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看她大病初愈,特地吩咐厨下做了燕窝粥来。也不让她服侍。有她陪着,太妃早膳都比往常多吃了个桂花金卷糕。
用过早膳,洛蘅就跟着新来的傅姑姑读书去了。
这位傅姑姑是太妃亲自挑选的。举止端庄,面容和蔼,看着很是可亲的模样。
上一世洛蘅病好之后也是跟着她读书的,只不过这一世两人相见的时间提前了。洛蘅以前就很喜欢这位姑姑,这会看着,自然更加亲切。
永寿宫正殿的厅堂里,太妃正在挑选修剪着宫女们早晨自花园里采集来的鲜花,准备插瓶。
莹润光洁的汝瓷天青柳叶瓶中,高低错落地插着木芙蓉和玉簪花,又有零星挂花点缀其中,掩映成趣,花香扑鼻。
洛太妃左右观赏半刻,又习惯性地问旁边宫人道:“如何?”
大家看着都说好看。
太妃淡淡地笑了笑,“罢了,你们总是这么说。”
这话一时无人能接。
钟嬷嬷在太妃身边自不比旁人,笑着道:“您这就是为难奴婢们了。奴婢们都是俗人,平日里瞧着这些花啊,朵啊的,只觉得好看。这经您的巧手一装点,自然觉得更好看了。您这要是问怎么个好看,奴婢们哪说的上来。”
太妃听了笑着道:“这倒怪起我来了。”说着吩咐从秋把花瓶摆到架子上去。
钟嬷嬷边支使着宫女们收拾桌子上的残枝残叶,还有剪刀等工具,边道:“这老奴可不敢。奴婢的意思是,这品鉴的活啊,您该交给县主才是。上次您吩咐我去灵犀殿送东西,那厅堂的架子上摆了一瓶花,哎哟,插的好看极了。我一问,才知道那是县主的杰作。这可真是得了您的真传了。”
“我不过是略指点过几次罢了,是那孩子自己有灵性。”太妃笑着道。
钟嬷嬷看主子心情不错,接着凑趣道:“这可巧,刚县主派人来说中午过来用膳呢。”
太妃一下子抬头看向钟嬷嬷道:“何时说的?你怎么没早跟我说。去厨房吩咐一声,午膳加个奶汁鱼片,荷叶鸡,点心换成栗子糕。”
钟嬷嬷笑着走近道:“瞧您急的,奴婢早就跟厨房打过招呼了。就在您插花的时候有小宫女过来传话的。奴婢就想着不打搅您,先吩咐下去好了。”
说完给太妃换了杯茶。太妃笑着点了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心里也是有些好奇阿蘅怎么会想着跟她一起用午膳的。
以往的时候,她们每天最多一起用用早膳。其余时候,都是各用各的。她年纪大了,吃的清淡,荤腥不多。而且她素来没有用饭时让晚辈在一旁布菜伺候的规矩。
钟嬷嬷倒是没想这么多,看到县主能这么亲近太妃,她高兴都来不及。
在她看来,太妃只是瞧着严肃,内里则是不大爱约束人的性子,只要把这个摸透了,太妃实在是再好相处不过的人。
太妃平日里虽则不大爱说话,可是却也不拘着身边的人。边上伺候的几个大宫女,都是爱说笑的活泛性子。
其实太妃也是乐意身边热热闹闹的。
这不,令春看着太妃,钟嬷嬷都兴致不错的样子,也插嘴道:“太妃,嬷嬷,要我说啊,咱们县主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早晨县主过来请安的时候,刚一踏进屋子,真真是面若朝霞,奴婢觉着,把这屋里都照的亮堂了几分。”
从秋也附和道:“令春姐姐说的是。以往已是觉得县主有十分的美貌,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
太妃这下子倒是笑开了,对着钟嬷嬷道:“你听听,这两个丫头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甜,正主不在呢,说给你们县主听去。”
钟嬷嬷也笑,“她俩倒也没说假话,县主长的委实出挑,老奴还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呢。”
太妃笑笑,“当年初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虽然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可惜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实在想不到今日能出落成这般模样。”
钟嬷嬷看着太妃欣慰的神情,也感慨道:“是啊,说来,还是您养的好。”
太妃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未再搭话。转而又听令春、从秋等宫女叽叽喳喳地说起宫里最近的新鲜事来。
