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让将这两天自己已经理清楚的两人的身世和徐平说了一遍。
“所以你就是我表妹?”徐平终于缓过劲来了。
他前后想想也是,自己表妹真是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光听见说有这么一个人了,可这人在哪儿?都说病着不出门,就徐平看来跟捏造一样。不过表妹不是捏造的是一回事儿,表妹就是小道长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不是。
“所以刚才咱们已经成亲了?”徐平满脸惊喜,一把抱住清让,像要将他挤进自己的骨头缝里。
他的胸膛还裸着,又因为涌动的情潮而热得吓人。清让乐得给他这么抱,自己也干脆双手双脚都缠着徐平抱着。
“嗯,已经成亲了,我娘说,现在仪式简单一点,以后可以补一个,我觉得没有关系了。”清让难得说起这些时话变得这么多。
徐平却不同意,抱着清让又得意又宝贝,“不行!等无论什么劫数咱们躲过去了,我就要办一个流水席,在青山城里摆上三天三夜,让大家都知道我娶了你。”
清让原本也有些耽溺于两人之间甜兮兮的氛围,不过一听见“劫数”二字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动了动已经缓过劲儿来的身体,一把推开徐平站了起来。
徐平还惦记着刚才两人在床上擦出火来没做完的事情呢,此时洞房花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名正言顺的了?
“不行,”清让推开他巴巴凑过来撅着嘴巴要亲的脑袋,“鬼妖已经要来了。”
“鬼妖?”徐平也正经起来。
“嗯。”清让点头,他下床穿好衣服和鞋子,直言不讳,“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得赢他,但是总要搏一搏。”
他从前了无牵挂,自己的师父也完全不用自己管。清让便只用想着自己的利益安危,现在不同,他有徐平,有家人,外表再冷淡,但其实这些都是他很珍惜,并开始渐渐感觉到温暖的人和事。
“别怕。”徐平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都陪着你。”
屋外应声狂风大作,将瓦片卷携下去,噼里啪啦的在地上碎成一片残渣。院子里惊叫四起,原本还算明亮的天色霎时间墨色一片,不见半点光亮。
清让飞快推门出去,站在呼啸的风里身形不见晃动。
他飞快的掏出几贴符咒,手一扬将之飞散分发出去,落在郑府各处,一下原本晃动不安似是要解体的郑家宅院慢慢稳固了下来。
不过这在鬼妖眼里显然不够看,黑雾中渐渐走出一个人形的东西来,他的眼角眉梢已经有了雏形,可以看出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他不过稍稍动了动指尖,那些符咒便被撕了下来化作灰尘落在地上。狂风呼啸再次席卷了郑府。
清让口中默念咒语,将除了他和徐平以外的人全都弄晕过去,并且将他们隔绝在动乱以外。
徐平大步从房中走出,坚定的站在清让身后。
鬼妖见状笑道:“此时来演情比金坚有什么用处?倒是我当年失策,让你们多活了这么些年,这回你们既然未曾合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可对付我的本事。”
清让念出的咒术在天空中不断汇聚成为金光,涌成一大片向着鬼妖猛扑过去。
然而鬼妖抬手轻轻一划,那金光便散成一片无力的垂落在了地上。
清让皱了皱眉头,加大符咒的效力,同时拉过徐平的手,在他的指尖与自己的指尖划开一道口子,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汇聚到金光之中,使得原本泛白的光芒顿时成了橘色。
橘色的光芒缠住鬼妖,似乎使他动弹不得,清让趁机幻化出无数符咒贴到鬼妖的身上,鬼妖用力挣脱,还是给符咒炸中,一时有些失态的恼怒了起来。
“办法用尽了吧?”他冷哼一声,“阳子并无任何法力,你作为阴子倒是让我长了点见识,不过没什么用,该受死还是要受死。”
鬼妖说着扬起手一掌劈向清让,徐平眦目想拦,却给清让护住,一掌稳稳当当的中在他身上,让清让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清让!”
徐平霎时之间被怒气冲昏头脑,从心口处迸发出一股让人几乎无法睁眼的炫目光芒,继而飞快的蔓延到全身,将他和清让都包裹在了光芒里面。
鬼妖愣住,他有心想要破除这股阻拦的力量,可是发现那股力量强到自己完全不能接近。
这明显是阳子被激出了最内核的能量,这股能量无比强大,却也无比短暂,会以消耗徐平的生命力为代价,换取一时的安全。
徐平抱住清让,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清让忽然对他笑了笑,“我没事。”
他也知道徐平的能量无法维持多久,此时在心中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以前刚决定要吸徐平阳气的时候,清让不太清楚喜欢是什么。徐平偶尔抱着他时总以为清让睡着了,于是会在他耳边反复低语:“小道长你喜欢我吗,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清让现在渐渐懂得了喜欢是什么,他便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
“我也特别喜欢你,阿平。”他主动亲了徐平一下。
徐平也跟着笑了出来,“起码我们现在还在一块儿,大不了死也就死在一块了,换个角度想,也是挺幸运的。”
他一直以来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或者长辈们口中十分忌讳的劫难。可前面二十年的人生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个多月来遇见清让后的欢欣雀跃,像是缺了的另外一半被人补全后的满足。
徐平身上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鬼妖的力量再度不被限制,蠢蠢欲动将要出手之时。
原本笼罩在天空中的黑雾却破开一个大洞,一道惊雷劈下来,将鬼妖伸出一半的手给斩断在了地上。
鬼妖痛叫一声,慌张的抬头看去,“是谁!?”
