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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身子,缓缓朝着元禄走去,伸出手臂来,:
    “这位公公可否借只手扶我一把。”
    元禄狠狠瞪她一眼:
    真是胡闹!我的个小祖宗哟!
    阿宁慢慢地走着,身后他斩钉截铁,心狠手辣:
    “寡人不愿做个人人喊打的暴君,可人人却都在逼着寡人做这个暴君。”
    元禄身子清颤,狠狠地同她对上眼,眼中惶恐。
    阿宁知道,这是他在向自己下着最后的通牒。
    没想到,回到屋中,有一人已经等在哪里,热茶已凉,也不知等了多久。
    “九姑娘。” 阿宁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九姑娘淡淡地看她一眼:“我来了这里两刻钟,三宝说你身子不舒服去了茅房,见你一刻钟未回,念在你身上伤口,我又让你特地去茅房寻你,你猜如何?”
    阿宁坐下来,同她平视,脸色带有些许苍白,并不辩解:
    “阿宁闲来无事,便外出逛了逛,不曾想九姑娘竟会前来。”
    “哦?这么长一段时间,是去了何处闲逛?”
    阿宁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道:
    “方才.....”
    九姑娘却打断她:“罢了,我不过担忧你的身子罢了,眼下平安归来便好。”
    阿宁笑笑,抿一口茶,唇上总算恢复些血色。
    阿宁所住的屋子乃是一件大通铺,十几个丫鬟共用一间,一个人的时候倒是宽敞,而九姑娘这种身份,一间独房是毋庸置疑的,婉柔托着她的福,未曾和其余丫鬟们挤在一间屋子里,而是随同九姑娘共住一屋。
    因而当婉柔踏着款款步伐而来时,阿宁也不见得有多吃惊,夜已深,孙女担忧奶奶未归,出来寻寻也无可厚非。
    可当她们祖孙二人相互搀扶着离开时,婉柔别过头来瞧着她的,那一瞬间复杂的眼神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夜已深,瞧见老祖宗九姑娘已经走远,不远处战战兢兢的丫鬟们方有了胆子踏入房来,众人瞧着阿宁的模样也委实有趣,有个性爽直直愣愣盯着她看到,也有稍微胆小些偷偷摸摸打量她的,无不在确认:
    这新来的阿宁究竟是何人?怎么三番两次坏了御膳房严密的规矩,今日竟还让九姑娘亲自踏入寝房等待许久。
    三宝在她耳边嘀咕:
    “这些人啊!便是见不得你好,明着暗着挤兑你。咦?阿宁,你这旧伤都还没好全呢,怎么又添了新伤?这脸是怎么回事?”
    索性,利箭只是轻微地划伤了皮肤,留下淡淡的疤痕,不出三日便可散去,若真是再在脸上烙下个什么烙印,阿宁想,她在他眼里本就丑陋的面容怕是要更加不堪入目些了。
    阿宁抚了抚脸上轻微的凸起,云淡风轻地道:
    “不过一点小伤罢了,无碍。再而,其他人的嘴我们哪里管的住?还是莫要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小丫头将头一扭,重重埋在被子里:“哪里还有什么和气?”
    阿宁想,纵使没有和气,也总比满室恶气的好。
    许是白日里太过劳累,三宝睡地极熟,且还不住地发出香甜微酣,刚开始只是浅浅的,到了后头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意味。
    阿宁白天歇了许久本就睡不着,现在耳边又有此等噪声干扰,索性起了床,披了件外衣,想着出去透透风。
    躲过巡夜的侍卫不难,很快地便来到一处长亭里头,伴着凉爽夜风徐徐享味。
    独特的发香随风而散,随风而逝,一股散,另一股又马不停蹄地接踵而至。
    她的发泥味为蔷薇,取以精油蒸煮,酿制,可飘过来的香味却是牡丹,这两股味道掩在浓郁的精油味道里其实很淡,并不显得突出,可这些发泥都是经由她手而出,阿宁自然能品出其中细微不同。
    复睁开微眯的眼,来人一袭浅青色罩衫,长发披至腰间,以一红绳绑住,显得随意却风情。阿宁道:
    “不想能在此处遇见婉柔姑娘。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今夜闷热睡不着,索性出来散散心。”
    一阵微风轻拂过,说话间,两人生地极好的发丝皆双双飘了起来,极为相似的味道在空中缠绕,纠结,一股异样的氛围在二人间萦绕。
    至少婉柔是这般想的,至于阿宁,倒是无甚变化。
    “阿宁姑娘可是用的永安堂的发泥?我平日里与王老板有些交情,故能讨来些,须知,这发泥乃是王家珍藏之物,绝不外泄。”
    婉柔面容清冷,淡淡地说着,话不多,每一句都是一句疑惑,一句询问。
    她话里有两层意思,一,这款发泥并不常见,甚至极少面世,故能拥有她的人也极少。就连她,亦是与永安堂老板王家私交甚好,故才有。
    二,既然拥有者极少,足以说明此物的得来不易,那阿宁,一个刚进御膳房两月的小膳女,是从哪里得来的?
