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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认识他”宁泽道。
    让木荷装好《十七帖》,宁泽拿起自己写的字一看,连连摇头,写的不好,太过刚猛。
    虽然极力装出淡然的样子,到底在字里行间泄露了自己。有人要害你,躲是躲不过的,宁泽想要迎战,可是她没有这个实力。
    只是如此发展下去,身为一州之长的宁正平恐怕要有动作了,不处置了她,这件事短时间内难以平息。
    别人刨好了坑,她只能绕开,除了躲,宁泽别无他法。
    她将银子,首饰还有些字画装了一大包袱藏在了床底下,可是柳叶似有所觉,她走到那儿她的眼睛就跟着她到哪儿。
    这两天甚至自作主张搬了铺盖住到槅扇里去了,活脱脱一副惊弓之鸟。
    宁泽不敢打草惊蛇,随她怎么做。
    她是答应了柳叶不再私相授受,可没有答应她要逆来顺受,万一宁正平像以前一样火烧她怎么办?
    她向往常般习完字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看到柳叶坐在偏房里,窗户大开,正低着头绣手帕。只是往日里那手法如鱼戏莲叶,今天像是老牛拉车慢慢吞吞。
    “姑娘,那个陈嗣然进府里来了,老爷不在,夫人叫姑娘过去。”
    刘氏身边的春草匆匆忙忙走进町兰院,刚进门就对着她着急喊道。
    “陈嗣冉?”宁泽眼眸微弯,想了会才意识到是木荷刚刚同她说过的那人。
    外人眼中和她一起私奔的公子。
    上辈子可没这一出,宁泽揉了揉额头,忙带着木荷朝前院走去,柳叶不放心,也扔下手里的活计跟了上去。
    厅堂里站着一位白衣的公子,背对着宁泽。
    他穿着有些宽大的素罗披风,袍角处都绣着纹样,离得有些远,宁泽看不清楚绣的是什么,但这样看过去这位公子倒真有些飘飘若仙的感觉。
    宁泽脚刚踏进厅里,那人回过头来,宁泽不由得惊叹了下,眼前这位可比木荷形容的要好看上许多,她自问上辈子见了不少俊秀儿郎,长得最好的莫过沈霑,这位公子长得可不比沈霑差,更为难得的是眉目清朗,全无戾气。
    “韩姑娘,你怎么在这儿?”陈嗣然有些惊讶,再仔细一看,眼前这位姑娘可比韩姑娘要硬朗些,五官也圆润许多,不似韩姑娘那般娇柔,想起韩姑娘,他又叹息了声,觉得天妒红颜。
    被他这样称呼,宁泽并不怎么在意。
    陈嗣然嘴里的韩姑娘是宁泽的表姐韩仪卿,宁泽五六岁的时候宁正平带她去弓长侯府时见过韩仪清一次,韩仪清比她大了三岁,但是因为生的体弱,人长得比较小巧,同宁泽站在一起常被认作一对孪生姐妹。
    “唐突了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是在下错认了。”陈嗣然刚这样说完,脸上又爬上懊恼的神情。他是来问罪的,什么都没问呢,倒是先给人致了歉。
    宁溱下学回来的时候见一个穿着扎眼白衣的人在门口和管家吵闹,手里没有拜帖,管家不放他进来。他停下听了几句。这个人看着文质彬彬,说话声音倒不小,几个下人更是七嘴八舌,但他还是听清了关键的地方。
    宁溱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也想亲口问问宁泽,只是一直被刘氏拦着好些天没见过宁泽了,他不相信自己的三姐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引了陈嗣然进来,先让人去请了刘氏,又让人去请宁泽来。
    此时见宁泽来了,小宁溱维持的淡定终于崩溃,跑过来抱住宁泽,委委屈屈道:“三姐姐,你快告诉我你没有做出那种事来。”
    宁泽的事情在青州城传的沸沸扬扬,宁溱在学堂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气不过还动手打了几次,此时看到宁泽,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宁泽蹲下给他擦了眼泪,又看到刘氏坐在正中的位置,满面通红。
    想来是觉得她这件事太过丢人,这可算是姘头找上门,可不是丢人么。
    她也觉得丢人,带累旁人宁泽有些过意不去,宁泽语含歉意道:“母亲,这里有我在,母亲带着弟弟回去吧。”
