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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花是鹏城野外长的一种小花儿,形状像是人的半边耳朵,这种花本是无毒的,可是清尘那时候在军营中闲来无事,整日里爱摘花弄草的自己来玩儿。某日他将耳花顶端嫩芽都掐下来,又打了只鸽子,煮了炖汤,随手洒了一些碧绿嫩芽进去摆着好看。还想着献殷勤送给周小姐,周珮俞都快被气死了,“听说荀公子这鸽子是弹弓石子打下来的,可真是好功夫啊。”
    清尘那时候还是个心性单纯的少年郎,听了意中人夸赞一顿谦虚。
    周珮俞二话没说起身就走了,事后还是周将军为他解惑,那一窝鸽子正是周小姐周珮俞养来留待日后与某位荀公子鸿雁传书的。得了,鸽子还没养大,先被要传书的人给煮了一只,这人还巴巴送来给自己。
    荀公子没办法,自己也喝不下这一锅鸽子汤了,便索性分给自己属下。
    谁知道往日里沉稳属下喝完,竟是变得暴戾非常,似乎是变了个人一样,荀公子还找周珮俞道:“你这鸽子有毒!”
    惹得周珮俞,端庄大方的大家小姐,都忍不住抬脚踢了一下荀公子的小腿,“你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由此一事,清尘才知道耳花顶会使人心性失常,变得暴力蛮不讲理。
    只是这种东西,掐下来和菜碎差不多大小形状,谁也不会在意,单看又的确无毒,只是用到了一定剂量,还得热水煮沸才能有效用。这等东西,寻常太医都察觉不出,若不是当年那一遭,清尘也不会明白。
    清尘铺开信纸,顿了半晌才缓缓提笔落下几字——“借刀杀人。”
    刀为四皇子,人则是卫郡王了。
    他刚想让刘夫人借机将这纸条递进宫,忽而又想到什么,道:“算了,太子该明白的,他也应当能狠得下心。”
    三皇子祭拜了周皇后,陆贤妃苦苦哀求,他也没能留下来守灵,被押回了监牢。
    残荷已死的事儿,现在也只有皇帝太子与孙秀知道,其他人的心神,都被周皇后之死夺去了,谁还记得起一个残荷。
    而当三皇子吃下回监牢后的第一口饭,也就落入了清尘的网中。
    清尘要为太子荡平障碍,三皇子阴沉,野心不输四皇子,二人皆要除了,他才算是对得起周皇后,能安心去见她。
    三皇子、四皇子,清尘心中默念,而后是——皇帝。
    一环套一环,棋盘已经摆好,谁也逃不出去了。
    ☆、第二百零八章、兄弟阋墙
    张侧妃做事是向来谨慎小心,若说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便是不知不觉间,马庶妃与林念笙成了一伙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是亘古不变的,尤其是在女人中间。
    可是这二人合作的未免太晚,张侧妃如今在四皇子心里,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四皇子天生就有这种隐秘心理,林念笙这种正室与张侧妃这种妾放在一起,他心里就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张侧妃。
    再加上张侧妃识大体,无论是才情为人,都比林念笙要好许多。柔顺、内敛的张侧妃,已经不是林、马二人联手就能扳倒的人物了。
    就如同同一件事儿,林念笙说了,四皇子当她张嘴喝风,完全不放在心里。
    安国公府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皇帝派人看管了起来,林念笙想求四皇子去府里探望一二,四皇子百般推诿:“母后灵前我还得去守着呢,只是太子与昭华不大愿意见我,父皇才让我回府收拾些东西,哪里有时间去什么安国公府。这个时候,你就别再添乱了,国公爷若真的有事儿,自然会派人前来传消息。”
    林念笙拦下要走的四皇子,道:“若是爹能将消息传出来,我自然不会再劳烦您跑这一趟,可是……”
    “张侧妃到——”
    林念笙勃然大怒:“没看见主子们正在谈话,让她门外候着!”
