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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到中岛去倒咖啡,芙蕾雅瞥了眼厨房里管家先生隐隐约约的身影。
    “几颗糖?”布鲁斯拿出两个杯子,问道。
    “五颗,谢谢,我吃甜。”芙蕾雅不客气地等待主人的服务,“莱克斯工业发给我的是私人信息,而且是上周才收到的,我也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所以是什么?一份档案?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监控?”
    “原本是一份档案,”布鲁斯老实地说,语气里竟还有点故作的抱怨,“但是现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行行好,布鲁斯,我总得有点过去,不然怎么做身份证和履历?”芙蕾雅说,“况且我至少还在档案放了很多真话呢,你的那些报道有一个字是真的吗?”
    布鲁斯挑眉,不语。
    “好吧,”芙蕾雅妥协了,“我其实没上过本科。”
    “你伪造了中城大学的毕业证?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傻到相信一个外星人能考2350的sat。”布鲁斯往咖啡里丢了大大的一颗方糖。
    “我还修过一年语言学校呢,”芙蕾雅拉长了声音说,“但你不可能在任何档案里找到这个。好了,到你了。”
    “到我什么?”布鲁斯疑惑地问。
    这回轮到芙蕾雅盯着他了。
    布鲁斯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他走到沙发边,把咖啡在桌面上放下,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告诉他们我很喜欢极限运动,后来这成了蝙蝠侠受伤后的伪装。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试过,有一回我去跳伞,飞机的舱门一开我就立刻后悔了。”
    “可我听说你能开飞机,”芙蕾雅质疑。
    “蝙蝠战机是我自己造的,”布鲁斯说,“降落伞不是。”
    “所以那天我带着你飞,其实你很担心?”芙蕾雅笑了,“你的胳膊,僵硬得跟石头一样。”
    蝙蝠侠向她发射了一道死亡视线。
    外星人无所畏惧。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去餐厅享用了阿尔弗雷德做的格外丰盛的中饭,老管家今天走路带风,最后上甜品时似乎还在哼着民谣。
    酒足饭饱,芙蕾雅便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去参观他的战衣,布鲁斯犹豫了片刻,就在她想撤回要求之前点了头。
    他们下到蝙蝠洞里,芙蕾雅才看清楚了前几天因为夜太黑看不清细节的蝙蝠战车和战衣。那时她只觉得这些装备造价不菲,但现在她觉得这些东西完全是用黄金打造的。在布鲁斯表示大多数装备都是阿尔弗雷德帮忙修理和保养的之后,她对这个做小甜饼很好吃的老管家肃然起敬。
    气氛一直很轻松,直到她转身,看见了另一套放在玻璃柜里的战衣。
    布鲁斯的视线跟着转了过去,小小的弧度立刻从他唇边消失了。
    “那是我曾经犯过的一个错误,”沉默了许久,他才艰难地说,“我不能向你说出他的名字,除非他允许这事发生,但这件战衣属于我的一个儿子。那时我抱着他,无能为力,我以为因为我的错误,我将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家人。”他看向芙蕾雅:“一个父亲失去了他的孩子,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憎恨外星人?因为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芙蕾雅问。
    “如果有一天,如果,你们中的一个变坏了,这个地球会变成何种模样?”布鲁斯说,“你们在保护地球,可我为什么要永远这样相信?这不是你们的星球,我们不是你们的族人,你们刀枪不入,而小小的肺炎就能夺走人类的性命。低等生命对高等生命来说就像蝼蚁,告诉我,芙蕾雅,你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死活吗?”
    “蚂蚁不会和我说话。”芙蕾雅微微一笑,“你正在和我说话,你在告诉我你的感受,而我在听。”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布鲁斯,我很高兴你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保护人类?”
    “在来到地球之前,我曾以为世上最难的事是行走在强者之中,现在我懂得更多。我没有见过超人,我的力量也远不如他,但有时候却觉得自己能体会他的感受。”
    “布鲁斯,当你的力量足以托举城市,撼动星球,你要如何去将一只蝴蝶拢在掌心?”