    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独自面对一个外男也没什么可怕的。
    刘氏听了她的话没反对,牵起颇不乐意的宁溱走了。
    “陈公子,请坐。”宁泽请陈嗣然坐下,又吩咐柳叶奉茶。
    来时火气冲冲的陈嗣然先是见了宁泽的长相,火气就消了一半,此时又被宁泽这么一招呼,什么气都忘记了。
    陈嗣然这人原本就不怎么爱惜名声,只是莫须有的东西安插在他身上他也十分不乐意。
    此时他看向含笑的宁泽,挠挠头,心里莫名认定这些谣言不是宁泽散播出去的。
    他这人看人做事全凭直觉,好恶全靠自己的感觉,别的一概不管。为人十分随意,却又因为长得好十分讨姑娘们喜欢,为此徐呈很看不惯他。
    宁泽可不知道陈嗣然心里这些莫名其妙的肯定,她一路从町兰院过来走得急,端起杯子示意陈嗣然喝茶,自己也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这才道:“我刚刚听丫头说了关于陈公子和我的谣言,宁泽这些天被谣言困扰的焦头烂额,心里很是明白公子的苦恼,只是我如今身在风波中,不能为公子做什么。即便我出面为公子澄清,别人恐怕也是不信的。”
    却听陈嗣然道:“我一看姑娘,就知道姑娘是和我一样受了无妄之灾。姑娘放心,我一定找到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还姑娘……还有我的清白。”
    “……”
    宁泽端茶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下,她赶紧将茶放下。
    陈嗣然的这些话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本以为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成想是要来为她洗刷冤屈。
    他是被谣言中伤了没错,她可不算冤。
    宁泽送陈嗣然出去的时候,看到他的袍角和袖口绣的都是细长的竹叶。
    宁泽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陈嗣冉这一来,宁泽以为等宁正平回来少不得还要挨一顿骂,可是她吃过晚饭,院子里走了几遭了,还是没有人叫她过去。
    “姑娘,刚才我娘给我说老爷一回来就去了夫人那儿,夫人那里已经熄灯了。”柳叶站在房门口对她说。
    这是委婉告诉她,今天这场风波没掀起浪。
    宁泽却觉得不妥,大大的不妥,没有动作会不会是已经想好怎么处置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正平带着几个护院,将町兰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将她锁在房里,命人放火。
    满眼都是红光,浓烟滚滚,她止不住的咳嗽,拼命的拍门。而宁正平站在门口无动于衷……宁泽猛然睁开眼睛,冷汗从额角低落。她透过窗纱看到外面还黑着。
    手里一片湿滑,好在只是做了一场恶梦。
    然而万一明天真的如梦里般……其实那可不是梦,上辈子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想到这些宁泽再不能睡着,轻轻起身下床,绕过屏风一看,柳叶还睡着。
    柳叶提心吊胆了几天,实在熬不住,又想陈嗣冉上门宁正平也没有处罚宁泽,想着这件事情约莫过去了,睡得就踏实了些。
    宁泽披上衣服,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掏出包袱,提着鞋偷偷溜出了町兰院。
    町兰院坐落在宁府最北面,绕过围墙就是一角门,宁泽打开门正碰上更夫巡夜,咚一声锣鼓响,吓得她心惊胆战,赶紧抱紧包袱,跑了起来。
    宁泽在青州城住了十三载,平日里没少偷偷出来溜达,对这里熟悉的紧,城门口有家来福客栈,她准备住到天亮然后出城。
    之后的去处她也想好了。
    除了青州,还有一个地方她也待了十三年,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去了那里宁泽想日子会容易些,可是她不想同李暄待在同一个地方。她要去京城,凭着手里的银子,虽然会很困难,她觉得应该能活得下去。
    “三楼还有两间上房,客官您要哪间?”
