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图博得一笑,不喜了,弃掉便是,因为总还会有无数这样的人蜂拥而起。
“行了奶娘,不过是看场戏,不用太慎重其事。”
“也是。”周妈妈点点头,笑眯眯的,“留春馆那边也不用咱们如此慎重其事。”
这说得自然是反话,可贵人都是要脸面的,难道说思懿院很在意留春馆那边,所以才会处处使绊子恶心人?不是显得自己心胸太小了。
每次给留春馆添堵的时候,总是思懿院气氛最好的时候,大家都笑盈盈的,仿若是看到了什么闹剧。晋王妃也笑着,却笑着笑着不经意的往窗外望了一眼,柳眉微微的蹙了起来。
她突然有些厌烦这样的自己,活着似乎就只是为了和那几个女人斗?
小郡主住在留春馆中的小跨院里。
说是小跨院,实则也名不副实。
是一个与留春馆相邻的院子,从侧边开了个角门可以通往留春馆,另还有正门可以自由出入。
院子虽不大,但看起来极为精致。三间两层的小楼,粉墙黛瓦,窗楼、门扇皆是朱红色。庭院中放着两口大缸,大缸中漂浮着莲叶,却是养了碗莲,还没到盛开的季节。另又在游廊前的空地上栽了两棵粉杏树,整个景致出奇的柔和。
除了小楼外,另还有倒座房后罩房,并有左右厢房,算得上是极为宽敞的了。
如今这院子里除了住着小郡主外,有管事嬷嬷一名,大丫鬟两名,二等丫鬟四个,粗使丫头婆子若干,以及两个奶娘,共计十多个人侍候小郡主。如今又加了瑶娘和翠竹两个人。
这还只是服侍一个小奶娃,等小郡主再大些,侍候的人只会更多。
因为自己也有个同样大小的孩子,瑶娘感叹之余,不禁心生对比,同样都是奶娃娃,她却是亏欠了小宝良多。
这么一想,心情不免就黯淡了下来。
瑶娘和翠竹来到小跨院,就被先领到了穆嬷嬷跟前。
这穆嬷嬷就是小跨院里的管事嬷嬷。
为什么叫做嬷嬷,而不是叫妈妈,起先瑶娘也不懂,还是上辈子后来才知道,从宫里出来的,才能叫嬷嬷。而这个穆嬷嬷就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是晋王放在小郡主身边的人。
起初瑶娘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一进王府就被翠竹和留春馆那边找上了茬,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有功夫去注意这档子事。还是后来在王府里待久了,才知道原来貌不其扬的穆嬷嬷竟身份如此不一般。
而恰恰是因为穆嬷嬷的存在,哪怕王妃和胡侧妃她们斗得再厉害,从没有波及到小郡主的身上。直到那时,瑶娘才意识到这其中的真正含义,抑或是晋王真正的本意。
因为这种认知,瑶娘在见到穆嬷嬷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不过穆嬷嬷并没有和她们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就让人将她们带下去安顿了。
如今小跨院里的主子就一个,还是个奶娃娃,下人也不多,所以房子住得极为宽敞。
小郡主住在小楼里,穆嬷嬷和玉翠玉燕两人住在东厢。奶娘们则在西厢房,至于其他人则在倒座房和后罩房。
瑶娘和翠竹被安排在了西厢房,一人一间房,与上一世别无不同。
房间很大,至少对瑶娘的出身来说不小了。整个房间被一架黑漆绣四季花卉屏风一分为二,前面是厅,放了一张黑漆雕花的八仙桌和同样颜色花型的凳子,挨着窗下是一张罗汉床,另有两张圈椅并花几及条案等物。
越过屏风就是卧房了,挨着墙角放着一张填漆如意云纹的架子床,床上挂着罗纱帐,另有衣柜箱笼脸盆架子。槅窗下摆着一个黑漆雕花的妆台,靠着最里角是一架屏风,屏风后放着恭桶和浴桶。
这样的卧房若是在外面,富家小姐们也是住的,在这里却是给一个下人住,王府的富贵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瑶娘上辈子见多了王府的富贵,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诧异。
瑶娘刚将自己的小包袱放下,绿娥就敲门走了进来。
绿娥是小跨院里的二等丫鬟。
