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之来不及说话，就看着对方将酒杯递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袭红色的新郎嫁衣，目光中充满了濒临绝望般的情绪，像是最后的一丝情意也即将破灭。
“您曾经说过，若是负了我就饮毒酒自尽，如今廖氏孩子都生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那这两杯毒酒我们一同饮下可好？”
“……”要不要这么狠？殉情？
何易之瞪大了眼，额头分泌出冷汗来，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还被水鬼抓着呢。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只看着那个人的眼神因为自己的犹豫越来越冷，有些许神似周长墨。
何易之居然神差鬼使地说了句：“好。”
何易之觉得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渣男，即便是死了也不为过。
那人忽的绽开一抹笑容，像是被心上人宠爱着般，将毒酒送到何易之手里了之后，他默默看着何易之，直接将毒酒饮下。
没多久，那人手中酒杯摔在了地上，整个身体也是摇摇欲坠，只是目光一直在看着何易之。
“喝啊，少爷，您喝啊——”
他在催促着，目光一点点变得猩红和焦灼，而何易之拿着酒杯，身形纹丝不动。
不是何易之不愿意动，而是他动不了，他发现自己又失去了掌控权。
何易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周管家倒在了地上，嘴角分泌出一丝血迹，后控制不住大口吐了满地殷红色的血梅，而自己，竟然猛地将酒摔在了地上。
啥情况？何易之不明所以，魂魄竟然再次恢复了上次那种被剥离出来的状态。
何易之看着那个面容成熟了不少的何少爷，身体在不断颤抖。
“我不能喝，我不能……”
何少爷的脸都白了，看着曾经欢好过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凄惨样子，他后悔了，他不想死。
他还有大好的家业，温顺惹人心疼的娇妻，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如果他死了，他的双亲怎么办，他的妻儿如何？
他不应该一时混了头脑应了周管家的请求，结果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死不瞑目。
何少爷感到恐惧，他连忙叫人将尸体飞快处理了，送了不少贵重的陪葬品并且找了个好地方，另外请了人做法事。
后面的他惶惶度日，哪怕他内疚到不能自己，却也知道自己万万不该抛下自己的妻儿离开人世。
就这样苟活至面容满是皱纹，头发须白，他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的孙子女儿在低声抽泣。
何少爷这辈子若说是最后悔的，大概便是周管家那件事了。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夜里做了个梦，梦见那人依旧是白肤乌发，眸子却满是猩红色的，朝着自己步步走来。
“你为什么没有死？明明我们说好的一起——”
“求求你放过我吧，这辈子是我错了，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替你达成。”
“既是如此，你将我的尸体葬在聚阴池，下一世，下下一世，我都不会放过你，你欠我的，你该偿还。”
“你疯了，你宁可不投胎，也要化作煞鬼寻仇？”
他惊恐万分，然而对方这几十年来已经靠执念和怨恨化作了厉鬼，如果不答应，怕是自己九族都要遭殃。
他后悔至极自己当年竟然做了那样的错事，却无力挽回。
或许是命不久矣，何少爷躺在床榻上两眼发空，半晌才喃喃道。
“周长墨，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下一世我再还你罢。”
这一声震得何易之耳朵发鸣，一直处于旁观者状态的他忍不住后退几步，满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周管家是周长墨？何少爷……是谁？
等等，如果这个梦是真的话，那这一世他遇到的周长墨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修炼百年的煞鬼？
何易之感到遍体生寒，恐惧至极，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着那个化作煞鬼的周长墨对上了自己的目光。
何易之连连后退，看着那一切古色古香的环境化作黑暗，身体猛地涌上来一阵剧烈的不适感。
“咳咳，哇——”
何易之猛然睁开眼的时候，嘴里吐出一大口水来。
入目的是刺眼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之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面前艳红色头发的廖天弘。
难道是廖天弘救了自己？
何易之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随后看向自己的小腿，那里果然被咬出了一个血口子。
然而紧接着，他听见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嗓音——
“醒了？”
顺着声音源头看去，何易之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那个垂眸正在拧干衣服的黑发青年人，正露出白净而细腻的上身，优美的线条如猎豹的身形一般，肌肉分明却又不会太过于夸张。
他的目光转移过来，冷若冰霜地看着何易之跟廖天弘在一起的样子，眼里的怀疑再明显不过。
