格,电话永远只会拨一次,你不接那就等着面聊吧。
高建峰翻着手机,一时没说话,屋里的气氛就有点尬。高克艰也没坐下,脸上写满了老子都亲自上来请你了,你还不屁颠屁颠赶紧随朕起驾。
“行吧,”半晌,高建峰放下手机,“饺子是我阿姨包的?”
这话问得随意,问完他还看了夏天一眼,夏天不免记起高建峰无数次吐槽人家李亚男的厨艺,心想都这个节骨眼了,这家伙居然还装得这么淡定!可仔细看,又不像是装的,难道说,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接受暴风雨的洗礼了?
啧,这勇敢的小海燕啊……
高海燕当然是装的!这会儿心里正七上八下呢,要说他一个人怎么面对高克艰都不怕,可现在夏天还在,这和他想象的摊牌方式完全不一样。既然生活方式是他自己选的,那么父子之间沟通足以,根本没必要让夏天掺合进来,至于吵架本就是常态,只不过在这件事上,高建峰并没打算和高克艰吵——同意的话,皆大欢喜,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横竖认准了这条路,朝秦暮楚不是他高建峰的行事准则。
高克艰嗯了一声:“走吧,夏天也一块去。”
突然被点名,被邀请的人只好无声消化了一下这种独特的邀请方式,还真是言简意赅不带一丝不热情,掷地有声完全没得商量。
夏天黑线两秒,到底不大放心,想着干脆去蹭饭也好,于是趁高克艰转身之际,偷眼瞄了下高建峰。
高建峰正从椅子上往起站,可能是因为最近没休息好,又或者是白天在办公室坐久了,双腿才一用力,老腰突然猛地一紧,一股生疼感从腰间直往上窜,就像是被利器给戳了一下似的,高建峰屁股才离开椅子,又突兀地坐了回去,伸手不自觉地扶了把腰。
高克艰听见动静半回头,夏天已本能地蹿上去扶住了高建峰,端看姿势恰似从旁环抱。
“你还没去?”高克艰皱着眉问。
“啊?嗯,去、去……”高建峰点头应了几声,表情禁不住有点酸,好像还带了一丁点苦,虽然两者都只是一闪而过,旋即就被他换上了惯有的云淡风轻。
父子俩打着哑谜,夏天却心头雪亮,不就是说去看腰吗!这大半年了,高建峰的腰疼一直没发作,他还以为问题不大呢,看来是疏忽了,高建峰对自己不经心,他居然也跟着不经心,这爱人当得未免也太不称职了,实在是该打!
高克艰看着他俩,没再说话,随后径直先出门去了。
高建峰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不忘抛给夏天一记安抚的眼神,“没事,坐时间长了腿有点麻。”
他没让夏天扶,自己也没叉腰肌,一步一抖索着往前走,心想真是谁难受谁知道,回头一定得抽空去做个牵引拉伸腰部按摩了。
走出办公楼,眼见高克艰的车就停在路边。这回好像也没得商量,高克艰稳坐泰山,那意思就是你俩直接上车走人,高建峰此刻是勉强直立行走,压根也没余力开车,索性咬着牙钻进了后座。
夏天看着他那副难受的模样,揣在裤兜里的手狠狠捏了把自家大腿,高建峰腰上毛病不轻,这么下去可不行!怪不得呢,每回都是躺平了任撸,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最多也只是翻个身侧过来搞一搞……夏天坐进车里,想着那画面,居然奇迹般没能躁起来,反倒满心满眼涌起阵阵疼惜。
车子发动起来,连带司机一共四个人,全都十分有默契地演绎起了沉默是金。
高克艰本就是只人形大冰棍,偏生火力还极旺,大冬天里摇下车窗,整条胳膊全搭在外头,手指勾在车窗边缘,姿势很是拉风。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战士,对首长此举早已见怪不怪,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冷风吹。
这感觉有点奇妙,明明高建峰就坐在他身边,两人一没逗贫,二没调情缠绵,甚至都没想去聊这些天来发生的、至今才告一段落的那些事,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人在教室里,前方讲台上站着虎视眈眈的周妈——周妈气势还是弱了,他俩可比那时候要老实得多。
不知道高克艰会不会从后视镜里观察两个人乖巧的模样,夏天全方位回顾了一下,觉得高克艰和历次见面时状态差不多,并没什么异常,而且他听高建峰说过,高克艰虽说脾气暴,但从来有一说一不兜圈子,如果真打算就他俩的关系兴师问罪,那就没必要非把人拽回家去,当场直接问不就得了吗?