    回话的这奴才犹豫的看了一眼四皇子,四皇子果然道:“让侧妃娘娘进来说话。”
    张侧妃袅袅婷婷进来,身后婢女手里托着收拾好的衣物,虽然皇帝只是借着回府的名声让四皇子远离是非,但是也要做个样子出来。
    张侧妃躬身行礼:“东西都备好了。”
    林念笙看见她就没什么好气,“备好了还不下去,没见着主子们说话吗?”
    张侧妃柔柔笑道:“皇子妃娘娘别这么大的气性,妾身这次来,还有件事儿要跟主子们商量。”
    四皇子语气好了太多:“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
    “您现在去,太子与公主想必心里还不舒坦呢,在宫里要是再出来一趟岂不是太招人眼了。”张侧妃不着痕迹的就将事儿给说了出来,“不妨去看看尚在牢狱中的三皇子,这样让皇上看着,您也是兄弟情深的人。无论如何,面儿上总是好看的。”
    “去看三皇子?”林念笙嘲讽一笑,“得了吧,咱们这位爷忙得很,这就要进宫了,都没空去看自己老岳父如今怎么样,还去看哥哥做什么。兄弟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话。”
    四皇子冷眼看她:“你如今正妃的位子不想做了,与我说一声就是,四皇子府的正妃,并非只你一人坐得!”
    “你敢休我?”林念笙简直气笑了,“休了我谁做正妃,你这位贴心的张侧妃娘娘吗!”
    “妾身万万不敢。”张侧妃连忙回话,可是看在林念笙眼里却是带着十足胜利者的挑衅意味。
    “好了,都闭嘴吧!”四皇子被搅闹的十分不安宁,“去牢里,看看我这位三皇兄也不错,说不准我还能在父皇面前给他求求情。”
    宫里皇帝一听说四皇子去了大牢,眉头一拧:“这是什么时候,他去大牢做什么?老三心里本就不舒服,这不是上赶着刺老三的眼吗?罢了罢了,孙秀,你亲自去将他给我带进宫,灵前跪个几天朕自然会想法子遣他回府。”
    简直是糊涂,老三是谁陷害进去的,心里能没点数吗?
    四皇子若是这个时候再凑上去,这二人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皇帝已经想好了替罪羊,也不舍得杀了亲儿子,三皇子再怎么,那也算是个长子了。没有为了一个儿子就能杀了另一个的,日后太子继位,他还要再给四皇子安排一个身份。最好是远远的做个藩王,远离京城,当个土皇帝,也是不错的。
    他却不知道,太子压根儿没准备让四皇子活多久。
    孙秀领旨去的时候,四皇子兄弟俩已经开始说话了。
    四皇子到的时候还算巧,罗冰弦给卫郡王送来吃食,二人刚用完饭说了会儿话,四皇子就到了,一见着罗冰弦就挑眉:“这是传闻中的罗家小姐吧,这种日子还敢来大牢,三哥,佳人对你痴心一片。小心些,这可是孝期刚开始,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日后可要被太子弟弟报复死了。”
    卫郡王本想冷冷道,“不劳你费心。”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火起,“四弟还真是好利一张嘴,我出不出事儿不知道,你的腌臜事却是一点也不少。残荷那丫头你也下得去手,真是荤素不挑拣,入口的都是好的。如景豫所说,如此与禽兽,真是没什么区别。”
    “卫郡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来看你,”四皇子没想到平日里沉稳的老三张嘴就毒人,“你心里不舒服,我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猜想的对了多数,可是那又如何。现在在牢里的是你,不是我。父皇宠我一日,我便横行无忌一日。你信不信,若真是咱们兄弟俩非得死一个,父皇也会保下我?”
