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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远候起身,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另一边清泱得知苏翎便是过继给元君的长宁帝子之后,也是如遭雷击,她想过多少的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并非宗室子弟的苏翎会是和亲的人选。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少年,他刁蛮任性,被众星捧月地宠着,无法无天地骄纵着,如今竟然要远去他国,怎能不叫人感伤呢?
    然而清泱自知无力改变既定的结果,便也只好黯然伤怀。一连几日不思茶饭,终于叫穆远忍不住开口问她。
    “殿下,你可是为了长宁帝子和亲之事难过?”穆远略显担忧地问道。
    清泱闻言回神,忙收敛了自己的痴态,转身问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呵,”穆远轻笑一声,语气略有讥讽之意,接着说道:“殿下这几日神色间颇为落寞,只要不是瞎子,谁还看不出来。”
    清泱听着穆远的话,觉得穆远似是有些不满,便联想到或许穆远是吃醋了。这个猜测让她既担忧又高兴,担忧的是如何向穆远解释,自己虽然感伤,却并非因为男女之情,高兴的则是穆远心里是在乎她的,在乎到能让一向淡漠的穆远拈酸。
    “我的确是为此事难过,但是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清泱开始解释,穆远则在一旁安静地聆听。
    “苏翎他,并不是皇室中人,他生来不曾享受过皇家的富贵与好处,如今却要为了皇家做出这样的牺牲,难道不值得令人感伤吗?”清泱本是穿越而来,思想自然与一般的上位者不同。
    穆远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着思考了起来。清泱的话里是他从没有接受过的新奇观点,他生来富贵,所接受的思想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何人都有责任为皇家牺牲,献出生命甚至是更为宝贵的东西。但是此刻听了清泱的话,非但不以为她大逆不道,反而觉得十分有道理。
    “即便如此,殿下徒然伤感也是无益之举,而且还会令珍视你的人白白替你担心。穆远言尽于此,殿下好生思量吧。”穆远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回头。
    清泱听了穆远的一番‘开导’,心下似是明了了什么。
    穆远他刚刚,是在说我是他珍视之人吗?他不仅是在吃醋,而且还暗搓搓地表白了?清泱这样想着,心里的郁结之气仿佛散开了些。
    人们在幸福的时候往往不会注意到别人的痛苦,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过给予一些无用的同情和怜悯,即便是清泱也不例外。
    另外一方,赫敏赭当初在山海居偶遇苏翎,一见之下,大为钟情。然而可惜的是她打听了苏翎的身份,却发现他既不是皇子,也不是宗室子弟,如此自己便没有理由求娶,对此她深感遗憾。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前所未料的转变,她此番求娶的是大周朝的皇子,然而使者打听的结果却是,赐婚给她的并非真正的皇子。
    “王女,那大周的皇帝实在是无耻之极,居然用无关紧要之人冒充皇子。”使者发现了真相之后,咬牙切齿地控诉熙帝的‘恶行’。
    “不要大惊小怪,她们大周没有合适的皇子,当然会从皇亲宗室里挑人,这是已经是默认的惯例了。”赫敏赭对于使者的惊讶不以为然,从前北匈也有过与大周和亲的先例,但是倒是没有谁真的娶到货真价实的皇子的。
    “不不不,是属下没有说清楚,长宁帝子也不是宗室子弟,而是一个小小军候的儿子。”那使者义愤填膺地说道。
    “什么?”赫敏赭的眼里非但没有愤怒之火,反而燃起了希望的亮光。因为从使者的寥寥数语中,她联想到了让自己燃起征服欲望的‘烈火美人’。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以趁机要挟大周皇帝,让她多多给予咱们钱财布匹,然后再逼她换一个宗室的子弟来。”使者想到大周皇帝不得不给北匈奉上丰厚的陪嫁时,便忍不住兴奋。
    “那长宁帝子的准确身份,你可知道?”赫敏赭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好像是什么平远候家的世子,属下也记不太清了。”使者话甫落,赫敏赭就大笑起来。
    “王女笑什么?”使者不解地问道,要知道赫敏赭王女眼界开阔,应该不会为了一些钱财便高兴至此。
    “我笑中原人说,‘有情人会终成眷属’,说的真是太对了。”赫敏赭带着笑意说道。
    “啊?”那使者不知赫敏赭所言是何意,一副懵懂的样子。
    “你不必管了,我自然会以此为借口,要求让大周的皇帝增加陪嫁,不过至于和亲的对象,就不必换了。”
    一个月后,长宁帝子和亲出嫁。
    半个月前,北匈王女当庭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了皇室的谎言,要求丰厚的陪嫁和盛大的送亲仪式,熙帝为保皇家颜面,不得不忍痛一一答应。