不得不说，何易之跟廖天弘实在是有缘分过头了，居然同时出现在这个林子里。
甚至让周长墨忍不住怀疑，这次旅游，何易之是不是特意邀请了廖天弘一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等待着事情发生，倒不如扼杀在摇篮里。
他眼眸渐渐浮现出些许杀意，手中的衣服扭曲拧干到了极点，却一言不发，似在等待何易之的解释。
第48章 论鬼攻的和谐生活（48）
“周长墨？”
何易之怔怔地抬起头来, 看着那张和梦里相似却又大为不同的面容，脑中不知道多少思绪。
如果那场梦是真的, 一切问题都有了解释, 例如周长墨为什么会让其他鬼怪忌惮，又或者周长墨为什么总是仿佛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因为前世的纠葛，对方才会喜欢上自己, 若是没猜错的话，自己岂不就是那个何少爷的前世？
不然周长墨怎么会跟自己在一起？
得知一切真相之后，他心中或多或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何易之更多的是心疼。
周长墨前世如果都是真的，那对方刚开始看着自己的时候, 心里得有多想杀了他？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何易之直接站起来, 还不顾身体的不适就猛地反抱住了对方。
对方身上的温度很凉, 何易之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长墨一怔，似反应不过来。
“以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吧。”何易之低喃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周长墨眼神有些不解，这会儿别说是火气了, 直接就被对方一句话，一个简单的动作给灭得干干净净。
“我刚刚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所以……刚刚一醒了就这么激动。”
“那只是梦。”周长墨听到这样说，这才脸色缓和几分，一想到在何易之心里头自己的分量这么重, 他心中微软。
“恩。”何易之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把过往梦里那些事情给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些事说了也无益，不过是拉出来徒增几分悲哀罢了。
既然自己前世负了对方，不管过去到底有过什么，他希望这一世能跟对方好好过。
边上的廖天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眼神一点点灰暗下来，手握成拳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周长墨瞧见廖天弘这个表情，不管这中间具体何易之跟对方是偶遇还是巧合，他也觉得不太重要了，毕竟何易之对他的心意，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以至于他仍旧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青涩的少年眸子乍然一亮，一刻也不离开他的身影。
当时刚开学，他们第一次见面。
何易之以为自己被惊艳的目光隐藏的很好，实际上早就被周长墨发现了。
当时的周长墨满心杀意，瞥见对方那第一眼时，心没由来的就就静了下来。
何易之那会儿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喜欢的男神类型，表面上仍旧是板着脸，粗声粗气道。
“咳，这位同学，你挡着我的路了。”
何易之佯装出一副强硬的态度，直接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对方擦肩而过，似完全没发现自己跟死神的距离有多近。
结果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何易之就从兜里摸出手机，悄悄地拍了身后的人一张照片。
“咔嚓。”
他动作做得很隐蔽，几乎是一扭头就忍不住满脸花痴地对着照片笑了起来——
真帅，长得真好看啊！要是他舍友就好了！
周长墨却一点点回过头来，瞧见对方手机屏幕上有自己的偷拍照片，以及倒映出那暗含春意的笑容。
周长墨心中有些恍惚。
他看着那个少年人的背影渐渐远处，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短碎发利利索索，还提着个大行李箱，和前世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这一世的何易之无论为人还是感情都好似张白纸，按理来说，周长墨早就料到，应该毫不犹豫就下杀手的。
可他到底是没有下手，说不清道不明心中的情绪，竟然只是见过对方一面，就足以让他动摇。
“那就……让你多活一些日子吧。”
周长墨低喃道，眼眸一点点眯起，似缓缓放下镰刀的屠杀者。
此刻怀中的人死死抱着自己，周长墨低头不语，目光渐渐变得温柔几分。
“没事就好，你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噢——好！”说起这个，何易之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下水就是为了弄点吃的。
结果吃的没弄到，他还差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好在周长墨带了一书包吃的，给何易之塞了好几个爱吃的小零食。
其他人也有分到一些吃的，顿时感到粮食的问题被解决了，他们起码还能多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