    “当岁月对你来说失去颜色,世界对你而言只是一块积木,你要如何去触碰一个你深爱的人?”
    “五年前当我第一次和人握手的时候,我险些折断了他的手臂,从那时起我就明白,如果我不想威胁旁人,我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削弱自己。我在地球五年了,我登上过最高的山峰,也潜入过最深的海沟,我丈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探访这里的每一种生灵。我和常人一样因睡过了头而跑步去上下课,也和常人一样为导师的逝去悲痛欲绝。我的同学曾和我一起熬夜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我的邻居曾在寒冷的早上为我送热好的牛奶,我的组员曾半夜打电话给我哭诉她的感情失败。我无时无刻不感到被信任着,被爱着,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布鲁斯,当你行走在爱之间,你就愿意为爱而战,你也就愿意为爱所缚。我飞不掉,也不想飞。”
    蝙蝠侠静静地伫立,他始终不发一言,但他的唇角放松,眼神动容。
    “我过去从不知道你们生活在人类之间。”他终于说,“我不知道你们也有这样的情感。”
    “你以为超人住在天上吗?每当他听到呼唤,他就穿越大气层?”芙蕾雅笑道,“拜托别告诉我你用卫星扫描过整个地球,布鲁斯。”
    “他出现在此地,他招来仇敌,”布鲁斯没有反驳,“他是人间之神。”
    “世界上没有神,布鲁斯,”芙蕾雅温柔地说,“所有的神不过是展示过自己卓绝力量的异星人。”
    布鲁斯点了点头。
    “那个盒子,”芙蕾雅忽然说,“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是一种来自氪星的石头,我进入莱克斯的加密文件才发现了那个,它能湮灭氪星人的细胞。”
    芙蕾雅逼视着他:“你想杀死超人?”
    “我本想这么做。”布鲁斯没有否认,“我让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让偏见影响了我的选择,我不相信我能和超人谈判,我怀疑他是否愿意听一个凡人的话语。直到昨天晚上我碰到了你,一个和超人无比相似的人,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必须和你谈谈。我不能犯错,芙蕾雅,我要明白这颗子弹射向的是谁,是一个刽子手,一个掘墓人,还是一个流亡者,一个守护神。我比任何人都深知死亡的意义,一个人死了,往往就像泡沫破碎,他们将永远消失在帷幕的另一端,无论你呼喊多少遍都绝不回头。我有千万种理由杀死超人,他是异种,他可能会变坏,他的力量足以毁灭地球,但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来说服我不这么做。也许内心深处我知道他虽不无辜,却并非有罪,我只是太茫然了。”
    “你害怕他,布鲁斯。”芙蕾雅说。
    “一把刀劈向你的头颅,一柄剑戳向你的眼睛,你会躲闪吗?”布鲁斯说,“当我站在你的面前,你的坚不可摧亦使我感到恐惧。本能就在于此,人会恐惧未知,恐惧强者,而恐惧带来愤怒与憎恶。”
    “你接纳了我。”芙蕾雅说。
    “我只是想知道,我必须得知道,我在害怕和仇视着的是怎样的一群人。”布鲁斯说,“克服畏惧的本能,这是蝙蝠侠的工作。”
    第11章 焦灼的路人【捉虫】
    芙蕾雅在韦恩庄园停留到下午两点多,布鲁斯亲自开车送她去韦恩大厦。
    “我为我原本的打算向你道歉,芙蕾雅,我知道你不喜欢一直被媒体的目光骚扰。”分开的时候布鲁斯说,“既然夜晚的事情已了,接下来的谈判我将不会参与其中,这也能最大程度上地消弭新闻。”
    他顿了下,又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能保持以往的水平,在这一次也占得上风,我想可能我才是需要担心那一个。”
    “安森财团顾问在被韦恩玩弄了几天感情后黯然离场,还是复仇女神因不满韦恩花心致使其损失万贯家财?”芙蕾雅笑了,她和布鲁斯贴了贴脸颊吻别,“谢谢你,布鲁斯,你今天说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意义重大。为了报答你的慷慨和阿尔弗雷德的热情,我会对你们的代表温柔一点的。”
    布鲁斯给了她故作严厉的一瞥。
    芙蕾雅打开车门,和已经等在楼下的安森哥谭总代理以及两名秘书一起走进了韦恩大厦。
    当天晚上,她神清气爽地回了宾馆。
    接下来的三四天,芙蕾雅一直和布鲁斯保持联系。蝙蝠侠升级了她的私人电话,使得他们偶尔能用短信和邮件往来。
