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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忆。”老爷子比着脑袋,说:“磕伤了脑袋,血块堵着。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失忆?”
    宋善琴笑了一下,眼泪就掉下来。
    她如何能接受这个真相?真相是谁都没错,谁也没有背叛谁,只是因为失忆。这千万分之一的医学怪病,这样狗血甚至于好笑的原因,却是她近二十多年人生悲剧的罪魁祸首。
    这多可笑。
    “当年他身上的血衣,沾的血我拿着去检验了一下,然后和覃覃做了dna对比,相似度高达90%。但是那血不是拾忆的,我便猜到是你,以为你早就遭遇了不测。为了治疗拾忆,就带着他和覃覃到了美国。也把我的猜测告诉了他,他也以为……你死了。如今想来,实在是太草率了。”
    “荒谬!”宋爸爸拍桌,对覃延卿(江拾忆原名)这人是怎么也看不上眼的,当年这人偷偷拐走了宋家的大姑娘他就不喜欢这小子,天生混黑的,迟早要出事。后来真就出事了,可他自己跑到美国来痛痛快快的生活二十几年,独留宋善琴痛苦了二十多年。他是有父有子,指不定还有红颜知己相伴。宋善琴呢?
    失了丈夫丢了儿子,他一句失忆就能把前尘揭过?就能既往不咎,妻儿伴身边?
    反正宋爸爸是不能接受的,别说他,宋家人都不能接受。
    宋爸爸指着江拾忆说道:“你失忆,你活得好好的。你儿子在身边,你有财富,你要什么有什么。人生赢家。你快乐的时候,你纵情欢笑的时候,善琴失魂落魄,终日以泪洗面,疯疯癫癫的。你享受着生活的时候,善琴一个人孤苦伶仃,封闭自我。她这二十几年来要不是惦记着我们这些亲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她那是心死!心死了二十几年!”
    宋爸爸的咆哮声仍旧有回音,咆哮出来的愤怒是替宋善琴把她二十几年来的悲伤全都诉说出来。这是个意外,谁都不好受,谁也没错。但相比较起来,没有痛苦过的人总是要被指责更多。
    这回,老爷子没偏帮江拾忆,这事儿他插不了手。即使当年受伤的江拾忆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复建用了一年时间。后来有段时间拼了命的想要回忆过去,却适得其反。
    好几次,老爷子起身都看见他坐着到天亮。整个人看起来孤独迷茫,像个迷途的旅人。老爷子知道,江拾忆是忘了路,回家的路。那家里,有着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他的妻子。
    可惜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想不起那个最重要的人,随着一次次寻找石沉大海,随着江覃的慢慢长大,江拾忆也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但老爷子知道,他没放弃那个忘记了的重要的人,只是藏在了心底深处。
    江拾忆盯着宋善琴,慢慢跪下:“对不起,我没办法祈求你的原谅。”
    他没有跟宋善琴解释当时他有很多次回来寻找自己的妻子,只是找错了地方。当年老爷子是在香港救的他,身上没有什么证件。他以为他是在香港遭到追杀和妻子分散的。却没有想到不是在香港,而是和香港一江之隔的s市。
    江拾忆是个奇怪固执的人,没多大的善心,但很坚定,而且清醒。他失去了记忆,却有一个孩子。他喜爱那个孩子,这证明他不讨厌孩子的母亲。在他的认知里,能够生下他的孩子的人一定要是他的妻子。而他,必定很爱他的妻子。
    所以当初江拾忆不信老爷子的话,二十多年来没遇到喜欢的女人哪怕和其他女人逢场作戏都不愿意。他这人,随心而为,却因此,比任何一个修道士更为束缚自己。
    但这些,江拾忆不会告诉宋善琴。
    告诉她做什么?比惨吗?总的来说都是他对不住宋善琴,是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是他带走宋善琴唯一的慰藉,令他的妻子二十多年来都活得不快乐。
    光是这些,江拾忆就觉得足以杀死自己一万次。
    “我爱你,无论是二十多年前的我还是今天见你一面的我,都只会爱你。只会对你一见钟情,就算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不记得怎么遇见你。但我知道,我一定会对你一见钟情。”
    江覃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向古板自恋的老爹能够说出这么高明的情话,动人至极。他看向自己的母亲,忍不住期盼:“妈妈……”
    宋善琴握紧了手,抿紧了唇。不说话半句话。
    江拾忆不气馁:“你没办法原谅我没关系,我重新追求你。你怎么打骂都没关系,我不会放弃。你是我的妻子——”
    宋善琴打断他,试图用冰冷的语气说:“我们的婚姻早就作废。”
    江拾忆放柔了声音:“我们再结一次,我再追求你,再跟你求婚。好不好?”
