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多睡一会?”春桃的脸上带着笑意,“冬梅炖的海参粥还没好呢。”
这次跟着汪岐兰北上的丫鬟是冬梅,她和卫铨,刚好一个负责饮食,一个是护卫之一,便夫妻二人一同跟了来。
到了京城,屋里的事主要由春桃负责,厨房的事交给了冬梅。
姑爷努力造人,他们积极配合,一日三餐中都加了滋阴补肾之物,汪岐兰未提出异议,于是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居然成了汪家吃得最奢侈的时日。
“让冬梅随便下碗面吧,我今日要到潭拓寺去,为姑爷祈福。”汪岐兰净面后,沾了点粉轻轻敷在眼下,盖住了淡淡的青影。厨房给吴勉补得太好了,昨晚他持续了很久……
“您要去潭拓寺?姑爷知道吗?”春桃很意外。前几天姑爷陪小姐刚去了一趟,今日小姐怎么单独想去。
“不用告诉他。潭拓寺求的是仕途,姑爷就要散馆了,我多去上柱香,或能多一份庇护。”汪岐兰穿好了外衣。“你去吩咐马车吧。”
“好,我这就去。”春桃急急的出了房门。
……
两刻钟后,一辆包裹的严实的马车从吴宅出发了。除了汪岐兰,只有有凤姑和卫铨随行,一路不停的赶到了潭拓寺。
穿着一件银蓝色厚披风的汪岐兰轻车熟路的过了山门,爬上迤逦的台阶,进了寺院。
今日是腊月二十七,百姓们都忙着“洗疚疾,洗旧泥”、办年货,再过两日到了大年初一人人要来上头香,势必香火大盛。此时恰好是个空隙,且山风料峭,冒着严寒来潭拓寺的人并不多,一眼望去稀稀寥寥。
汪岐兰并不急切,漫漫而行,不疾不徐的进了天王殿,先是捐了笔不小的香火钱,引得殿内的和尚和颜悦色,礼尚相待,然后跪坐在最中央的蒲团上,虔心祷告。
正祷告间,殿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骚动声,汪岐兰心中一动,转头望去,见寺院主持陪着一位衣着素雅却尊贵的老妇和一位年约三旬的美妇人走了进来。
汪岐兰眼眶一热,忙用手中锦帕压了压眼角,将泪意逼了回去。
来人正是,贺兰明珠的母亲,贺兰家的当家夫人,而那位美妇人正是博泰的妻子,贺兰明珠的弟妹,号称“满清第一美女”的瓜尔佳氏。
四年未见,母亲显然老了几分,原先是两鬓银发,如今蔓延至大半,皱纹亦多了深了。倒是瓜尔佳氏虽然比四年前看着老成,但仍然容颜秀美,博泰与她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只有她一妻,未曾有妾,且瓜尔佳氏还是个有福的,听说这两年又为家中添了丁,算起来已经为博泰生了4子2女。贺兰家子息繁荣,汪岐兰不禁为之欣慰。
贺兰夫人和瓜尔佳氏走进殿来,一眼看见了汪岐兰亦是一愣。
这位跪在大殿中央的少妇,容颜精致,双眼温润,生就一副婉约的江南女子模样的,看着气质不俗,令人可亲。
主持见殿内此刻有人,亦是一愣,眉头一皱,刚想要让殿内的和尚“请”走汪岐兰,反被殿内的和尚贴耳说了几句,放缓了神色,亲自上前相请。
不料,汪岐兰已先他起了身,让出了蒲团,“这位老夫人、少夫人,这边请,我已好了。“
“无妨,这位夫人,我们稍候便是。”贺兰夫人素来低调,摇头道。
“我已诚心祷告了许久,相信菩萨已知我心意。”汪岐兰笑意盈盈,接道,“我另到他殿继续请香,就不叨扰老夫人了。”
“如此,便谢过这位夫人了。”瓜尔佳氏柔声道谢。
“不气,相逢即是有缘。”汪岐兰颔首,与二人施礼告辞,转身出了殿门,凤姑和卫铨亦紧跟着出了门。
贺兰夫人看着汪岐兰出门的背影怔怔。
“怎么了?母亲?”瓜尔佳氏见状问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贺兰夫人疑惑道。
瓜尔佳氏默然,她亦有同感。“母亲,我们先焚香祷告吧,若是有缘,或能再遇,到时再问个详细,说不定,此前在哪见过一面。”
“嗯。”贺兰夫人拉回了思绪,端正的跪在蒲团上,和瓜尔佳氏一同虔心的祷告起来。
……
出了殿门的汪岐兰亦是怔怔。曾经最亲的人近在咫尺,只是没有理由亲近。
腊月二十七,是贺兰明珠父亲的生日,每到这一天,她的母亲都会来潭拓寺为他及全家虔心的求福。她在闺中时,几乎每一年都陪着母亲前来。她知道,母亲每年祷告的内容除了父亲之外,每年都不同,有为她求好姻缘的,有为两个弟弟求好前程的,有求家宅平安的……她出嫁后,弟妹进了门,便是由弟妹陪着母亲。
今日,她预估母亲会来,便在潭拓寺候她。果然,母亲积年的习惯不改,她如愿见着了。母亲比她想象中的老的更快些,是为了贺兰明珠之殁心伤?还是为弟弟们出征四方安危莫测担心?
贺兰家的荣耀是光环亦是负担,她从小和弟弟们就被教导着要承担起更多的家国责任,作为当家主母的母亲,恐怕没过过几日扬州那些富妇们的轻省日子。今日见她脸色凝重,或许家中近日有什么忧虑之事……
“小姐,接下去,我们去哪里?”凤姑的话打断了汪岐兰的思绪。山风卷起枯叶打转,刮在脸上生疼,凤姑怕汪岐兰立久冻着了,提醒道。
“我们四下稍走走,便去吃斋饭吧。”汪岐兰回过神,应道。
……
寺庙招待上等香用斋饭,是在一排装饰素雅的厢房中。
汪岐兰捐的香火钱换来一间厢房。
“夫人,住持安排您在天字七号房,请跟我来。”一个小沙弥引着他们三人在厢房外的长廊走。
汪岐兰心内莞尔,天字九号是最好的厢房,今日应该是给贺兰夫人了。将自己安排在天字七号,住持待她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