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内的保安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桌子,与外边站得笔直的东方有炮天差地别。白倾心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你们在部队都是这样的吗,也不怕中暑?你说你怎么比你爷爷还倔呢?算了算了,你刚退伍,等在这个社会待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过我说,这都……”
不知道为什么,白倾心从小就觉得东方又炮笨,可此刻又觉得他笨得有些可爱。所以总是忍不住说上几句,可没想到,东方有炮却是受不了了:“白倾心,你能不能不唠叨了呀,就跟我妈附体了似的。”
白倾心“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在你去部队的这段日子,你妈已经把她的唠叨十八式全部传给我了,关门弟子知道吗?”
说实话,东方有炮的老妈是真的很喜欢唠叨,战斗力爆表。据说有一次,东方有炮老爸晚归,被她骂了个三天三天,差点没把舌头骂折。
“还有五分钟。”白倾心看了看时间,“赶紧收拾一下,吃饭去吧。”
东方有炮:“一秒钟也不能松懈。”
白倾心:“……”
又等了五分钟,东方有炮终于收回他的站姿,像个正常人一样脱掉外套。“白倾心。”东方有炮说,“你来医院做什么?”
我靠,现在才记起来问自己这事儿。白倾心翻了个白眼:“委托人住院了,我过来看看。顺道瞅瞅你这块大粗煤怎么样了。”
“挺好的。”东方有炮把制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说,“医院食堂伙食不错,特别是苹果炖排骨,我带你去吃吃……”
“……”白倾心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吃什么苹果炖排骨。”
“行行行……”东方有炮说,“女人就是麻烦。”
“麻烦你妹!”白倾心有些饿了,“赶快走,我饿得很。”
然而东方有炮却站住了:“等等,等人。”
“嗯?”白倾心纳闷,“等谁?”
“来了。”
顺着东方有炮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他的白大褂已经拖掉了,穿着自己的白衬衫,简单自然。白倾心吐了一下舌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东方有炮:“怎么是他?”
“什么?”东方有炮没听清,“你说啥?”
“没什么。”白倾心说,“走吧皮皮虾。”
宁则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斑斑点点。没有白大褂加身的他少了几分儒雅,多了一些张扬。他仿佛瞬间变回了那天跟着白倾心去蛋糕店的宁则,随意随性。
“你看,”宁则笑着看向白倾心,“方才说请你吃饭你不乐意,这又走到一起了。”
说实话,白倾心确实没想到他是个医生,更没想到午饭他还会和东方有炮结伴而行。所以只能暗自翻个白眼。
然而东方有炮不以为意:“吃饭?出去吃还是在食堂?”
宁则:“倾心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吃呗!”
他说的是倾心,不是方才的白律师。
由此可以证明,那天在蛋糕店白倾心说的话,他只记住了一会儿。
“就食堂吧。”白倾心说,“尝尝你们医院的饭菜怎么样。”
“哎。”东方有炮叹了一口气,“白倾心你就不能有点追求么……”
三人往医院食堂走去。
路不远,却燥热。
宁则在白倾心右边,火辣辣的阳光照过来,影子正好覆在白倾心身上,灼热也因此少了几分。快走两步,白倾心错开了他的影子。
可不过一会儿,又覆了上来。
转头,阳光下宁则棱角分明的脸颊带着些许光芒,就连发丝都明媚起来。白倾心一顿,心脏似乎被敲击了一下。
她好像记得,十六年前鲤县的夏天也是这么明媚。曾经也有一个人,顽皮的将影子覆在自己身上,遮挡阳光。
然而,白倾心不愿深究,也不想深究。
或者说不敢深究。
“怎么?”宁则转过头来。
“没什么。”白倾心因他忽然转头慌了一下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阳光真烈。”
宁则笑笑,不说话。
医院食堂,干净整洁。
东方有炮像个土豪一样要请白倾心吃饭,还说得吃最好的,十五块钱一份那种,于是拿着盘子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白倾心翻了个白眼,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来。
白倾心先占的位,宁则过来坐在她对面。
两荤一素,菜相还不错。
“你和大炮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宁则随口问道。
“初中的……”白倾心忽然顿住,看向宁则,问,“这什么意思,发小关系好有问题么?”
“可是你小时候不是可讨厌他了么?”宁则笑笑,夹了块青菜放到嘴里。
白倾心脑袋有些懵,又见宁则眼神明亮,开始止不住的心慌,就像有人用铲子,不停的在黄沙只上挖掘,只盼能挖到些什么。不过,白倾心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很讨厌他?”
怎么知道?宁则看见白倾心脸上全是疑惑,没有半分其他情绪,哪怕是一丝怀疑。顿了一下,宁则低下头去,暗自叹了口气:“大炮告诉我的。”
白倾心终于舒了一口气,被捏住的心脏终于可喘息。可还没回过神来,东方有炮的声音便从头顶传了过来:“说啥呢?我听到我名字了,是不是在讨论我的魅力?”