    苏翎出嫁这一日,十里红妆铺路,京城万人空巷,华丽无匹的銮舆里坐着尊贵的帝子。两国联姻,场面之盛大,自然是远胜当初清泱与穆远的盛事婚礼,然而坐在八匹汗血宝马拉着的车驾里的苏翎,心下却是毫无欢喜之意。
    原来,只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满心欢喜,满怀忐忑。否则纵然惹得天下所有的男儿都艳羡,又有什么乐趣呢。
    苏翎心如死灰,一行清泪从重重的脂粉上流过,久而冲出了一道清晰了泪痕。他的思绪渐渐飘到了以前,和清泱在一起的日子。
    初见清泱的时候,他才六岁,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当时他跟着自己尚在人世的父亲进宫给元君请安,元君给他抓了一把好吃的干果,让宫人带着他去后花园看梅花。
    当时他见什么都觉得新奇,自己甩掉了宫人一个人乱走,猛然间看到了灼灼的红梅下,那个令人惊艳的身影。
    当时清泱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一张小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帽子下,帽子的边儿上是毛茸茸的,迎着凌冽的寒风抖动。
    怕愁贪睡独开迟,
    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
    尚余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
    酒晕无端上玉肌。
    诗老不知梅格在,
    更看绿叶与青枝。
    清泱随口吟了一首诗,当时年少的自己还不明白意思,但是却只觉的觉得那简直堪比天籁之音。
    “你是谁?”
    自己大胆地问出了口,只见背对着自己的小人儿转过了身,对着自己温和地一笑。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这一眼看了便再也移不开。
    从此之后他只爱穿红衣,只爱追在那个偶遇的小姐姐身后,其余的女子,再也入不得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诗是苏东坡的《红梅诗》
    第39章 燕婉良时
    清泱也在送亲者之列, 但是混迹在众人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再与苏翎道一句离别珍重。
    赫敏赭的车队渐渐远去,送行的人群却还停留在原地, 苏翎悄悄地掀起了侧窗车帘的一角,探头往后看去。只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一身莲青色锦衣的清泱, 她的身边是自己一直羡慕嫉恨的穆远,两人紧紧依偎着, 恰似一对最合适的璧人。
    一直氤氲在眼中的泪水‘扑簌’一下流了出来, 苏翎忙用袖子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完。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便马上缩回了马车里。
    “穆远,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幸福吗?你最好好好珍惜上天的这份恩赐,要是你敢辜负泱姐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苏翎在心底里暗暗道。但是作为一个已经被淘汰, 再无机会得其所爱的人, 他所能够做的, 或许也就只剩下默默祝福了吧。
    苏翎向外张望只不过片刻,却正好被前面骑马的赫敏赭回头看到, 想起当初在山海居的相遇, 她心下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拨马走到了苏翎的銮车附近,调整速度与銮车并行。
    “你还在留恋着什么?”赫敏赭气势汹汹地对着銮车质问。
    苏翎在里面自然是听到了,但是却执拗的不想回答。
    赫敏赭等了许久却也没有等到苏翎的回音,便更加生气。
    “无论你留恋的是故土还是故人, 现在都没有用了,以后你是我赫敏赭的王君,你的心里也只许想着我一个人。”赫敏赭不管不顾地朝着苏翎大喊道。随即她又像是想通了什么,缓和了语气说:“你此刻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便又拨马走到了队伍的开头,苏翎气愤地一把扯下了头上华丽贵重的头冠,一把摔到了脚下。分量十足的头冠撞到实木的车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声,然而却无人在意。
    从此之后,北国狼烟,大漠孤云,再也不能回到故土,见一见故人……
    送亲的众人互相寒暄感慨一番,渐渐都散去了,清泱却还站在原地呆呆地不动。
    “殿下,咱们也回去吧。”穆远陪着清泱站了一会儿,此刻也不禁出言道。
    清泱还是一副失神的状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是一把抱住了穆远。
    穆远被清泱奇怪的举止吓了一跳,马上转头环顾四周,发现城门外送亲的人已经散光了,佩玉与穆封两人在一旁的马车附近,两人见状都识趣的别过了头,不再往这边张望。
    穆远以为清泱是心里不好受,便叹了一口气将清泱搂进了怀里。清泱比他矮上许多,正好可以将头靠进他的颈窝。