这天的午膳、晚膳,洛蘅都是陪着太妃一起用的。她还半开玩笑地说觉着太妃这里的饭菜比她那边小厨房的好吃,以后都要在这里用。太妃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下午不用念书,午休之后还跟着几个大宫女一起,陪着太妃打叶子牌。
忽而发觉一天过的格外地快。这个时候才懂得,上一世她之所以觉得每一天都好漫长,其实是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呆着,自然不比有人陪着消磨的时光有意思。
一个人孤单寂寞了,自然觉得时光漫长又难捱了。
这么想,太妃心里,想必比她寂寥的多。青春少艾时,不得恩宠,如今美人迟暮,无子无女。否则也不会选一些性子活泛又爱说笑的宫人在身边服侍了。只是宫人毕竟有尊卑之分,哪里敢真的亲近呢?
晚间卸妆时,洛蘅照例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苏嬷嬷一下一下地通着发。
苏嬷嬷是自她入宫那日起,就被太妃指到她身边伺候的。这是一个不管是性情还是相貌都十分温柔敦厚的中年妇人。
看着镜子里映着苏嬷嬷嘴角带笑的模样,洛蘅不禁道:“嬷嬷今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苏嬷嬷倒没瞒着,事实上她也正打算跟县主说。“奴婢是为县主高兴。您今日陪了太妃一天,您看太妃多高兴啊。您也很高兴。就该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呢。”
洛蘅笑了笑。苏嬷嬷以前确实说了不少她该多与太妃亲近的话。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懂事,并未放在心里。如今想来,自己何其幸运,虽然不知道至亲在何处,可是身边的人,都是真心待她好的。
洛蘅转身握住了苏嬷嬷的手,动容道:“嬷嬷说的是,以前是我不懂事。”
苏嬷嬷有些惊讶,欠身道:“县主不嫌弃奴婢僭越就好。”洛蘅笑着摇了摇头,扶起苏嬷嬷。自去歇息不提。
永寿宫正殿的内室里,太妃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并无睡意。
钟嬷嬷点了香,转身看太妃眉头微皱,似有心事的模样。连忙走到近前,轻声问:“您怎么了?”
太妃想了想,道:“你可觉得阿蘅今日与往常相比,有所不同?”
其实太妃的心思,钟嬷嬷已猜到了几分。要说她今日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县主确实跟往日有所不同,只不过是好的不同,好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不过在太妃这里自然不好这样说了。
这么想着,钟嬷嬷道:“您这么一说,老奴也觉着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听了这话,太妃果然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过钟嬷嬷接着道:“不过老奴想着,这也没甚奇怪的。县主长大了,所思所想所为,自然跟以前有所不同。而且县主这次生病,可谓十分凶险了,常人经此一场,性情有所变化,也是有的。没准我们县主也是如此。”
“而且县主病这一场,您也跟着不眠不休照顾了几天几夜,险些把自己累倒了。您如此真心待她,我们县主是个好孩子,好了之后自然更加孝顺您。您呐,就等着以后享福吧。”
经钟嬷嬷这么一宽慰,太妃也只好先把心底的疑惑放下了。“我从未想过这些,只盼着她平安喜乐,这一生过的顺顺当当的,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了。”
钟嬷嬷点点头,笑着道:“既如此,您就别多思多虑了,早点歇息吧。奴婢瞧着县主好着呢。”
太妃轻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了。只由着钟嬷嬷服侍着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