除过她,二等丫鬟还有绿绸、绿腰、绿萝。在四个绿上头是玉翠和玉燕,这两个玉字起头的丫鬟是小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地位比另外两个奶娘还要高,在这小院里除过穆嬷嬷,就是她们。
之所以会罕见的奶娘地位比丫鬟低,是因为小郡主如今还小,奶娘的除了喂奶,并没有其他作用,更称不上教养什么的。
绿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几身衣裳。
瑶娘忙迎上前去,绿娥道:“奉玉燕姐姐的命,给苏奶娘送衣裳。刚好赶上换季,一共有四身。”
“谢谢绿娥姑娘。”瑶娘道。
绿娥点了点,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第11章
瑶娘看着放在桌上的衣裳,眼中满是喜悦。
她正愁没衣裳穿呢。
其实她从家里出来,多少也是带了几身衣裳的,可她以前惯是喜欢些粉嫩娇艳的颜色,如今她想不招人眼,自是想捡了暗色穿,而送来的四身衣裳恰恰都是暗色的。
一身石青色,一身绿沉色,另两身则是秋香色和檀香色。从颜色上来看,可能不符合年纪,但却很符合身份,奶娘本就是来奶孩子的,不用穿得太花哨。
上辈子瑶娘刚到小跨院,上面也发下了这几身衣裳,可她嫌弃颜色太难看,都是捡了自己的穿。明明是同样一件事,却因为心境的不同,心态自然也不同,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瑶娘拿着衣裳去屏风后面试,因为不是量身定做,稍显有些大了些,但她现在恰恰要的就是衣裳宽松。
瑶娘索性就穿上新衣出了门。
先找了个小丫头问哪里可以洗衣,得知后罩房前的那口井可以用,她就回房将要洗的衣裳,抱到后面去洗了。
从小楼旁的角门出去,迎面就是一个和前面庭院差不多大的院子。正面是一排后罩房,两侧还有杂物房、厨房以及住人的房子若干。
杂物房里有木盆、水桶,还有洗衣用的皂角。这些都是绿腰告诉瑶娘的。其实这些瑶娘都知道,只是不经过询问就冒然,总显得有些突兀。
拿到自己要用的东西,瑶娘便去了水井前,将水桶丢进井里,往上打水。她力气不大,只能打起半桶来。
就着这半桶水,她将自己换下的衣裳泡进木盆里。
绿腰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见她真摆出要洗衣的架势,也没说话就离开了。
而就在瑶娘洗衣的同时,翠竹也收到了绿娥送过去的衣裳。
只是她颇为不屑的看了一眼,就扔在边上了。
料子倒是不错,就是颜色寡淡了些。她虽是寡妇,可没想一辈子当寡妇。
由于今天初来乍到,瑶娘和翠竹是不用上值的,这半日时间是留作安顿之用。不过翠竹可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收拾收拾就换了一身衣裳,出门找人说话了。
她惯是个热闹的性子,嘴巴也甜,一口一个婶子妹子的,不多会儿就和小跨院里的人混熟了。
玉燕将事情报来,穆嬷嬷老脸上看不出波澜。
“不管她们,我们只用看好小郡主。”
玉燕点点头。
瑶娘洗完衣裳,在绳子上晾好。
她又去打了些水端回去,将自己屋里四处擦了一遍。房间似乎提前有人收拾过,但并不仔细,边角处都能看见有些灰尘。
瑶娘既然想打算留在这院子里,就摆出姿态,而她现在所干的看似毫无干系,实则正是在向大家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些道理还是瑶娘上辈子在王府里待久了,才洞悉的道理。她也只能做到这些,别的就看人家给不给自己的机会了。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小跨院里的生活平淡而又索然无味。
与上辈子一样,小跨院里的人看似待两人和善,实则和善中带着疏离。
瑶娘和翠竹两个虽也去了小郡主身边服侍,却只能远远看着,连打个下手都会被人代劳,更不用说是近身侍候小郡主了。
没几日,翠竹就厌烦了,开始频繁往外面跑。
借口是去找自己姨母,更多的时候则是和留春馆的人套近乎,倒是瑶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安之若素。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却又变化无常。可能今儿是个大太阳,夏衫也是能穿的,半夜就开始下雨,次日又要换上夹衣。