    宋善琴拒绝:“不好。”
    宋爸爸和宋四叔等人解气,嘲讽的哼了哼。
    宋朝睁大眼看得很惊奇,艾伯特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和宋朝的手相牵,两人姿势亲密至极。宋爸爸回头看,勃然大怒,用力的咳了咳。
    宋朝吓了一跳,连忙推开艾伯特站起来,冲着宋爸爸嘿嘿一笑。宋爸爸冷哼一声回头继续盯着江拾忆,给对方施加压力。
    艾伯特偷偷的笑,宋朝见状,推着他低声道:“笑什么?”
    “没笑。你来坐。”
    宋朝压着艾伯特肩膀,阻止他站起来:“不用。正巧我腿有些麻了,站起来使使力。你继续坐,我靠会儿。”
    说完,绕到椅子背后,两手搭在艾伯特肩膀上靠在他后背,头亲密的搭在他颈窝上。这姿势比之前那个还亲密。
    艾伯特说:“你不担心大姐?”
    “大姐大姐叫得还挺快。”
    艾伯特轻笑:“迟早的事。”
    宋朝轻哼了声,说道:“放心吧。别看大姐这会儿哭着,心里头其实高兴居多。哭了好,把委屈都哭出来,心里头就不闷了。大姐什么事都往心里头藏,可我们都知道她心里最痛的是什么。她最痛的就是丢了孩子,如今孩子到了身边她高兴。至于江拾忆……哼,我现在才不承认他是大姐夫,他让大姐吃了那么多苦头,哪儿那么轻易原谅?不过现在是好了,感觉皆大欢喜啊。大姐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了。”
    第48章
    深夜十二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一道影子鬼鬼祟祟的蹿向门口, 蹑手蹑脚的打开门。门慢慢的开了条缝隙, 宋朝不自觉的笑,刚想猫着身子溜出去。身后突然一个巴掌拍过来,吓得他一蹦三尺高。
    幸好他还记得没叫出声,回头一看,因为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泄进来所以很清晰的看出来人是谁。
    宋朝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说:“江覃,你吓死我了。”
    江覃咧开嘴笑,一口大白牙在黑夜里尤为两眼。“弟弟,你要干嘛去?”
    宋朝脸僵了一下, 随即放松若无其事的说道:“覃覃外甥, 你叫我什么?”
    他特意咬重了‘外甥’两个音,意味深长。
    江覃此时此刻愣住, 宛如晴天霹雳, 张了张口动了几下唇虚弱的说:“不。不是我想的那样。”
    宋朝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就是这样。外甥, 你要叫我舅舅。”
    无端无故辈分矮了一头, 江覃有些难以接受。他埋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呲牙咧嘴:“啧, 辈分好乱。”
    不过他接受这个辈分倒是挺快,掰算清楚了就眯着眼睛欢天喜地的叫宋朝舅舅,还要在前面加个小。
    “‘小’舅舅。”
    宋朝咬牙低声:“行了。别叫了。”
    江覃说:“你要干嘛去?”
    “我出去透透气。”
    宋朝说得理直气壮。
    江覃故作惊奇:“这么大的房间你待着都闷啊?”
    宋朝点头:“对。所以我到走廊透透气。”
    “哦。那咱俩一块儿去。”
    宋朝抽着脸皮,拒绝:“你出去干嘛?”
    “见我老爹啊。顺道安慰安慰他那颗失落的苍老的脆弱的心啊。”
    哪来那么多‘的’。宋朝移开目光,“那你自己去, 你老爹不就住下面那层吗?我在这层的走廊散散心就行。”
    江拾忆后来是被赶出去的,宋善琴不原谅他,但是她想念儿子就又不得不跟他接触。不能明晃晃的拒绝就只能避着不见,江拾忆为了追媳妇也是蛮拼,当晚就在宋家人下榻的酒店第十层订了个房间。
    谁知宋善琴一见他订了个房间就想退掉房间,吓得江大佬连忙退订,背地里又暗戳戳的在第九层订了房间,方便随时出手追人。
    这事儿还是艾伯特告诉的宋朝听,因此当他这么说出来时,江覃是吓了一跳的。
    “你别告诉你爸妈,也别告诉我妈行不?”
    宋朝抬着下巴:“江覃,大姐和那人的事你别掺和。”
    江覃无奈的说道:“那是我爸妈,怎么能不掺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们都生我老爹的气。要我站你们角度也觉得他该受点苦,可那是我老爹。我私心里也盼着他好。我妈不快乐了那么多年,现在我老爹重新追求她,至少有条能幸福的路走不是?”