所以,还是他想多了?夏天余光扫到正盯着窗外看的高建峰,拿起手机假装翻看了一会,他知道高建峰手机目前还处在静音状态,于是点开短信给身边人发去一条。
【你爸几个意思?他会不会知道咱俩的事了?】
高建峰感觉到震动,装得挺像那么回事,隔了一会儿才好整以暇地从兜里掏出了行动电话。
【不知道啊,天哥,兵来将挡吧,不过我是兵,一定会掩护好你的。】
夏天看着这条直想翻白眼,迅速回道:【有点正行好么,能预先给我个防备吗?大概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暴跳如雷,还是一通狂骂?嗯,这两个好像都差不多。不过这么大人了,高建峰目测比高克艰还高个三公分,除了中段现在不太给力,总体也是身强力壮,所以总不至于动手吧?何况高建峰的脾气也不是站那不动让人揍的,哪怕那人是他亲爹,不能还手,大可以用跑的嘛。
高建峰却在愣神,思考着怎么回复,他嘴上轻飘飘的,心里未尝不打突。刚才看见高克艰的一瞬,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继而有股冲动想当场直接坦白算了。自从高克艰去医院看过他,父子俩的关系明显缓和多了,当然原本也不是他不愿见高克艰,而是高克艰不满意他不接受组织安排,军旅生涯没能做到有始有终。
其实那时候领导给他安排的出路,真可谓一个赛着比一个好,毕竟以他的家世背景,没道理在部队还混不出个前程来,好比第一年就保送他去军校,上面的确打算按新时代高科技战争人才的路子来培养他,所以高克艰的不满意多少也有道理,他认为儿子归根到底只是为应付差事,熬足四年,然后拍拍屁股闪身走人。
冤枉啊,可现在再扯这些已经没意义了,高建峰这大半年都忙于开疆拓土,连恋爱都没时间好好谈,有时候阖上眼,刚想琢磨下怎么和家里人交代,却还没来得及模拟场景,人就已经睡过去了。
结果突如其来一场纷乱,其后老爸又突然出现在他办公室里,这才逼得他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
该怎么开口呢?连夏天都能看出高克艰白发激增,他做儿子又岂会有视而不见。再强悍的铁人也有老迈的一天,高克艰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早已不复当年狠。而除了在前途规划上特别一意孤行,其他地方还真不干涉自己,至少绝不会催自己找对象结婚生孩子,这么看来,已经是够不错的了。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一个男人的成长大抵要从精神弑父开始。高建峰出外能独当一面,实现了财物自由,又有了稳定且蒸蒸日上的事业,这个过程已经完成。所以他不再需要对抗,反倒是回过头再看,父亲早已不是那座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了。
岁月消弭积怨,经历换来释然,和外面的风刀霜剑一比,高克艰在他成长过程里的跋扈和严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反之,如果没有那些严格的操练,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温室里的少爷秧子,初到部队还不知要怎么适应,丢多少人才能跌跌撞撞地成长。
说到底,高克艰亏欠他的,大概也只有一个母亲了,可那件事,随着年龄渐长、听到看到得多了,他渐渐地也就懂得了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意义,那并不是某个单独的个体能够操控的。
既然如此,高建峰就不想和父亲正面起冲突,尽管作决定时那种大无畏的精神还在,可脑子里想的却已是该怎么迂回着来。
难啊,瞧这大冷天还开窗户的架势,显见着肝火依旧那么旺,对于离经叛道的接受程度……高建峰默默叹了口气,再度拿起了手机。
【没事,他好面子,要发作也不会对着你,能让你去家里吃饭,肯定就不是为谈这个,我会搞定,天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