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可真俊!”
这些个老妇人们可不知道害臊是怎么写的,也特敢说话。其实上了年纪的市井妇人都是这样,本来就是长辈嘛,对方要晚一辈,都是拿来当小辈儿们亲近。
“快来快来,玉成他娘小闺女家的男人。是不是没地方坐,来这边坐!”
又是一个被这一连串称呼绕晕了的可怜人。
不过晋王走过来是因为小宝在这里。
“玉成他娘也真是,亲姑爷丢这儿不管。孩子你也别怪,你大兄弟今儿办喜事,家里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这是家里老二吧,长得跟他亲哥一样白嫩。”
“人家小两口子长得都好,孩子自然也长得好。”
“快来,给奶奶抱抱。”
二宝个傻家伙也就伸着手给人家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让几个老妇人更是夸这孩子仁义,是个热闹人。
小宝终于解脱了,他被抱着喂了一嘴的花生米。来到晋王怀里的他,回头望了望傻弟弟。
反正二宝喜欢热闹,肯定开心。
晋王想走没走成,被好心肠的桂花婶子安排在旁边的一个席上坐下了。
“快别走了,这人僻静,待会儿炸炮仗不会惊着孩子。等会儿就要开席了,你这做姑爷的可是贵客,我得替玉成他娘把你给招呼好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鞭炮声喧天,去迎新娘子的花轿回来了。
感觉周遭一下子就喧嚷起来,彼此之间说话声都听不着。晋王见二宝坐在桂花婶子的怀里,让人捂着两只小耳朵,又见旁边有人不停地对他打手势,也笨手笨脚地学着人给小宝捂上耳朵。
父子俩面面相觑,都有一种窘然却不讨厌的心情。
有锣鼓声,有鞭炮声,震耳欲聋。
似乎一下子很多人都从外面涌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们围在两侧,一对新人手持着红绣球相携从外面走了进来。
堂屋那边门口站了许多人,苏秀才和吴氏被人匆匆推了进去,瑶娘似乎也在,转瞬间新人就入了堂屋,四周安静下来,有什么人在喊着唱词:“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新人入新房。”
……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不过院子里四处都燃着大红色的灯笼,倒是不显昏暗。
所有人都入席了,只等酒菜上桌就可开席。
到处都是人声、笑声,随着做喜宴班子的班头站在院中高喊一声:“开席了!”便有数个人端着托盘,其上摆着各式凉碟走了上来。
菜上得很快,也很丰盛。
这次幸亏了姚成,本来按苏秀才说的,随便摆几桌就算了,姚成却说是时人定然不少,还是往齐全上弄。果然到了正日子前来贺喜的人比想象中的多,甚至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那边还来了几个小官。
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俱都彬彬有礼,让苏家人心里连连赞道京城就是不一样,当官的都比别处的官待下亲和。
他们哪里知道这都是冲着晋王的面子来的,为了不招人眼,来得都是些小鱼虾,真正的大鱼倒是想来,就怕弄巧成拙。
菜很快就上了一半,所有人都开始吃了起来。
因为别的桌上都坐满了人,晋王这个来不及转移地方的,就只能和几个老妇人坐在一起。
不过坐在这里也是有好处的,都招呼晋王吃,晋王其实一点都不想吃,可人都招呼了,只能拿起筷子吃起来,连玉蝉都被招呼吃上了。
实在是热情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好。
瑶娘终于忙理顺了,这才想起晋王来。想着自己没管他,还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就忙从后头出来看看。
一眼过去,就看见晋王鹤立鸡群坐在一桌子老妇人之间,腿上坐着小宝,正拿筷子夹着菜喂小宝吃。
其实小宝倒想自己吃来着,几个老妇人不让,说晋王不会喂孩子,她们帮忙喂就是。
小宝虽挺喜欢这几个老大娘的,可再喜欢也没到跟和人公用碗碟和筷子的地步,抓着晋王的衣襟就不丢,小手拽得紧紧的,晋王只能说他来喂就是。
瑶娘心里窘然,又有点想笑,心情诡异地过去了,问:“你怎么坐在这儿?姐夫没招呼你去喝酒?”
“来了,不想去。”
其实姚成刚来过了,只是与他同桌的都是些小官吏,那些人哪有资格和晋王同席。与那些人坐一起,晋王宁愿和几个老妇人同坐,就图个清闲、不闹心。免得过去给人添堵,晋王坐在那里,人家是吃还是不吃呢,还笑不笑了?坏气氛!
“堂子媳妇,你忙完了,这闺女可真是又孝顺又能干,快来坐着吃,肯定累得不轻。”
在老大娘们的‘威慑’下,瑶娘也坐下了。
就坐在晋王身边,心情诡异的听着老大娘们一口一个‘堂子媳妇’,一面在大家的招呼下吃着菜。
趁着大家不注意,瑶娘小声问晋王:“她们干嘛都叫我堂子媳妇?”
晋王窘脸。
真的窘,这辈子就没这么窘过。
方才人家问他怎么称呼,他总不能说你们就唤我晋王殿下吧,只能把本名报上。
赵佑堂!
多么大气的名字!
赵,皇族姓氏!
最后被缩减成了堂子!
瑶娘又问了一遍,晋王表情扭曲地说了一句:“回去再跟你说!”