清让先鬼妖一步认出来人,惊喜的叫道:“师父!”
峰回路转便是这么一说了。
第二十一章
昶元渡了天劫,已羽化成仙,此时同清让记忆里的模样有了一些不同。
鬼妖抬头也认出了昶元,恶狠狠道;“二十年前你就坏了我的事儿,如今还想得逞?”
“我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了!”他补充。
“那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了?”昶元很嫌弃的反问。
他悬在半空中的一朵云上,一指抽去了鬼妖的元神,在鬼妖愤怒而不敢相信的眼神里,忽然咧嘴对鬼妖一笑,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之捏在指尖瞬息碾成了碎片。
昶元再一抬手,全城包括郑府前头被鬼妖破坏了的地方,都归回原位完好如初。
他这才施施然从云端落到地面,足不点地的循着清让而来。
“真是没用!”昶元捏清让脸颊上的软肉,“都近一个月了,还没睡到人不成的?”
徐平护着清让,可又得敬着清让的师父,急急忙忙说了一句:“哎,您别捏他。”
昶元历天劫之前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本以为嘱咐了清让大胆上以后这徒弟能给自己争一口气,极阴极阳的两个人结合在一起是鬼妖完全无法对付的,却不想清让和徐平到现在都是童子之身,实在没出息极了。
历天劫后入了天界,即便昶元想要立刻下来,也因人界和天界的时间有差而无法完成。他这紧赶慢赶的过来,好歹是险险的在鬼妖动手之前到了,否则别说这两人要玩完,就说人界也要掀起不少风浪。
“都没来得及,”清让嘟囔。
“现在反正也迟了,”昶元吓唬他们两个,“一个被打成重伤,一个虚耗元气殆尽,如今等着死吧。”
谁知两个傻小子完全不怕这个,紧紧靠在一起。
一个说:“和清让一起死也是值得的。”
一个说:“没关系,我准备好了。”
昶元简直想用棒槌敲他们脑袋,要是换上别人,十个里面有十一个要给昶元的爆脾气踹飞了。
郑家人清醒后匆匆赶过来,一见清让嘴角挂血吓得不轻,拉着清让和徐平问长问短。
郑家老太太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低声问清让:“事儿是不是过去了?过去了咱们就别委屈你们表兄弟啦,各自回家娶妻生子呗?”
徐平听了这话哪里能依,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只一把搂住清让道:“我们都拜堂成亲了!这怎么能算。”
老太太哼声哼气,“前面我不迷晕了你你还不愿意呢。”
“那也是奶奶你没和我说实话。”徐平反驳。
祖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自己有道理。旁边老爷子一众只能小声跟着劝,眼角瞥着一身仙气的昶元不敢多说。
只有郑王氏认出昶元来,脸上立刻松快了。
“道长大人,您来了就好,现在风浪算不算过去了?”
“当然不算。”昶元的双手拢在衣袖里头,指着清让和徐平凶巴巴的道:“他们俩都快死了!”
“啊?”这话讲在场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郑王氏哭丧着脸,“这可怎么办?”
“快去圆房啊。”昶元浑不在意,仿佛说出两个男子去圆房这种话再正常不过似的,“这天黑之前把房圆了还有得救,不然那个就死定了。”
他指了指徐平。
“为什么啊?”清让急了。
“你是我徒弟我可以救你,他是我什么人?”昶元皱眉,理所应当的说。
“他是你徒弟的相公!”清让气得直瞪眼。
他从小是昶元带大的,别人怕昶元清让却一点儿都不怕,他可清楚昶元把他当儿子惯着呢。
一句话说得徐平心花怒放,心里美得要上天。他特别想告诉清让,我一点儿没有怪咱师父的意思啊,圆房,圆房,圆房!
“算了,”昶元躲开清让的视线攻击,想了想说,“那成,我还是施法救你们吧,我看这小子虚得都圆不了房了。”
“谁说的!”徐平一下跳脚,他拉着清让道:“清让你别听他的,我身体壮实着呢,能圆房。”
清让小声告诉他,“但是我都不会圆房的。”
“我会啊!”徐平彻底无法忍耐,拉着清让的手,就着这不圆房就会死的借口,名正言顺的将清让拉进屋里去了。
等圆了房,两人果然大有不同,清让煞白的小脸上多了红扑扑的血色,徐平常年燥热烦闷也褪了。两人做了一番洗漱,再去见昶元,对方正眯着眼睛翘着脚喝酒。
哪儿有一点儿清心寡欲的仙人姿态。
清让疑惑自己身世很久,以前问过昶元,昶元告诉他“你是块玉”,清让并不信,如今他的命运又明显和徐平的有了牵扯,就更想要问清楚了。
“你就是一块玉啊,”昶元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告诉清让,“还有那个谁,哦,徐平,他是石头。”
“我是石头?”
昶元看徐平一眼,“灵石不是石头吗?”
他偏心的很,自己的徒弟是灵石那就是块玉,徐平是灵石,那就毫无疑问是石头了。
两人的身世很简单,他们本是大荒三山其中一座山顶的两块普通石头,三山之地是日月初升之地,两块石头一块吸收日光的阳气,一块吸收月光的阴气,经过亿万年的时光成了两块难以多得的灵石。灵石在山上之时就是紧紧相依的两块,后意外被个无恶不作的仙人捡了去,也不记得好好保管偏要拿出来做些你侬我侬的事情用来送人,中间意外给还不是鬼妖的散仙见了起了歪念头,中间几番纠葛后让两块灵石分散着落入凡间投了肉体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