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吐舌头,嬉皮笑脸的蹭到钧姐姐那边,小声道“钧姐姐,甘钰姐回来了你知道不?”
她闻言,果真没再追究我的举止行为,眯着眼睛问道“哦?她可曾告诉你事情经过了?”我垂眸乖乖的回答道“还没……她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泥,连清尘术都没用,抛下一句等会再说便走了。”钧姐姐沉吟片刻,道“甘钰这丫头最爱干净,受不得半分脏污……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点点头,说“我也觉得如此……甘钰姐没事便喜欢来这里,所以她一离开,我便马不停蹄地跑这来了。”话音刚落,门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步调轻慢稳重,我起初以为是枢哥哥,但几息之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袭青衫。我愣了下,有些惊讶“怎么是甘钰姐?我还以为是枢哥哥呢!”
甘钰姐没理我,只见她突然跪了下来,朝着钧姐姐的方向叩了叩首,紧接着又是一大拜。第一下是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第二下是千万受不得了,我没多想,直接站起了身,侧立在钧姐姐一旁。甘钰姐还在磕头,钧姐姐没起身,也没制止,等甘钰姐足足叩足了九下之后,才喊了停,声音凉凉的问道“这是为何?”
甘钰姐又拜了下,然后才开口道“甘钰求您救一个人。”
钧姐姐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的问道“若是救人,你应该去求南无。”甘钰姐跪在那里,闻言只是摇摇头,低声道“那个人若是没有您的首肯,南无不会出手相救。”钧姐姐手顿了下,我站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她的口气便觉得不妙“哦?那你说说他是谁?”
甘钰姐看着钧姐姐,一字一顿道“赵、玉、官。”话音未落,我便亲眼看到钧姐姐一掌拍在桌子上,紧接着那张降香木的书案顷刻间化作齑粉,窗外吹来一阵风,将粉尘吹的满屋都是。钧姐姐视若无睹,此刻即便不看她的脸色,也知她此时定然是怒极了“甘钰!你怎么还和那人来往?他是如何对你的……你可曾记得?”
甘钰姐跪在那里,身处尘埃之中,却也没有将那些灰尘挥开,眼中是从未见过的郑重“自然不曾忘记,但是他是我择定的夫婿,我阿爹阿娘还有他的爹娘都做了见证,我们拜了天地,我……”
话未说完,便被钧姐姐打断了“可你也说过……与他恩断义绝,从此不相往来,你记得你当时怎么与他说的吗?……‘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当时正是看中了你这烈性,才在你将要魂飞魄散的时候救了你一命,谁知你过了千百年了,你还是没能放下他。”
甘钰姐低着头,话语间透出的坚定却丝毫不减“您是为我好,我自然知晓……可玉官他这一世百病缠身,家里亦不富裕,我实在不忍心他受这般折磨。”
钧姐姐冷笑一声,凉凉道“你不忍心?也好……我送他一程如何?”
甘钰姐又磕了个头,却不再说话了。钧姐姐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过多表示,稍稍平复了下怒火后,才继续讥讽道“你棋下的很好,据说这样的人心思都比较通透,谁知你就只有个纸上谈兵的本事。”
甘钰姐依旧沉默,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知道,只是……”
钧姐姐扯了扯嘴,竟然就骂了起来“你知道个屁!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便拂袖离去。然而走过甘钰姐的时候,钧姐姐还是停了下来,语调虽冷漠,可脸上的表情却无奈的很“听着!这次我随你如何,但下不为例,若你再来为他的事情求我,我一定会去杀了他,叫你再也见不着他,明白?”
甘钰姐僵了僵,半晌才伏身行了个大礼“甘钰明白。”钧姐姐得了答案后,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去时,浑身戾气锐不可挡,仿若出去便要横扫六合,剑荡八方,看着便让人忍不住避其锐气。
我一直等钧姐姐出了殿门之后才敢松口气,急忙走到甘钰姐旁边拉她起来。她哆嗦了两下,才在我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我眉头一挑,大概也明白了,钧姐姐那浑身的杀气,即便只是旁观者也免不了惊颤,何况是甘钰姐这个当事人,钧姐姐当时怒意冲天,定然是以势压人了,才使得甘钰姐这下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扶着她坐到旁边的蒲团上,然后才语重心长的劝道“甘钰姐你刚刚是真的冲动了,我瞧着钧姐姐那下子气得都想杀人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收一收!过阵子你再去说说好话服服软,钧姐姐嘴硬心软,肯定会同意的。”
甘钰姐苦笑了下,摇摇头道“这件事情不是我服软便可以的,我只能如此。”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便不再纠结,往旁边倒了杯茶递给甘钰姐,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翻书。
一盏茶的功夫,甘钰姐将茶杯磕在地上,抬头问了句“还需要我与你讲讲那些往事吗?”我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这件事我只听了个大概,大抵也知晓甘钰姐这是碰上个负心人,虽然伤情却无法将其忘却,我没怎么经历情事,却也知‘情’之一字最为难解,这事旁人差不了手。
甘钰姐笑了下,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突然低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便主动凑上去,其实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你和他特别像,明明自己只是个小孩子,却板着脸装大人……”还没等我反驳,便见她起身拍了拍衣裙,神情自若道“不与你说了……我去寻南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