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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地处南北要冲,交通发达,水运便利,货往频繁,其地膏沃,有茶、盐、丝、帛之利,尤其以盐务最盛,每年上交国库税收颇巨,扬州知府虽为四品小官,油水颇丰,且颇受朝廷重视,常有机会面见皇上,历来为官场觊觎眈视之位。
    宋舫初为光禄寺署正,后得皇上赏识,到两处地方历练后,被擢升为扬州知府,前途固然是一片光明,但因扬州地位卓然,两江地区的总督、河运、漕运、将军、盐运等高级大员行署皆设置于此,知府相形之下位卑职低。故宋舫上任以来,一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稍有疏忽,在各大衙门翻了船,难保这知府之位。连带着戚氏,也事事谨慎,四处周融,不轻易得罪人。即便是商户,戚氏也大都好眼相待,谁知道这些商户的背后是不是站着哪位大员呢?
    可是这位汪岐兰,名声不佳,又为孤女,戚氏在脑海中反复搜索,也没有关于这位汪小姐的丝毫可敬可畏之处。
    “和她说,我有要事在忙,无暇接待。”戚氏低头继续擦拭“冠群芳”的叶片。就算她再平易近人,但堂堂知府夫人,也不是一个商户之女想见就见的。该有的规格还是要有,否则兀自降低了身份。
    “是。”丫鬟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带着一个锦盒回来。
    “怎么了?”戚氏将花盆转动一个方向,换个角度端详端详,见丫鬟回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汪小姐听闻夫人忙,吩咐奴婢将这锦盒里装着的请柬交给夫人,便告辞了。”丫鬟回道。
    “哦?”戚氏原以为汪岐兰还要求上一求,没想到这么干脆,倒是有些意外。
    她瞥了眼锦盒,眼光就被抓住了。
    这锦盒不同一般锦盒,盒面上缀着一只仙鹤浮凸在锦面上,张开的翅膀翩翩于飞,鹤身白色不是一色,有米白、雪白、乳白参差其中,再逐渐过渡至尾部的黑羽,衬着丝线凸绣成的黑颈、黑爪、丹顶,纤丝毕现,栩栩如生。
    “这鹤的翅膀用的可是绒花?这工艺样式都赶上宫中专供的了。”戚氏身旁一直立着的李妈妈忽然道。李妈妈是戚氏娘家带来的老人,戚氏出身京城官宦之家,李妈妈也算是见过场面之人,平日里遇事,戚氏少不了与李妈妈商量一二。
    “的确是好工艺。”戚氏摸了摸仙鹤的翅膀,手下柔软丝滑浓密细腻,确是上佳的绒花。“这锦盒做的有心了。”
    “这样用到锦盒上,未免奢侈了些。”李妈妈叹道。“也不知这锦盒里装的是怎样的请柬,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戚氏同样心中好奇,打开锦盒,见是一封泥银梅花玉肢笺做成的请柬,再打开请柬,一枚细巧的白色退绿晕小菊绒花簪附着其上。戚氏看这绒花虽小,但着实精致可爱。再看看柬中内容,不觉神情严肃起来。
    李妈妈在旁看了,不由问道:“怎么了,汪氏所请何事?”
    “汪氏拟在孝贤皇后七七圆满之日,在她家绒花铺举行义卖,所得之资尽捐献给官府,用于赈济灾民,以此祭告孝贤皇后。她请我去为其站台,以示郑重。”
    “这样啊。”李妈妈沉思片刻,“说起来,这是件好事。”
    “乍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据这几日的邸报,凡事只要事关孝贤皇后,皇上就分外敏感。这义卖之事,若皇上喜欢,就是天大的好事,但若皇上有一丝的质疑,我家大人就可能连项上人头都不能保。”戚氏眉头深锁。
    “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派人制止汪氏?”李妈妈问道。
    “先别急,还是等老爷下了衙,我同他说了此事再定。”戚氏看着那枚菊花簪回答道。
    ………
    夜幕已深,扬州知府宋舫才从一场应酬间抽身出来,返回家中。一进门,就见戚氏等候在堂前。
    “怎么了,家中有何急事?”宋舫见状道。
    “也说不上急事,老爷请看,这是泰祥布庄汪家小姐给我送来的请柬。老爷且看看,她所请之事是否可行?”戚氏答道。
    “汪家小姐?”宋舫一边接过请柬一边问道。
    “是,即是汪后庄之女。”戚氏答。
    “哦,汪后庄上月病故了,他的女儿来求有何事,让夫人如此着紧?”宋舫对汪岐兰无印象,但是对汪后庄有一些印象,在扬州富商中身家中等,曾资助崇雅书院,也资助一些穷苦书生,声誉还算不错。
    待打开请柬,和戚氏所料一样,宋舫的眉头即刻紧皱而起。
    等看完了整张请柬,宋舫面色阴晴不定,一时喜忧难辨。
    “夫人,此事需慎重,待我再斟酌斟酌。”宋舫沉默了片刻道。
    “老爷,我也是觉得此事颇具风险。不过,汪小姐送请柬时附送了一个锦盒和一枚花簪。”戚氏取过锦盒和花簪请宋舫过目。
    作为男人,宋舫看不出锦盒和花簪有何文章。
    “李妈妈和我看了,觉得工艺之高不输宫中之物。”戚氏说道。
    “哦,这有何含义?”宋舫依旧不解。
    “这意味着汪小姐义卖之物,乃绒花之珍品。加上她请柬中所言,所卖绒花限量99枚,之后绝不复制。所以此次义卖之物,私以为,对得起孝庄皇后的尊贵。”戚氏解释道。
    “喔,如此看来,汪小姐如此行事,也非一时兴起。”宋舫悟道。
    “是,只是圣上之心实难揣测。”戚氏忧心道。
    “劳夫人费心了,待我明日和张先生商议之后再定夺吧。”宋舫道。
    “也是,张先生对于圣意向来把握得当。此事唯有问他。”
    二人碰完头,戚氏先回了房。宋舫去净房洗漱,半途中折去了书房。
    烛火映着梅花玉肢笺,宋舫对着其上的字陷入沉思。
    “宋大人,这么晚了叫我,可是有要紧之事?”门帘被撩起,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帘外,一个男仆对着宋舫行礼后退下,他是刚刚半路上临时让宋舫逮着去叫张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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