    卫郡王猛然抬起头看向四皇子,眼中泛起血丝,“父皇从小就偏爱你!我以为,是没有嫡子的缘故,结果呢,有了太子了,咱们这群庶子算是能熄了心思。父皇还是宠着你,你的仪仗派头,哪里只是个庶出皇子派头!外官进京,从来都是先到你府上孝敬,再去拜会贺府!好大的脸面呐,周皇后周家可都没你们当初的贺家神气!呵,不过也算是老天开了眼,现在贺家不如从前了,依附贺家的丁家、徐家,也都被人挤了下去。”
    “至于你,我的四弟,”卫郡王突然发笑,吓了四皇子一跳,“不能入朝了,你拿什么跟太子争呢?事到如今我是想明白了,那位子我坐不到,我坐不上去。可是你机关算尽,你也得不到什么。日后太子登基,我只要安安分分,最起码我也是个郡王亲王,你呢,四弟?”
    你呢?四弟!
    四皇子心知如果皇帝明儿就翘辫子,后天死的就是自己,所以他迫切的渴求重新入朝堂,重新掌握权力,这样才不会任人宰割。
    “毒害了皇后娘娘,我不信,你还敢再毒害父皇不成?”三皇子这话已经是很大逆不道了,“不过依着父皇那么疼你,喝下你准备的毒药,想必也是笑着的。我说的可有一点错处?还有,日后也别叫我什么三哥了,我羞于与畜生称兄道弟。”
    “你别欺人太甚,老三,卫郡王,我来看你,你说这么多,等我告到父皇面前有你受的!”四皇子被戳中痛脚,忍不住逼近一脸绝望之色的三皇子,“你又算是什么东西,陆贤妃,陆家如今又风光了?我劝你最好别激怒我,不然……”
    “不然你杀嫡母,弑庶兄不成?”三皇子眼眶已然红了一片,眼中密密麻麻全是愤怒的充血,他不输气势,突然逼近,“你杀了我啊,来吧四皇子,空头皇子。日后等我出了牢狱,你见我还要行礼,我等着太子登基,看你如何死!”
    四皇子被卫郡王突然凑近的脸吓的下意识伸出手推了一下卫郡王,他力气不算小,可是也绝不是太大,只能怪卫郡王正在气头上,仿佛被怒气控制着整个身躯,有种近乎亢奋的脱力感。卫郡王脚下踉跄,心头怒火更盛:“你还要与我动手?”啐了一口,他虽不是什么文武全才,可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一拳挥出没打中四皇子,二人便扭打在了一处。
    罗冰弦在旁边吓的捂住嘴:“快来人呐!快来人!”
    奴才都被四皇子遣在外面,等看守牢狱的卫兵赶到,二位皇子脸上都挂了点彩。上去硬拽还每人挨了几耳光,头儿无奈道:“二位爷,您可别再打了,皇后娘娘这刚薨逝,您二位这……”
    二人如何能听得下去,四皇子刚找回一点上风,周围劝架的乱成一团,却见到三皇子突然不动弹了。四皇子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三皇子挣扎变弱,他才好施展拳脚,等卫兵头子惊讶叫出声的时候,四皇子才发觉。
    “不好了!卫郡王、卫郡王昏过去了!”
    卫郡王就是罗冰弦日后的所有期望,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扒拉开跟前一个个卫兵,扑到卫郡王身边,一把就将骑在卫郡王身上的四皇子给推了下去,自己颤着手指去试探卫郡王鼻息和脖颈。愕然良久才似乎不敢置信的开口:“没……没气儿了?”
    四皇子第一个道:“不可能!”只不过是打了个架!如何能将卫郡王打死!
    紧接着就是一道尖利嗓音:“你们这群奴才还愣着做什么!请太医来啊!”孙秀几乎也想昏死过去了,皇后刚薨逝,就传出来四皇子殴打兄长致死的事儿,要是皇帝知道了……天呐……
    那可不就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了。被推到一边地上坐着的四皇子也逐渐找回思绪,“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冰弦一边哭泣一边还有功夫愤愤回话:“你杀了王爷!你杀了卫郡王!”
    怎么会如此!
    ☆、第二百零九章、耐心耗尽
    若不是皇帝还算内心坚强,现在估计想让周皇后带着自己一块儿走吧。
    这老四真是讨债鬼啊!