    宋朝其实也知道江覃说得有理,他大姐半辈子的幸福和不幸都因江拾忆而起,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人能引动她内心的波澜。宋善琴不会再对人动心,如今找到了亲生儿子就更加把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哪来的力气再去寻找爱情。
    毕竟二十多年来宋善琴孤身一人,也很有可能再孤身一人二十多年。这是宋家人最担心的事。
    再者说,宋善琴对江拾忆有恨,相对而言,也有爱。等恨过去了,爱便占上头。有那么个人能陪着宋善琴走完余生,宋家人其实还是喜闻乐见的。
    只是这理智归理智,感情上仍旧不想江拾忆那么快被原谅。
    宋朝翻了个白眼:“你别偏帮着谁就行,我爸妈、四叔四婶那关还好过些,他们都管不了大姐。他要是得到大姐的原谅,呵——难过的关卡是我二叔。当年最生气的是他,现在耿耿于怀的也是他。你要是想帮,你就帮你爹攻克我二叔那关就行,别去掺和我大姐和你爹的旧事。”
    他能帮的仅在于此。他大姐和那人的事本就是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外人插不得手。他给江覃提供了条能帮助他爹的路,要是哄好了宋二叔那关,以后就好过。可这好过的前提得是宋善琴原谅了江拾忆。
    江覃双眼亮闪闪的盯着宋朝,大手突然伸过来抓着宋朝脑袋就一通乱揉:“太谢谢你了,小舅舅!”
    宋朝猛然炸毛:“说了别叫小舅舅!舅舅就行了!”
    江覃兀自哈哈笑,没理会他的抗议:“走走,需要我给你掩护吗?”
    宋朝被推着走出去,撇撇嘴顺口接上去:“掩护什么?”
    “你跟艾伯特偷情呗。”
    宋朝瞬间跳脚,心虚不已:“谁特么偷情!”
    江覃带上门,接口想要否认给人顺毛,谁知宋朝理直气壮的说:“那是我先生,我俩有结婚证书。我去见他光明正大,怎么说是偷情。”
    继江拾忆被赶走之后,艾伯特是下一个被赶走的人。艾伯特被赶出去并禁止和宋朝见面后淡定的订了宋朝那房间的隔壁,不过他没跟江拾忆一样订完了房间就傻逼透顶的跑去宋善琴面前晃。
    宋朝走到艾伯特订的那房间门口,回头示意打算揶揄他一回的江覃赶紧走。
    江覃挑挑眉,垫高脚尖飞速的按门铃然后在宋朝踢空的一脚下逃之夭夭。
    宋朝拍拍脑袋,忍下想追上去拍死江覃的冲动。他精心准备的惊喜都被这白痴给搅浑了,也不知道艾伯特听到,门铃声没。静下心来,慢慢等了会儿却没听到房间里面有动静。
    宋朝试探性的按了一下门铃,等了好一会儿仍旧没人来开。便抿唇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眉眼灵动。从兜里掏出门卡刷,那门卡是艾伯特偷偷订好了房间塞给他的。
    门卡刷过,嘀了一下。宋朝打开门,门刚开了条缝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宋朝低声惊叫了一下,待被搂入怀中压在门上封住住唇闻到那熟悉的气息,放弃挣扎改为拥抱回吻,热情的回应。
    “等等,等等……”眼见衣服都被撩起来了,宋朝赶紧阻止艾伯特:“等会儿,我还要回去。”
    艾伯特伸出舌头舔过宋朝的脖子,留下湿漉漉的一道痕迹。轻轻的吻啄,说:“还回去?”
    “得回。不知道爸爸他们什么时候去找我,要是发现我不在了怎么办。”
    艾伯特含糊着语气说道:“那我们更不能浪费时间。”
    “你脑袋里成天就想着这些?”
    “宝贝,我就想你啊。”
    宋朝推拒不了也没用多大力气推拒,都是男人,谁没个想谁的时候。当腿被打开的时候,他甚至配合的放松身体,双手紧搂住艾伯特宽阔的肩膀。当艾伯特开疆扩土,正要一举进攻的时候门铃响了。
    宋朝身体僵了一下,有些紧张和尴尬。他就贴着门板,衣衫不整的,外头就站了个陌生人,感觉太刺激了。他承受不来。
    “应该是客服人员,别理。我们继续。”
    门铃不死心的响着,可里面两人都兴致高昂,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不下。艾伯特没理门外面的人,低头覆上宋朝的唇,辗转深吻,把人吻得迷迷噔噔的,正要开吃——“艾伯特,我是宋品花。宋朝他七姐,有事儿找你谈谈,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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