    周二,在漫长的谈判过后,芙蕾雅带着自己的最终成果回了大都会,她将一份价值数亿的合同放在了戴维斯先生的桌上。可让她惊讶的是,戴维斯对这份合同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她大肆夸奖,甚至整个公司里的人在见到她的时候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芙蕾雅满怀不解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关起门来就立刻给阿曼达打了个电话。
    她当然得到了坏消息。
    “你和韦恩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都挂了几天了?”阿曼达连珠炮似的说,“老大原本派你去哥谭不就是因为他喜欢艾米,而艾米想抱上韦恩的大腿吗?他要是单纯想派个人去韦恩那里搞事情,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们几个去。你算是全公司最铁面无私,也最好看的了吧,他叫你去,就是为了让你下下韦恩的面子。结果呢?你比艾米还能耐,随便打开个娱乐新闻网站铺天盖地的都是你的头条。”
    “他连哥谭狗仔的话都信?”芙蕾雅有些无语,“我一直以为戴维斯是个直男,但他现在这样的表现就好像打心底里觉得布鲁斯能搞定任何人一样。”
    “关键在于他去年还追过你,真是尊严上的双重打击,”阿曼达同情地说。
    “我拒绝他是因为我不和上司谈恋爱,不管是对手,合作伙伴,还是团队里的人都不行,这会影响我的业绩和声誉。”芙蕾雅一本正经。
    阿曼达“嘘”了她一声。“迂腐。不过他可不会这么觉得,他现在估计满脑子想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嫌贫爱富还看脸,不过韦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身家几百亿的男人可不是每天都有。”
    “我没有在谈恋爱,也没有被甩,更没有因为被甩怒发冲冠愤而报复,讲讲道理,亲爱的。”芙蕾雅无力地说。
    “ok,你没有在谈恋爱。”阿曼达哄道,她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憋不住暧昧地说,“不过要我说,甜心,你做得很好。像韦恩那种男人,既然你不能征服他,就要给他来一记狠的。”
    芙蕾雅“咔”地挂掉了电话。
    晚上她从克拉克那里把大熊接了回来,闷闷地把头埋进它雪白蓬松的毛里蹭了好一会儿。
    大熊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哒哒哒”地在木质地板上跑过来跑过去,脖子上克拉克挂上去逗它玩的一个大圈“s”牌啪嗒啪嗒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芙蕾雅冷眼盯着它撒疯。
    本以为这件事情风头过去就会恢复平静,但持续在公司忍受了几天八卦的眼光和艾米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后,芙蕾雅终于决定认真地考虑是否要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戴维斯对这种氛围充耳不闻,就像把他的顾问当成了个透明人,当顶头上司对你不太满意时,工作氛围总不会太轻松。很快,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戴维斯公然违背他当初和芙蕾雅签的合同,取消了她的半自由工作时间。
    当天下午,她就递交了辞呈。
    戴维斯甚至还表现得很惊讶。
    芙蕾雅头也不回。她固然有点小郁闷,但仍然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到晚上她在家里给大熊梳毛,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奎恩。
    “我听说了点有意思的事,”那边一接通电话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这么说,我们的小芙蕾雅终于失业了?”
    “对啊,我炒掉了我的老板。”芙蕾雅没好气地回答,“你怎么知道?”
    “刚从韦恩集团赚了一大笔,转眼又从公司辞了职,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会不知道这件事?”奎恩说,“他家现在在用的一些人还是从我这里挖过去的呢。怎么样,既然安森做不下去了,要不要考虑来星城?我以前说过总会给你口饭吃可不是说假的。”
    “谢了,奥利弗,不过我暂时还不准备挪窝。”芙蕾雅把梳子上的毛薅下来,在地毯上堆了厚厚一层,“大都会住得很舒服,大熊也很适应租的房子和这里的环境了,我怕老是搬家对他不好。既然现在清闲了,我预备先休整一阵子,名声做出来了,再换家公司还不容易吗?”
