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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个暂时离开了女朋友的男孩,回来找她。
    “你好,我叫甘却。”
    比音乐声更突兀的,是她的这句中文。对他说的。
    幸好是中文,旁边的醉汉听不懂。
    他也不想理。
    6
    “我来自海牙市向日葵福利中心。今年十七岁。”
    甘却侧头仰视他下巴,微微笑着说出这两句话,终于顺利完成她的自我介绍。
    可是这个人还是没说话,尖秀下巴延展出冷漠弧度。
    她被他揽着走出小巷,却跟不上他的脚步节奏,走得有点磕绊。
    “喂,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依然大胆地问,执拗地按照着记忆中辛迪教给她的社交方法进行下去。
    但貌似不怎么奏效。
    “喂……你喉咙痛吗?”
    “不,我哑巴。”
    “哦……”她愣了几秒,然后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索,最后苦恼地说,“我好像没带纸跟笔,你会手语吗?”
    张存夜垂下眼眸瞥她一眼…
    妈的,傻子。
    7
    他裤兜里的音乐播放器还在外放着,偏执又防备地替他询问:
    “hey, slow it down/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张存夜腾出手,摁下播放器开关键。
    周围瞬时安静下来,他放开她肩膀,走前面。
    身后的人跟上来,拉住他卫衣衣袖。
    “我找不到住的地方,你可以———”
    他掰开她的手,重新摁播放器,塞上耳机,隔绝掉她的声音。
    “…there might h□□e been a time/ i would give myself away…”
    瞧着他偏清瘦的高挑背影,甘却抓了抓自己的病服下摆。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连他影子都不敢踩到。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7.09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第二章
    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裹成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这在夜色下很容易掩藏。
    甘却生怕自己一个眼花就把人给跟丢了,偏偏她还开始感觉困。
    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做完祷告躺在被窝里了。
    帕威尔说,有求于人的时候不能提太多自己的要求。比如,不能因为自己腿短步子小,就要求前面的人停下来等她。
    她只能以近乎小跑的速度跟上。转过好几个路口,看着他拐进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甘却抬头看,上面写着「hotel」。
    她跟进去,被旅馆大堂里的老板娘叫住。第一次来,没登记信息,不让进。
    她一着急,朝那男生的背影喊:“喂!你、我那个……”
    但是他塞着耳机上楼去了。
    甘却揣着三明治愣巴巴地望向老板娘。
    2
    狭小的空间可以让一个独处的人避免胡思乱想,暂时远离所谓的绝望、荒凉和一切无法弥补的不完满。
    他害怕空旷的大房子,他选择狭窄的小房间。
    冷水从蓬蓬头洒出来,张存夜闭着眼睛仰起头。皮下的冷感神经被刺激,稍稍加强活着的真实感。
    00:59,站在桌前,掌心向下,把右手摊开在白纸上。
    左手握着黑色签字笔,从尾指侧边的指节开始,笔尖描过手指轮廓,上下,上下,上下,上下,上下,在白纸左下方落款「z」。
    第三十四张。
    他在荷兰已经停留一个多月了。
    3
    “嗯……就是,把这个环从下面绕出来,像这样……”
    早上,张存夜咬着吸管下楼,听见昨晚那傻子的声音从一楼大堂传来。
    她吃着昨天那块三明治,正在教旅馆老板娘玩五连环。比手划脚的,显然没人听得懂她的中文。
    她看到他下楼来,扔下五连环,赶紧喝了一大口水,跑过来。
    “早啊!”她笑着露出两排小牙齿,尖尖的,整齐的,洁白的。
    够蠢。
    一手收在裤兜里,张存夜面无表情往外走。
    身后的人跟上来,“哎,对了,我发现你不是哑巴。”
    “很伟大的发现。”
    “是吧!我也觉得!”她朝气蓬勃。
    他塞上耳机,戴上黑色口罩。
    4
    “旅馆老板娘是好人,我昨晚睡在她大堂里的长椅,她没有赶我走。但是她不会玩五连环,我玩这个可厉害了!你会吗?”
    “我觉得你应该会……你看起来像是会的样子。”
    “你喝的是什么呀?”
    “你要去哪里?”
    “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以前没有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你开心吗?”
    ………
    怎么还是不理人呀?甘却有点气喘,还有点气馁。三明治的蓝莓味停留在口腔里,随着自己的每一下呼吸出现。
    是不是因为他耳朵接上了那两根线的缘故,所以他就听不见她的说话声了?
    他肩膀上搭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反手向上拽着;另一只手拿着饮料在喝。沿着街道往前走。
    甘却轻挠头发,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把饮料瓶扔进垃圾桶,穿上风衣外套,双手收在外套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甘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青白条纹病服,又用手指理了理头发。
    冬日上午的太阳很暖,即使穿得少,她感觉也不是那么冷。
    前面是大剧院,有一场音乐会即将演出,场外人群密集。穿黑色衣服的人突然多了好几个。
    她有点慌,脚上的拖鞋有点滑,跑上去两手抱住他手臂。
    “喂,你别、走太快。”
    张存夜摘了耳机正在通过检票口,闻言,侧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臂,没理她,朝剧院里走去。
    甘却没有门票,不能跟进去,急得用夹杂着中文的英语跟检票员一通说。
    一些等在她后面的观众误会了此情此景,指着张存夜小声议论。连门口的保安都用奇怪的眼神瞧着他。
    他微皱了眉折回去,在众人目光下把她带到侧边人少的地方,议论声这才渐渐消失。
    “好多人啊,我怕我找不到你。”甘却伸手想抓住他外套下摆,又把手收回去。
    从皮夹里抽出一些现金,递给她,张存夜神情无波澜,“回你的住处去。”
    她慌忙摆手,“不、我……”
    他把现金塞进她病服口袋,扔下一句“别再跟着我”,就转身进了剧院。
    “………”掏出钱篡在掌心,甘却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入口。
    5
    她在剧院外思索了十多分钟,再次用夹着中文的英语去问门口的保安:里面的人们什么时候出来?
    得到回答后,就沿着来时的原路返回。
    他把饮料瓶扔在了哪个垃圾桶?
    他喝的是冰的还是常温的?
    院长教导过孤儿院那么多的话,甘却只记得住一句:没有人讨厌被关怀。
    所以,这个办法肯定管用。再小的关怀,也是关怀。
    没找多久,她就找到那个垃圾桶了,但是里面的饮料瓶众多,在旅馆时看到他拿着的似乎是藏青色的瓶身。
    等她翻出印象中的那个瓶子,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即,没有任何信息。
    那该上哪儿去买这种饮料?
    街道上人来车往,世界忙碌地运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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