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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承淮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应道:“……放的是《熊出没》。”
    “你又不懂看,还小么!”顾双仪哭笑不得的抽回手拍了拍他,又迭声催他起来去洗漱。
    吃早饭时她问祁承淮昨晚和王永宁说什么了,祁承淮将视线从粥碗里挪开看向她,表情有些变幻莫测。
    又静了半晌,他才出声道:“老王那个人也是很有点心机的……”
    顾双仪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追问他是什么意思。见她执意要问清楚,祁承淮便只好将王永宁对沈颜的心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居然还有这种事。”顾双仪消化完祁承淮给的消息,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祁承淮则比她淡定得多,吞了一口白粥后才平静的道:“他们俩的事我们就不要掺合了,由得他们自己解决罢。”
    顾双仪闻言忙点了点头,只是神色间还有那么一抹不敢相信的惊叹。
    兴许是受到此事的影响,又或者是祁承淮心结仍在,接连几天他都有些寝食难安,白日要上班需要心无旁骛时还好,到了下班回家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说话愈发的少,常常在梦中突然惊醒,顾双仪发觉他接连几天都做噩梦,觉得有些不妥,在他又一次惊醒时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为的事,能不能告诉我?”
    祁承淮望着她关切的眼神,半晌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只是反复做梦,梦见自己漂在大海上,又突然卷进了漩涡里。”
    他的眉宇间有显而易见的疲倦,顾双仪借着床头灯的光亮仔细的看着他,见他目光依旧沉静,心里压着的石头多少松动了一些,当下便倾身过去拥住了他,用手心去摩挲他的脖颈。
    祁承淮很喜欢她这样温情脉脉的举动,有着一种亲密的温暖。他舒了口气,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喃喃地唤了一声她的乳名,“弯弯,弯弯……”
    他喊一声顾双仪就应一声,这样来回好几次后,顾双仪拍着他的后背细声道:“睡吧?明早还要上班。”
    祁承淮点点头闭上眼,在被子底下摸索着握住了顾双仪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
    顾双仪抽了一次没抽出来,也就由得他去了。她静静的坐在被窝里,好一阵过后她听见身旁男人发出的平稳呼吸声,她低头去看,却一眼就看见他紧蹙的眉头,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抚平了那皱褶。
    第二天,顾双仪去药房买了甘草、小麦和大枣,炖了一道能疏肝解郁、养心安神的甘草麦枣瘦肉汤,不错眼的监督着祁承淮将汤喝完了。
    期间祁承淮表示不是很喜欢大枣的味道,顾双仪眼睛一瞪,道:“不喝汤就喝中药,你自己选!”
    中药更加难喝,祁承淮闻言立即闭嘴,极配合的喝着她用心熬制的一碗又一碗安神汤水。
    只是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准的,有的事明知是祸也还是躲不过。
    按照医院的通知,各个科室要在这几天将院感报告提送到院感办,顾双仪值班的时候章主任特地提醒了这件事,“最后一天了,双仪你等会儿有空就送一下。”
    顾双仪应了声好,将病历框搬了过来,仔细核对了一遍之后递给纪念,“纪念你去送一下。”
    纪念刚想接,她却又缩回了手,“哎呀还是我去罢,你留下来给病人出针,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罢她就起身出了门。院感办在急诊附近的发热门诊的二楼,她交了材料后下楼往回走,将将走到急诊的门口时突然看见对面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向这边冲过来,她下意识就是一躲。
    因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在医院里横冲直撞,顾双仪本能的想避开对方,于是便往一旁走去。
    但她没料到的是男人居然是冲着她来的,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被男人箍住了脖颈,随即有一阵凉意抵在了她的颈侧。
    她顿时就慌了起来,尖叫随即溢出了喉咙,男人骂了一句:“死八婆!别动,再动杀了你!”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我不认识你啊……”顾双仪余光瞥见对方手里那把裁纸刀蓝色的刀柄,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心里对这飞来横祸惶惶不知所措。
    男人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恨恨道:“你不用认识我,我这一辈子就是被你们这群狗医生给毁了!”
    “我……”顾双仪忍不住害怕,到底是哭了出来,又下意识想掰开男人掐住她脖子的手。
    男人见她竟然敢反抗,掐住她的手愈发的用力起来,“别动!再动立刻送你去见阎罗王!”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却都摄于歹徒手上的刀和人质不敢靠得太近,顾双仪被他吓住了,听见他叫嚣着要见院长,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逡巡,却因眼泪而始终看不清人影,阳光直直的照射在地面上,居然失去了平时的温和,变得刺眼夺目,让她的眼泪愈发汹涌而出。
    事情发生时祁承淮正在病区对病人家属交代病情,他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目前来看,病人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乐观,康复最主要的还是依靠你们这些家属,不管他听不听得懂都要多和他说话,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护工的身上……”
    “祁老师!出事了!”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路文奇惊慌失措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祁承淮皱了皱眉,回头问道:“怎么冒冒失失的,有话好好说。”
    “再慢就来不及了,祁老师,顾老师被歹徒劫持了!”路文奇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句,又咽了口唾沫,“就在楼下,急诊的门口,你快去看看罢!”