“对。”白倾心说,“你的魅力我们只需一秒钟就讨论完了。”
“……”东方有炮坐下来,把打来的饭菜放到白倾心面前,“呐,你这饭可是十五块。”
也是两荤一素,看起来色相不错,三个菜上面都混着辣椒。而白倾心一向钟爱辣椒,就连东方有炮都没她能吃辣。
“对了。”白倾心说,“过来找你是有件事的。后天你来蛋糕店吃个饭吧,你和小鱼很久没见着了。”
“小鱼?”东方有炮眉毛一抬,“你是说邓小鱼?你还跟这条小丑鱼一块儿玩呢?”
“什么小丑鱼?”白倾心踢了踢东方有炮的凳子,“从现在起,不准叫小丑鱼,得叫美人鱼,美人鱼懂么?”
“什么美人……”东方有炮还想反驳,可看到白倾心眼睛一瞪,立软了下来,“好好好,美人鱼。”
“跟我念!”白倾心说,“美人鱼!”
东方有炮:“美、人、鱼!”
声音有些大,隔壁桌投来奇怪的目光。
其实邓小鱼并不丑,清秀可爱,只是她小时候家穷,吃穿都很差,所以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所以东方有炮总喜欢叫她小丑鱼,有一次甚至把她气哭了。而白倾心知道这件事后,义愤填膺的拿着自己的魔法棒去替邓小鱼报仇。最终,两人打了一架,白倾心没赢,但也没输。
那个时候,白倾心是发自内心的讨厌东方有炮。
而东方有炮,也是发自内心的讨厌白倾心。
“不准气小鱼了知道吗?”白倾心仍旧不放心,还想提醒他两句,可刚一说话,嘴角便是一抽,疼得她“哎哟”一声,捂住了嘴巴。
“哈哈哈……”东方有炮笑她,“非要让我叫人家美人鱼,自己咬到自己了吧!哈哈哈……”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嘴角还是疼,白倾心声音小了一些,“口腔溃疡,不小心碰到辣椒了。”
天气一热,就容易上火。白倾心上火极少长痘,反而是口腔遭殃,经常会出现溃疡。
溃疡往往一周便能自愈,可这一周,真是要了命了。
“要不要给我看看?”宁则忽然抬起头来,笑得意味深长。
☆、006 快递
溃疡处还是疼,用舌头轻轻一碰,就能疼得心惊肉跳。离开医院后白倾心开始后悔,方才就该给宁则看看的,说不定开几颗药,就好了。
但是又一想,远离宁则这个老司机,是对的。
挤上车,白倾心又随着公交车突突突往城市的另一端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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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江的哥哥叫吴大海,把吴小江的腿弄折以后似乎很得意。
白倾心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吴大海在巷子口和一群男人打牌。那几个男人五大三粗,光着个膀子,像极了菜市场买猪肉的屠夫。
“就那傻帽,我一堆就给他推沟里去了。”吴大海打出一张牌,“a,要不起了吧……还想跟我抢遗产,这次折腿,下次指不定要折哪儿了哈哈哈……”
“吴哥……”有人问他,“你家老头子到底留了多少遗产?”
“就一栋房子。”吴大海又说,“那老头也没啥钱,就那房子值几个钱。”
——“吴小江现在有钱,名下两套房产。还跟我争这房子,这不是欠抽呢吗?”
——“老头?吴小江有钱,难道不该他养?”
——“……”
白倾心皱皱眉。作为一个律师,听到这种言论实在无奈。法律法规普及不够,国内法盲伸手就能抓到一片。所以,法制国家,仍重而道远。
“义务和权利对等。”白倾心忽然开口,“首先你得赡养老人,才有权利继承他的遗产。不管吴小江有多少钱,都不是他不能继承遗产的理由。”
那几个男人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看向白倾心。
“你有病吧?”吴大海瞪了白倾心一眼,“你们这些文化人就喜欢欺负老实人?”
白倾心之前为这个案子收集证据时和吴大海见过几次。吴大海这人,好吃懒做,还热衷于占人便宜。在还不知道白倾心是律师的时候,竟然骗了她一瓶水。
“我来不是说遗产问题的。”白倾心皱眉,“是这次的折腿赔偿问题。人是你推的,医药费总该出吧?”
“我呸!”吴大海骂了句脏话,又说,“老子就不赔钱。”
道理他不听,法律他不懂。白倾心有些头疼,和这种人根本无法交流。
“他那么有钱,还惦记我这点钱。”吴大海继续骂,“请了律师又怎么样,当老子怕他呢!”
哎,头疼,真头疼。
在吴大海骂了第八句的时候,白倾心终于忍不住了。
“你才有病呢吧?”白倾心十分不快,“人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不养你爸还好意思在这儿叫唤。打人不赔钱,你脸咋这么大?看在亲戚的面上菜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还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要不乐意,现在就把警察叫过来……”
其实白倾心并不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只是人长大了,知书达理克制情绪是必要的。然而遇上吴大海这么个主儿,实在让人气愤。
吴大海一愣,一时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医院的收费单。”白倾心把单子扔过去,“明天早上收不到款,派出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