    婉柔此人,坊间流传是比较清高的,赵家孙女,身世并不差,从小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皆在行。
    本是个有名的才女,却被九姑娘以报御恩的名义送进宫,做了萧怀雪的婢女,她心中怎能不愤懑?
    打从一开始,便不愿服侍这位皇帝,同其他婢女也疏远,自以为不是一路人。是个骨子里泛着清高的人。
    此番竟主动像阿宁打探,看来是真的起了好奇之心。
    阿宁故长话短说,并不隐瞒,浅浅一笔带过:
    “这发泥本出自我手,乃是我亲手所做。”
    婉柔的惊讶只一瞬,随即了然:“我倒也有过这么个设想。”
    她又补了句:
    “阿宁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她的后半句该是,果然人不可貌相也。虽未经由她口说出来,阿宁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二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而坐,在亭子里伴着晚风摇曳,偶而答一句话,若叫不熟悉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亲密无间的友人在互谈心事,哪知,她们所谈的,乃是暗流涌动之事。
    婉柔道:
    “阿宁姑娘本事了得,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
    惹了暴君龙颜大怒,却巧妙的逃脱了。
    阿宁道:
    “ 陛下宅心仁厚。”
    婉柔不答,安静了一会儿,阿宁又问:
    “今夜凉风徐徐,不妨有话直说。”
    婉柔看着她:“多说无益,只是奉劝你一句,暴君难驯,莫要乱招惹,免得引火上身。”
    她拢了拢衣衫,马上又道:
    “当然,小小愚见,不必采纳。”
    阿宁笑了笑:
    “多谢提醒。”
    心里由衷感叹:此人是当真清高也。
    回到房中,三宝微酣依旧,阿宁总算来了睡意,故合上眼,迎接漫天美梦。
    第17章 美不外现
    迎接西澜国使臣宋晚贤的晚宴最终定在了明晚,比计划中的提前了两日。
    消息传到御膳房时众人难免手忙脚乱些,九姑娘临危受命安抚人心,把每个人员都安排好,谁去干肉房取货,谁去市集采购新鲜的瓜果蔬菜,谁留在膳房打杂,谁又亲自掌厨....
    阿宁手里握着一把大铲,神色微妙,三宝凑过来,贼兮兮地:
    “阿宁啊阿宁,九姑娘这可太器重你了!就连这么重要的一场晚宴都交给你,我看啊,再过几年,等九姑娘退下了,这御膳房可要由你来——”
    “咳咳咳——还不快干活?” 何婶婶凑上来,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偷偷瞥一眼阿宁。
    谁不知道在阿宁来之前,何婶婶才是御膳房的二把手,现在被三宝这么一说,要她怎么想?原来何婶婶对阿宁印象可不差,眼下嘛...恁地生出些尴尬出来!
    不过接踵而至的忙碌让她抽不来身来,也懒地理这些繁杂的心思了。
    西澜国与夏丘在过往数十年向来交好,尤其现在正处于两国关系的关键时期,各方面更是马虎不得。
    晚宴设在御花园宽敞的一处,园中假山,小湖建造地逼真,依山傍水,百花齐放,到了夜里,张灯结彩,炫彩斑斓,是以人间美景不可错过也。
    提前两日,宫中各处各司其职分管齐下,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忙忙碌碌,足见此事的重要性。
    如此重要的一个晚宴,百官自然受邀其中,凡从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在列,再加上其家眷,林林总总约莫百余人,有的宫女太监们忙。
    薛潜下了早朝回府,也带回了一张请帖,注明,薛家一家老小皆可参加,老太君将请帖接过去,问韫仪:
    “公主可是单独收了份?”
    彼时韫仪正在用早餐,绵软爽滑的鱼片粥深得她的喜爱,听此,点点头:
    “昨日进宫,皇兄已经叫此事告知了。”
    老太君点点头,思索半响,道:
    “哎,这些晚宴什么的,我这把老骨头也禁不起了,就由你们几人去罢,我啊,还是在宅子里听听黄梅戏自在。”
    韫仪宽慰地看她一眼,贤良得体。
    这时,饭桌上薛家幼女薛芩芷坐不住了,问了问:
    “奶奶,这些晚宴可是从三品一下的官员都要参加?”
    薛潜呵斥她:
    “女孩子家家,问这些作甚?”
    薛芩芷瘪瘪嘴:
    “爹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信奉你那套老旧的思想,夏丘现如今民风开放,女子不消掩面便能上街,店铺里甚至还有女老板不少,咱们女子啊,可不比男子差!再说了,这些事我怎么不能问了?”
    “你!” 薛潜厉目而望,薛芩芷见苗头不对,忙把这火放道了家里最受宠的大哥——一言不发喝着粥的薛景衡身上:
    “大哥,您说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彼时薛景衡被突然点了名,卡在喉咙里的鱼片呛了呛,略显狼狈,嘴角挂了些许米粒,韫仪犹豫半响,还是拿出了锦帕替他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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