昨儿下了雨,上午的时候天还是阴沉沉的,下午出了大太阳,顿时热了起来,闷得让人心里发慌。
暮色四合,小跨院里平时就安静,到了这种时候更是安静得宛如无人之地。
不受重用倒也有不受重用的好处,那就是干什么都没人管,瑶娘去厨房端了自己的晚饭,因为天热实在没胃口吃,就先放在那里,打算洗个澡再说。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洗完,可能是要下雨,屋里十分闷热,瑶娘头发还没晾干,就又出了一脑门的汗。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外面果然比屋里凉快许多,微风徐徐,吹得人十分舒服。
瑶娘刚在外面站定,就听见旁边传来吱呀一声,翠竹也出来了。
见她粉白的脸上汗珠点点,看样子也是被热出来的。
最近翠竹一改早先不待见瑶娘的模样,可能是受了谁的指点,待瑶娘十分热情。
两人本就相邻住着,时不时翠竹也会来瑶娘屋里坐坐,与她说说话。瑶娘心中清明,表面上却是一派柔和。翠竹只当她为人驽弱,倒是没多想,偶尔还会让瑶娘帮她洗件衣裳什么的。
不过瑶娘若是帮她干了活儿,她也不是没回报的,时不时端来一盘糕点果子什么的,送给瑶娘吃。
翠竹的亲姨母曹婆子是大厨房里的一个小管事,这些东西都是翠竹从她那儿讨来的。翠竹经常会拿些小零嘴回来,给小跨院里丫鬟婆子们吃,有些粗使小丫头和婆子都贪这个嘴,所以翠竹在小跨院甚至是留春馆的下人面前,可比瑶娘受欢迎多了。
别人见她都是一脸笑,倒是瑶娘显得黯淡许多,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翠竹见瑶娘站在门外,来到她身边站定。
“这天也太热了。”她一面说,一面拿着把团扇扇风。
瑶娘道:“是啊,我刚沐浴,又出汗了。”
翠竹抹了把汗,见手上一道白印子,她当即蜷起了手心,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汗巾,掩饰地在脸上按了按。同时眼睛不着痕迹地在瑶娘宛如剥了壳的鸡蛋也似的脸上划了一眼,嘴里嚷着:“不行不行,我也得去洗洗了,这天实在太热了。”
她想叫瑶娘帮自己提水,可这会儿瑶娘已经去游廊的石台上坐下,另一手拨着自己的长发,她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扭身进了屋里。
瑶娘看了她背影一眼,复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这种时候多少是有些蚊虫的。瑶娘的长发也差不多晾干了,便打算回屋用晚饭。
她刚来到桌前坐下,就听到一阵奶娃娃的啼哭声,声音很尖锐,她下意识就紧绷了身子。
倒不是吓的,而是一个做娘的,天生就对孩子的哭声特别敏感。
瑶娘意识到这是小郡主在哭,自打来到这小跨院,每晚小郡主都会闹这么一出。她端起饭碗,打算吃完晚饭,再去打些水来擦擦身就歇下。
饭菜有些油腻,奶娘们的饭菜本就比寻常下人们的要丰富,以大荤大肉居多,因为多吃大荤才能产奶。可瑶娘本就心里燥得慌,饭也有些凉了,吃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放下筷子,将桌子收拾了,端着盘碗去小厨房。回来的时候,又提了半桶温水。小厨房里的热水是不断的,因为小郡主时时刻刻都能用上,烧得也多,所以下人也可以用一些。
瑶娘擦了身,将水端出去倒掉。
这期间小郡主的哭声一直没停,甚至越来越尖锐。尤其这会儿突然起了风,呜呜的风声衬着孩子的哭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瑶娘有些坐不住,不禁去了门边,往小楼那边望去。
此时小楼里早已燃起烛火,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留春馆那边也来人了,问过究竟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