    “什么公司?大都会能聘得起你还要让你舒舒服服的公司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我觉得现在你说话的这个导向很危险。”奎恩拉长了声音说。
    “好吧,”芙蕾雅投降了,“我承认我在考虑莱克斯工业的邀约,我不喜欢卢瑟,但我不会和钱过不去。”
    “你不是向来标榜自己喜欢宽松的工作环境吗?莱克斯工业的工作强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奎恩叹了口气,“而且卢瑟那个人......如果你来我这里,我倒能多照顾你一下。”
    芙蕾雅过了片刻才说:“那边给的条件很优渥,而且承诺休假比原来只多不少。我不知道,奥利弗,我还在考虑,也许你说的没错,也许卢瑟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我管不了你。”奎恩说,“不过你得考虑清楚,亲爱的。今天打电话给你,两件事,第一件,你和韦恩是认真的吗?我看到了你跟韦恩的新闻,我认识布鲁斯·韦恩太久了,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每一次他来赴宴,身边带着得女伴都不是同一个。芙蕾雅,如果你和他玩玩倒也罢了,要是来真的那我就要提前给你买点抽纸了。”
    “你可能是最近第一百多个问我这事的人了。”芙蕾雅无奈地说,“我们只是在谈判前吃了顿饭,后来的相处也和朋友一样,狗仔拍到了照片然后媒体集体狂欢起来了,我能怎么办,登报申明我和布鲁斯不是那种关系吗?恐怕哥谭的女士们不会让我站着离开那座城市。”
    “希望如此,”奎恩不满地吐槽,“韦恩那家伙在谈恋爱的时候虽然永远是夸夸夸买买买约约约三板斧,但和他分手之后要死要活的姑娘可不在少数。聪明点,小家伙,至少也得找个我这样的男人。”
    “你现在是想让我赞美你很长情吗?”芙蕾雅推推大熊的屁股让它翻个身。
    “这还需要你来赞美?”奎恩说,“那么第一件事就算完了。第二件事,这周日晚上在纽约有个聚会,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什么类型的聚会?以什么身份?”芙蕾雅问。
    “慈善晚宴,作为我的女伴一起出席。”奎恩说。
    “你为什么不带黛娜,”芙蕾雅抱怨,“把话说明白点,老朋友,你还以为我像从前那么好骗吗?”
    “我不知道你真的会对着林肯雕像许愿啊,宝贝。”奎恩哈哈大笑。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他们彼此的回忆,芙蕾雅本想说他几句,结果自己憋不住也笑了。
    片刻,奎恩说道:“好吧,好吧,让我把事情说清楚。这次聚会对外报道是慈善性质的拍卖会,但其实是巨头们凑在一起,要谈论些与你们休戚相关的事。一个剧院,出席的人总身价8000亿美金,你以为是什么样的大鱼能拖动这条鱼线?”
    芙蕾雅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奎恩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卢瑟提出了议题,没几天斯塔克就投了赞成票,内容是:我们是否需要集资筹建一个新型实验室,来研究有效的全球保护体系。我拿到了一张简易的概念图纸,我无法向你描述这使我感到多么恐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芙蕾雅?这意味着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变种人,甚至外星人,只要他还存在于地球上,他就无法逃脱这个系统的监视和攻击范围。”
    “所有人?”芙蕾雅不自觉地用力,大熊吃痛地叫了一声,她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背。
    “我不赞成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斯塔克为什么会赞成这件事,”奎恩说,“不过鉴于他以前的军工背景和这两年发生的一切,斯塔克的态度也并非那么难理解。对我们这类人来说,ptsd就像喝酒一样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发生在纽约的一切吓到他了,老实说,发生在大都会的一切也吓到我了。”
    “我知道,”芙蕾雅说,“他是个见过恐惧的英雄,他们总喜欢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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