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烈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开朗的公主吗?屋子里有浓烈的酒气氤氲开来,就像整间屋子泡在酒缸里一般,满地的空酒坛子,一个古木椅子下面,半躺着迷离未醒的朝辞。
自从那日之后,朝辞就接受不了事实,饱受打击,不愿再待在奇门峡触景伤情,孟烈便找了一家栈,两人住了下来,两天后,锦荣也安排好奇门峡的后事,来到栈,毕竟事情出在奇门峡,他心中愧悔难当,不知道做些什么能弥补过失。
但是朝辞却不爱见人,也不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终日借酒浇愁,她这一路走来压力犹如泰山让人窒息,自从璟帝去世,她就一直含着巨大的悲痛,碍于重任在身,并没有一刻敢停下来哭泣神伤,忌奴的死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撑不住了,她觉得,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她想不明白,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会落得这样的结局,父王惨死,连具尸身都没有,自己远游他乡,费劲心力,才得到一枚冕珠,如今自己视如生命的两颗冕珠都不翼而飞,而身边唯一的亲人也惨遭荼毒,她累了,疲了,倦了,满腔的怒气不知道冲谁发,满心的仇恨不知道找谁泄,有的只是无助和自弃,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何去何从。
孟烈何其不心痛,但是他比朝辞清醒一分,因为那日席间所有人都中了毒,其中还有两位奇门峡的兄弟因为毒性较大而不治身亡,只有一人踪迹全无,他是整个事件的核心。
他要找到奉挚,查到真相,帮公主拿回冕珠,还要为忌奴报仇。
现在锦荣也愿意为了这件事负责而倾力相助。
关键是公主一定要清醒,一定要振作,没有她,大家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
他走进桌旁,俯下身,看了看朝辞,他知道她醒着,只是不愿意睁眼,不愿意面对。
他轻轻的说:“忌奴已经入土为安了,公主不想去和她说说话吗?”
朝辞双睫微闪,无声而对。
“忌奴跟随公主,忠心不二,从来视生死为小事,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但是如果她看到公主被这么一点困难就打倒,一蹶不振,她只会对自己的死感到不值!”
“这么一点困难?”朝辞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带着沙哑,眼睛布满血丝,叫人看了心怀不忍。
“父亲亡魂未安,璟国内外交困,我们腹背受敌,形如丧家之犬,好不容易到手的冕珠顷刻之间被人偷走,再加上忌奴惨死!我也是个人!我不是石头,我也有感情,我也有脆弱,为什么?!我连我的婚姻都能够拿去作交换,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声声如泣,句句含血,她几乎是在嘶吼。
“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朝辞。”他开始直呼其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的背上肩负的不只是你一人荣辱生死,整个璟国都压在你的身上,你如此不堪一击,对得起那些为国而死的战士吗?对得起先璟帝吗?你又对得起忌奴吗?”孟烈一向尊重朝辞,从来没有疾言厉色、以下犯上的时候,但是此刻他拼尽全身力气,和这个以往最尊崇的人针锋相对。
“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她感觉很累,连站起来都会耗尽全身的力气,只想找一个角落,安静的,什么也不想,谁也不要来打扰。
但是孟烈不会允许她这样下去。
“说到底!你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你不愿意相信是奉挚干了这一切,是他偷走了冕珠,是他杀了忌奴,他一开始就心怀叵测,美其名曰保护你,其实一直都在寻找机会,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的一针见血让朝辞无力招架,她不得不承认,这几天以来,她为忌奴心痛,为无辜死去的人心痛,为冕珠心痛,最让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接受的,是因为做出这一切的人,是奉挚。
“你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其实经过在吴国和这些日以来的相处,你早就接受奉挚,在心底信任他,所以你现在才愿意让他跟在身边,愿意听从他的计谋,但是你没想到,在你向他逐渐靠近的时候,他背后捅了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