    “……你说什么?”祁承淮闻言怔了怔,他举了举手,又放下来,拿着病历本的手紧握出了明显的青筋,他不敢相信路文奇说的事是真的。
    路文奇哎哟了一声,拉了他的手就往外走,“真的出事了,你快去啊!”
    俩人走到了护士站时,护长也对着他喊了一句:“祁医生快下楼去罢,顾医生出事了!”
    祁承淮猛地反应过来,甩开路文奇的手就往电梯去,可是电梯实在太慢了,他看了眼才下到十一楼的电梯,脚步一转,立即就往安全楼梯跑过去,跌跌撞撞的一直往下跑。
    跑到一半,他听见了近在耳边的警笛声,他心里一慌,终于知道顾双仪真真切切是出事了,由不得他不信。
    心里顿时一沉,脚步愈发的快,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直接就到了一楼。
    待他终于挤进围观的人群,一眼就看见被歹徒劫持着站在中央的顾双仪,早晨出门时盘得工工整整的发髻已经散落,目光呆滞满脸是泪,他心里一恸,抬脚就要往那边冲过去。
    “承淮你做什么!”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好半天的陈院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要冲动!”
    “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承淮心急如焚,眉目间俱是凌厉,“双仪为什么会突然被劫持?”
    陈院长张了张口正要解释,就听见对面的歹徒又开始大声开骂,“刘炳添你这个杀\人\犯!侩\子手!缩头乌\龟王\八蛋!敢做不敢当,有种出来见我啊!”
    陈院顾不上同祁承淮解释了,拿起扩音器就冲那边道:“有什么事都不能伤及无辜,请你先把你手里的人放了!”
    “想得美!”男人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刀,拒绝了陈院的要求。
    祁承淮看着他手里的刀又对上了顾双仪的脖颈,顿时目眦俱裂,心里对陈院的话嗤之以鼻,当下便夺过了扩音器。“对面的人听好,有话好好说,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呢一起商量,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男人不为所动,情绪愈发激动,似癫若狂的大声道:“商量?十几年来都商量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说吃药就能好,可从来都不见效果,要不是刘炳添那个人渣,我就不会得空鼻症,你们能知道十几年来每一次呼吸都想死是什么感受吗!你们只会说我们是心理问题,可从没有人问过我们的感受!我痛苦了十几年,罪魁祸首却步步高升灯光得意!”
    声声哀凄,字字泣血,好似蕴含着无尽的悲苦。祁承淮听到空鼻症三个字时心里先是一顿,继而又是一沉,等看见男人握着刀的手开始剧烈颤抖,他的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起来。
    情急之下他大喊了一句:“你放开她,换我去,我是神内的副主任医师,比她更有利用价值!”
    可是来不及了,男人颤抖的手无法自控,已经在顾双仪的脖子上划了一道痕迹,有鲜血汩汩的冒出来,片刻就染红了白大褂的衣领。
    祁承淮瞳孔骤然一缩,立即就又想往前冲去,陈院已经拉不住他了,眼见他就要冲过去了,突然,空中传来了“砰”的一声,众人俱是一愣。
    紧接着,祁承淮看见了漫天的血雾在眼前散开,他顿在了原地,突然就分不清这是在哪里。
    第七十七章
    枪击声骤然响起, 站在人群中央的男人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而后迅速倒下,手里的裁纸刀丢在了脚边。
    顾双仪被他用手臂箍着,离得很近,那声枪响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中炸开, 她本就惶然,这时更是雪上加霜, 惊吓之下竟也跟着摔倒,眼一阖就昏了过去。
    周围的人此时都围了上去, 因在急诊门口, 里头很快就推了平车过来, 顾双仪被飞速送进了急诊室。
    近乎癫狂的歹徒被隐在对面高楼里的狙/击手击毙,自有人来将遗体抬走处理。
    祁承淮从枪响的那一刻就开始发怔,一直都没能缓过神来。陈院吩咐人将地面清洗干净, 回头望见他还站在原地,面孔煞白眼珠通红,一时叹了口气, 安慰道:“应该没事的,去看看吧。”
    祁承淮看着面前人关切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嘴唇哆嗦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仔。
    愣了半晌,他才迟缓的点了点头, 提了脚往急诊里头走,心里又惊又怕,又十分的恼怒,不仅是对令顾双仪受了无妄之灾的歹人,还有对自己的恼恨。
    当一个男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身陷囹圄而无能为力,那种对于自己的恼怒是巨大的,无论从理智还是情感上,他都无法接受自己的软弱和无用。
    所以当他在急诊大厅的分诊台前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蹲在地上和一个坐着的小男孩拼积木的身影时,心里的怒火顿时就喷薄而出。
    “你是哪个科室的?”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头顶,又看了眼白大褂胸前白色的胸卡,目光犹如利剑,“你的卫生和院感制度谁教的?知不知道医院的地板有多脏,看见孩子在这里坐着也不知道阻止,还和他玩到一起去?你要真的想和孩子打成一片,趁早回家去当幼儿园老师!”