……
再热闹的场面,总有要散席的时候。
晋王已经憋了一晚上了,一刻都不想多留,其实也是不想撞见那些小官们,方才已经有人在旁边走来走去想过来敬酒,却碍于席间大娘们太多退却了。
瑶娘去和蕙娘打了声招呼,蕙娘也知道瑶娘情况不同,也没多问,就让她路上小心。然后趁着散席的人们往外走时,晋王和瑶娘带着小宝二宝和两个丫头,也出了苏家大门。
月明星稀,夜风清凉。
晋王府的马车和人都等在巷子外面,所以出巷子的这段路得是用走的。走在这种巷道里,向天看去,总觉得天很高。
“真好啊,我哥也成亲了。”
是啊,真好。
第188章
入秋之后, 朝廷就进入了多事之季。
先是鞑靼突袭了边线卫城, 再是广西爆出官员贪墨大案。鞑靼突袭边城就不说了,他们每年不闹这么一场就不正常, 广西贪墨大案吸引了举朝上下所有人的目光。
无他,皆因这场事闹得有些大,牵连进去的官员有几十人之多。从上到下, 从头到根子,烂了个彻彻底底。
弘景帝龙颜大怒,命人去拿了布政使李贺铭归京, 又连派了两个钦差过去查案。
因为这连着两件事, 刚起头的议储之事自然无疾而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年关。
年关之时,治办年事,历来忙碌。就在这当头闹出一件事, 事情和庆王府有关。
事情是小宝闹出来的。
源头是内务府克扣庆王府的东西。
按大乾朝的规制,亲王俸禄是银万两, 米万石,锦四十匹, 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 绢五百, 冬夏布各一千,诸如此类种种不一列举, 甚至是马匹草料都各有补贴。以前还在封地之时,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运过去。自打入了京以后,因为挪到由内务府负责,就变为拆成四份,每季一份。
这些东西看起来挺多,可因为王府人口众多,其实很多时候都入不敷出,所以这些个皇子王爷们大多都有私产进项补贴一二,时不时还有门下之人的孝敬。
这次庆王因遭了圣上厌弃被发配去守皇陵,庆王妃因身份问题,经常是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在人面上露脸的次数大大减少。柿子都捡软的捏,这不,就捏到庆王府身上去了。
庆王府夏秋两季的分例,到现在都没送过去。
其实克扣这种事并不罕见,早在晋王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常有发生。
内务府里管事的都是太监,太监们没了子孙根,贪的不过是两样,钱和权。皇子每年的分例都有规制,可怎么送,什么时候送,送的是什么东西,那里头的学问就大了。
你若是不忿找过去,若是得势的,保准好声好语好脸的将你送出来,不出三日,东西就来了。若是不得势,一句内务府实在事多回去等着,就将你打发了。
至于等多久,那得看他们的心情。
庆王妃倒也让人去催过,可内务府让他们等着。眼瞅着府里那么多下人护卫的月钱都拖了好几个月了,该换季的时候,到现在换季的衣裳都没做。夏秋两季将将就就也就过了,可京城的冬天历来寒冷,冬装不做却是说不过去的,尤其这马上又要过年了。
庆王妃也从私库里拿银子出来填补过好几次,可庆王因为没有母族,家底本来就薄,又因不受宠,当初的封地并不是富饶之地,庆王妃出身小官之家,嫁妆也称不上多丰厚,拿出的银子对这一切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些日子,庆王妃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倒也想过去求求晋王,可庆王妃实在没脸。
一直以来,庆王就仰仗着晋王,那次庆王说出那种话,庆王妃心中愧疚,却是无颜替庆王解释。这次庆王出事后,庆王府里里外外的事,晋王不知帮了多少,连琰哥儿入上书房的事,也是晋王给办的。
看似事情都不大,可要知道现在庆王府是一直用,却没办法还。庆王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指着琰哥儿还,那得很多年以后了,再说了晋王到时候也不一定能用上侄儿。明摆着就是让人一直付出的事,庆王妃都是能不求人就不求人。
这些事情不可避免就影响到小孩子们身上,珠珠还是毫无察觉,琰哥儿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连着几日都见琰哥儿情绪不对,小宝不免就问上了。
琰哥儿虽是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内敛一些,到底还是个孩子,就把这事跟小宝说了。
小宝听完后,拍拍小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其实这事真不难办,说白了就是势。
有势就没人敢欺,不管你是自己有势,还是管别人借势。能利用起来,就算是势。
就好比鲁王,他难道不知自己的性格十分招人嫌,难道不知脾气暴戾不是什么好名声。可与庆王一样,鲁王的母妃陈嫔出身也不高,生下皇子才只封了嫔,就能看出来。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历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高贵的母族,做皇子在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在宫里想生存下去,那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动上数百个心眼。
鲁王从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性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可就是这样,从小被弘景帝罚着骂着,这前朝后宫任谁都不敢轻忽鲁王。
都知道鲁王让圣上上心,真不在乎罚你作甚,看都懒得看到你,庆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内务府不敢拿捏鲁王,惹都不敢惹这位爷,知道这位爷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真把他给惹急了,他大闹一场打死几个人,陛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小宝自然不可能让琰哥儿走鲁王这条路,再说了琰哥儿现在还小,他自己也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琰哥儿多出入几趟乾清宫,然后适如其分的让琰哥儿露些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