    客栈伙计耷拉着眼皮,见人来了先问了句。抬起头一看,瞬间来了精神。
    哟呵!是个年轻姑娘!这大半夜的,伙计忍不住多想了些,最近奔放的姑娘是越来越多了,知州家小姐的事情还没落幕,又来了位背包袱的年轻姑娘。
    怎么没让他摊上个美貌姑娘,伙计不由得叹气。宁泽拿了房牌,等着伙计引她上楼。这时外面却响起一阵锣鼓声,本来安安静静地大街起了些喧闹。
    鼓声越来越响,不间断的传来。
    “这动静,不会是那里出事了吧?”伙计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了看。
    有住客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站在楼梯口骂道:“这是什么破客栈,专吵小爷睡觉。你快去看看到底谁在放肆,不老实就给我杀了。”
    他踢了一下站在他旁边抱着刀的人。
    “哟,果然出事了,这是谁家起火了。”伙计大叫了一声。
    宁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个方向……
    站在楼梯口的徐呈也被伙计这声喊叫叫的清醒了几分,他虽然答应了李暄回去,哪里就是那么听话的人,转头换了家客栈,继续留在青州。
    不得出个结果,光是好奇也能憋死个人。
    没想到半夜被吵醒,竟然在烛火中看到一张莹润娇俏的脸,柜台前那头发都没梳好的姑娘是谁?
    真是大半夜见鬼了!他匆忙捂住半张脸,想转身上楼躲开她,却见宁泽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客栈。“呵,我还没躲呢,她躲什么?”他对着陈大岭念叨了一句,又道:“你快去看看去,再有锣鼓响,爷保证困住你一辈子。”
    陈大岭终于有了动作,他走出客栈望了望,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亮过了东方的鱼肚白。
    这种火势,人难逃生,他转向徐呈,语气淡漠的说道:“公子,宁府着火了。”
    第7章 大火
    宁正平背手立在町兰院外,他原想烧了宁泽住的正房也就罢了,却不想火势却控制不住,连带着死伤了几个。
    火势太大,整个町兰院几乎被烧没了,丫鬟婆子围成一团,呜呜咽咽的哭。
    “我可怜的小姐去的那么早,小小姐又没了,我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用。”是魏兰的陪嫁嬷嬷。
    “哭什么哭,不想活就自己跳进火里去。”
    陪嫁嬷嬷被宁正平这么一吼吓得禁了声。
    宁正平收到回信后,不能死心,心里仍是想要搏上一搏,到底亲自去了一趟京城。
    本朝爵位最高的除了几位闲散的亲王,就是拥有封地的三藩,三藩分居平阳,常德,韶州,有独自的军队,在本朝西方形成一线共同压制西部。
    大家看着是极其尊贵的存在,但在在宁正平看终究难成气候,不说别的,就说各级卫所的指挥使没有一个是他们的人。
    本朝开国至今的三公,沈,徐,宋三家那才是真正的富贵,而徐千余可是徐家的嫡长孙,未来的信国公。
    他见了宁正清,将宁泽和徐呈的事情又讲了一遍。宁正清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扔给他一封信。他打开一看,字迹是他的,而信上的内容和他写的大相径庭。
    他忙道:“大哥,这不是我写的,明明是徐家小儿坏我女儿名声,还望大哥能为小女讨个公道。”
    宁正清不以为然,看宁正平着急忙慌的样儿,心里有些不喜。
    到底是亲兄弟,宁正清还是提点了宁正平两句:“一封信都被半道篡改了,若是真找去了信国公府,二弟以为你我会落得怎样?”
    宁正平还想再辩,却听宁正清道:“二弟,我只是恰巧赶上了皇上高兴才得了个国公,可比不得徐家。”
    他都这样说了,宁正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原想回去把宁泽锁起来堵住言官的嘴就罢了,却不想他临走前,宁正清又拉住他:“听夫人说前几天沈四夫人又提起了你的那个四姑娘。二弟,莫要因小失大。”
    宁正平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了魏兰的音容笑貌,那个淡雅如兰的女子,一向温雅的她会不会气急骂他?但人活着总是要做出许多取舍。
    “宁正平,你个混账!”他睁开眼,心想是谁替魏兰骂了出来。
    火光中看到一个黑影,近了才看到来人穿着一身鸦青长袍,五官棱角分明,面貌上就能看出来是个刚毅的人。
    李暄一脚将宁正平踹翻,没有停留直朝着大火走去,院子里到处是忙碌的灭火人,次房的火只剩了一簇簇火苗,而正房的火依然声势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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