    这样的事,换做在平时,他一定不会这样怒气冲冲的训斥,但是在这一刻,他万分的痛恨一切不符合规章制度的事情。
    因他的耳边不断的回响起男人喊了许多遍的三个字,空鼻症。
    到底事实如何尚需考证,但这其中是不是存在医疗不规范谁也说不准,但祁承淮却觉得,男人未必就是错的。
    可是这些都应是以后的事,当他将那学生训得哑口无言战战兢兢之后,顾不上一旁愣住了的小男孩,转身就大步进了急救室。
    那里并没有顾双仪的身影,一位护士告诉他,顾双仪并无大碍,已经做了简单包扎后送去了留观室。
    他脚步一转就去了东边的留观区。顾双仪的病床在一排病床靠尽头的地方,一旁的椅子上放了她那件衣领沾了血的白大褂,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鲜红色刺目,刺得他肝胆发寒。
    祁承淮腿一软就坐在了顾双仪床边,他怔怔的看着那件白大褂的衣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颤抖着伸手去摸索找到她的手。
    碰上顾双仪手背的那一刻,祁承淮松了一口气,是热的,还是热的,还好,还好……
    顾双仪睁开眼之前就觉得自己一边手有些疼,她心里一顿,难道是摔倒的时候那么不走运摔坏了手?
    待她看见自己一边手被祁承淮死死握住时,怀疑却没了,原来是被这人捏得痛了。
    她抬了抬手,祁承淮立即回过神来看她,又伸手碰碰她围了纱布的脖子,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叫出她的名字来,“……弯弯。”
    他声音才一出来,眼睛就又红了,将顾双仪吓了一跳,忙挣扎着坐起来去摸他的脸,“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弯弯。”祁承淮仍旧只叫她的名字,语气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软弱和彷徨,“你别讨厌我,我不是故意没救下你的。”
    顾双仪本想问他到底怎么了,闻言立即顿了顿,想笑话他,可是抬眼却看见他眼底无法遮掩的脆弱,心头一抽,来不及去想他怎么会这样,忙安慰道:“不会,怎么会怪你,你不是还想去换我?是那人不肯罢了。”
    祁承淮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抿着唇倾身抱住她,伏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幸好你还在,要是让我也亲眼看着你没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顾双仪一惊,他说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看着谁死了么,可是他在神内,生死不是该看惯的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情绪?
    她想了片刻,又觉得耳朵有些疼,忙推了推祁承淮道:“我觉得耳朵有些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给我看看。”
    祁承淮的注意力立即就被转移了,他拉着顾双仪的胳膊去看她的耳朵,“哪里疼?”
    看了一阵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又恐真的有事,忙道:“你别急,我去给你叫个耳鼻喉科的会诊。”
    说罢他就起身出去找管床医生了,顾双仪望着他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吁了口气暗道可算是将人拉出来了。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祁承淮会这个样子,也许是被吓到了,毕竟当时的情况还算是挺危急的,尽管他向来沉着,但总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只是她没料到祁承淮关心则乱能乱到亲自去耳鼻喉科拽了人来会诊的地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被拉来的同事笑了笑,又拍了拍祁承淮的手臂,“没什么的,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祁承淮却不信,仍旧一脸紧张的站着,直到听见同事说只是枪声过大造成的暂时听力下降过几天会自然好的,才舒了口气露出点笑影来。
    “你看,我就说我没事嘛。”同事走后,顾双仪拉着祁承淮的手,笑着嗔道,“你这样慌乱,用不了几天就全院都知道了,到时候岂不是一世英名都毁了?”
    祁承淮不错眼的看着她,抬手去揉她的发顶,叹气道:“总归是小心无大错。”
    因无大问题,顾双仪歇了片刻后就要走,临走前黄闵中抽空来看她,她问起那个劫持她的歹徒,“那个人是刘炳添主任的病人?”
    黄闵中被她问得愣了愣,随即忙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过头低声道:“是,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刘主任已经被院长叫走了,有人说是当时医疗过度埋下的祸根,院办恐怕要查一查,你们不要多管这种事了,尤其是老祁,等风头过了再说,别把自己绕进去。”
    他这话十个字有八个字是说给祁承淮听的,顾双仪性子温和,凡事都以忍耐为上,唯有祁承淮,既有能力又有手段,不犯到他头上就罢了,偏偏这次遭殃的是他的心尖子,想让他吃下这暗亏,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说的人是这样心思,听的人也心里门清,于是顾双仪扯了扯祁承淮的手臂示意他应声,却只听见一声冷淡的哼声,闷闷的。
    顾双仪心里不装事,虽是受到了惊吓,但被同事家人围着安慰了一通又吃了顿好饭之后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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