    “以前穆清受了委屈,就爱这样窝进我的怀里,殿下倒是和他一样的习惯了。”穆远轻抚着清泱的后背,温柔地安抚道。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清泱说着已经带上了哭音,穆远听了,只觉得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了他的心一下一样,痛不可忍。
    “苏翎和亲我应该伤心才对,可是我此刻却觉得有些庆幸起来。”清泱仰头看着穆远,朦胧的泪眼里倒映着他的面庞。
    “我想着,幸好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若是我娶了别人,尚且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若是你当初嫁的人是老五,我……我简直不敢去想象。”清泱哽咽着说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穆远闻言绽放了久违的笑容。
    原来清泱是在庆幸,庆幸自己和她都遇到了对的人,庆幸虽然是身不由己的政治婚姻,却终得了最合适的良人。而不是为了离去的人伤心难过。
    “殿下,”穆远轻声呼唤清泱,看着一贯风轻云淡的女子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便耐不住心下的喜爱。于是他轻轻地缓缓地在清泱的唇上烙下一吻,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亲昵。清泱一开始有些不可置信,然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霸道地将自己的舌头伸到了穆远的口中,汲取着穆远的气息。
    咸咸的泪水流到了两个有情人的嘴里,却是晕开了满心的甜蜜。
    此番两人解开了多日来的心结,更加情好日密起来。
    佩玉见两人分开了,也都平息了紊乱的呼吸,这才赶着马车凑了过去。
    “殿下,你老是爱使唤我,我都变成车妇了。”佩玉抱怨了一句,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哼,要你做车妇怎么了,给殿下和我家公子赶车还委屈了你不成。”穆封不屑地白了佩玉一眼,又抬起手来比划了个打人的手势,吓得佩玉不敢再多言,她可是领教过穆封的‘蛮力’的。
    佩玉赶了马车,与穆封同在车前,清泱则与穆远坐到了车厢里,二人细话,不再赘叙。
    当晚,清泱赖在了穆远的房里不肯离开。
    “殿下还不回去歇息吗?”穆远有些疑惑,清泱看起来太精神了,精神得简直算得上亢奋,实在是与她一贯懒散的形象不符。
    “我还不困。”清泱回答道。
    穆远无奈扶额,心道: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今日情绪大起大落的缘故。而且就算是你不困,我也困了啊。
    “殿下,我想要休息了。”穆远无奈地说出了口,他此时与清泱早已不复早日的疏离,也不会再可以隐忍,反而愿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坦言出来。
    “这……,那你休息吧,”清泱有些为难地说道,说罢又补了一句,“我也累了懒得回去,就在这里休息好不好?”清泱说完了整张脸都透着红色,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穆远的反应。
    佩玉闻言则是掩面偷偷地笑了起来,心道自家殿下总算是开了窍,既然两情相悦,就是应该耳鬓厮磨,燕婉欢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穆远一向镇定,此时也微微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讷地回答道:“好。”
    “真的?”清泱有些惊喜道,接着似是发觉自己的行为太傻,便连一双耳朵都红了起来。穆远则是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泱。
    “嗯,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清泱红着脸打发了佩玉和穆封,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清泱走到了穆远身边,颤抖着去解穆远衣服上的衣结。怎奈因为紧张而导致手指不够灵活,结果结没解开反倒是又添了一个结。
    穆远不禁轻笑出声,一下子冲淡了些旖旎气氛,“殿下,我来吧。”穆远说罢自己伸手解开了衣结。
    两人的衣服一件件落地。
    “穆远,你身上的。”清泱借着微弱的光线,模糊的看到了穆远身上横亘着的伤疤。
    “很丑吗?殿下不要看了。”穆远的声线中隐含着一丝羞赧。
    “不,伤疤是英雄的勋章,我怎么会嫌弃呢?”清泱说着在那伤疤上烙下轻柔的一吻。穆远只觉得早已愈合的伤口好似又有了感觉,那热度穿透肌肤,直烙进了骨骼血脉里。
    红纱帐里,被翻红浪,一室旖旎春光。
    第二日,一向早起的穆远也起晚了,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暗沉沉的,但实际上外面已是春光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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