    朱承瑾只是看着皇帝面色变了又变,并不是太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紧接着皇帝就低声与太后商议:“母后,现在这儿朕与太子都不可能走开,可是老三老四那没人去看显然也是不能的……”
    “你去看看老三老四吧,这种日子他们居然还在一处打闹,我听说老三是昏过去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太后语气十二万分的不耐烦,“大大小小的,不知道轻重。”
    皇帝装作没听见,去了大牢。
    说实话,四皇子那力道,的确是打不死人,可是那么些人上来劝架,趁机下个黑手,阴也能阴死了。
    朱承瑾就觉得古代人智慧是真的无穷,一根针下去,几秒就能弄昏睡一个人。同样的,找着准确地儿,打架那长时间内,弄死个把人也并非不是做不到。
    所以三皇子卫郡王,的确是要死了。
    皇帝刚到牢狱门口,一见孙秀那张老脸,大概就知道里面情形如何了。奴才知道主子,揣摩心思,主子也并非就是瞎子,他们对于奴才一些不好明面儿上说的话,也是有自己的认识的。“老三如何了?”
    即使如此,皇帝还是不敢置信的,中年丧子,不管这儿子自己喜不喜欢,都是一个打击。况且刚死了老婆就死儿子,凶手还是同一个人。
    “皇上赎罪,老奴罪该万死,老奴到的晚了……”
    只要一说,罪该万死,奴才基本话里意思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哪意思了:就这样了,我也没辙了,主子您爱咋咋吧。
    “随朕进去看看。”皇帝一颗心几乎是沉进冷水里,越往里面走,女人哭泣声音传的越近,孙秀适时道:“是卫郡王身边的,罗家十三小姐。”
    皇帝拧起眉头:“皇后守灵的事儿还没过去,就让个外室过来?罢了罢了,太医叫来了吗,朕听说只是动了手脚,口舌拳脚之争,老四那几下子就能打死人?”
    孙秀无奈,知道皇帝这是不敢置信,他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也不会相信四皇子那拳脚能把三皇子直接给打死了,“太医说是推搡之间……可能是碰到了墙或是地面……总之的确是回天乏术了,正等着您来呢。”
    吊着一口气等皇帝来,皇帝到了说几句话三皇子基本就能安心去死了。
    皇帝到的时候,三皇子自然不可能还在地上,早就被人搬到床上,脸上还带着被拳拳到肉打出来的淤青,床边趴着一个女子嘤嘤哭泣,边哭边控诉:“你杀了王爷!”
    皇帝一挑眉,孙秀道:“奴才这就让人将她带下去。”
    皇帝道:“不必,留在这儿。”
    四皇子第一眼看到皇上来了,几乎是见到了救星,也没来得及行礼先喊冤枉:“父皇!儿子冤枉!”
    皇帝一听这句话下意识就开始头痛,周皇后那时候如此,现在又是如此,皇帝不耐烦道:“闭嘴!先不说你三哥如何了,上来就是委屈,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冤枉,都给朕憋回去!朕自然会查清一切,闭嘴!”
    两个闭嘴,成功的让四皇子跪在一边谢罪了。
    皇帝道:“太医先说。”
    太医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几天头发都一把一把的掉,先是周皇后,再是卫郡王,一个中毒一个被打,前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后者悬着一口气。太医也难做啊,不过还没皇帝难做,最起码这几件事都是皇家阴私,皇帝才算是最头疼的。
    庶子毒杀嫡母,弟弟打死兄长。其实太医也不理解,这要是他家儿子,早就被自己抽死了,怎么四皇子还好端端站在这儿呢?
    床上的卫郡王也没想清楚。
    他这一生,生也荒唐,死也荒唐。
    出生的时候,陆贤妃位份低,他还算是比较得人注目,可惜没得意几天,贺贵妃就怀有身孕并且产下一子。自此所有光芒,都被四皇子掠夺而去,陆贤妃一开始还敢凭借儿子跟贺贵妃挑衅一二,结果落得自己也失宠儿子也招人烦的下场。
    如今还没洗清冤屈,结果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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