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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衍撂下狠话,走了。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伊棠呆呆地坐在窗侧的床头处,两手抱着肩膀,下巴抵在膝盖上,一个人纹丝不动,静坐了半晌。
    宋衍的话她听懂了,他想让她嫁给他,否则他就要走法律程序,采用法律途径来跟她争夺颂颂的抚养权。
    不用多说,颂颂对伊棠来说,那就是掌中珠心头肉,这个儿子无论如何她都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可是如果要用一段生硬的婚姻来换取她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抚养权,伊棠心里清楚,她也做不到……
    结婚……
    结婚哪是宋衍口中说的那么简单。那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更何况,对于伊棠而言,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儿。记得李慕说过,他说伊棠迟早要给颂颂再找一个爸。可实话说,如果她真的想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她当初就不会义无反顾地把颂颂生下来,如果她真的想找个男人当避风港,这两年半的时间过去,她也不会等到直到宋衍出现,她还一直孤身一人。
    伊棠从小父母早逝,跟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哥哥离世,肚子里的颂颂就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托。而自从颂颂出生,伊棠也就没有再多看过身边的男人一眼……
    宋衍……
    宋衍是还不错。
    可是这两年多过去,她一个人带着颂颂不也挺好的吗?
    现在这个年代不比从前,单亲家庭很多,单身妈妈也很多。伊棠暗忖,只要她对颂颂足够好,她应该是可以弥补掉小家伙没有父亲的那块缺失的。恰巧,说曹操曹操到。正思索间,隔壁的小家伙颠颠地跑了过来。
    白天那套皮卡丘的睡衣在吃晚饭的时候被颂颂弄脏了,伊棠刚回屋前,又给他换了一身新的。墨绿色的小恐龙睡衣,脊背上竖着几道用海绵模仿的骨质板,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浅黄色尾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妈妈,玩。”
    颂颂抱着一个竹木篮子,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
    篮子里装着他平时玩的各种玩具,他翻出最喜欢的橙色皮球,躺到地上,用两条腿飞速地踢蹬。
    “看看,看看!”橙色的皮球在半空中一下下跳起。小家伙咯咯地乐着,不一会儿,腿上就没了力气。皮球掉了,他爬着去捡,虽然是重复表演,可伊棠下午在睡觉,那时候她并没有看到。
    “你跟谁学的?”
    伊棠微讶地看着他,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用脚做游戏跟用手做游戏可不是同一个概念。她从来没有见过颂颂这样用腿踢球。
    颂颂抱着皮球在地毯上欢快地打了个滚儿,“耙耙!”
    “……”伊棠怔忪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一僵,五根手指捏着棉被的一角,指尖慢慢地收紧。
    颂颂年纪小,哪里能读懂伊棠的表情,他转身又从篮子里翻出了一摞积木,神秘兮兮地,用尾巴挡着,生怕被伊棠提前看到。
    伊棠尴尬地笑笑,连忙很配合地闭眼。颂颂又准备了半天,半晌过去,小家伙才跑到她跟前勾了勾她的手指。
    “妈妈,好!”
    小家伙清甜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伊棠缓缓地睁眼,不一会儿,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地化为清晰。一座用积木堆成的小塔楼,五层高,平平稳稳地立在地上,矩形、圆形、三角形,混合使用,竟然没有出错。
    “这……这也是宋衍教你的?”
    伊棠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玩具。在今天之前,家里的积木都是小皓在玩,颂颂他是不知道三角形是要放在圆形上面的。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一只细白的小手揪着头顶翘起的头发,好像是在琢磨宋衍是谁。
    伊棠解释,“宋衍就是爸爸。”
    “啊啊,耙耙!耙耙,哇……”
    颂颂一听到爸爸两个字,立马开心得跳了起来。他拽着身后拖地的长尾巴手舞足蹈,左摇右晃,一会儿又伸出胳膊,让伊棠抱抱。
    弯腰,伊棠垂下了眼睫,她抱起了地上的孩子,轻轻一放,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到了自己的怀里。傍晚的夕阳里,她一只手温柔地托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擦拭着他额角玩闹后留下的汗水。
    她自己养大的孩子,她自己再了解不过。颂颂口中的“哇”,就是棒呆了、好厉害的意思。
    这孩子会说“哇”字的这几个月里,前前后后,伊棠总共也只听过不到五次。而她听到的这屈指可数的几次里面,就有两次是他在夸宋衍的。
    颂颂的性格像伊棠,相对柔和,没有宋衍的那么锋利。可是柔和归柔和,这孩子其实有点认生,他胆子有点小,无论是跟人相处还是说话做事都吞吞吐吐,慢腾腾的。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缺失父亲的庇护,他没有那么果敢,也少了男子汉的那份干脆。
    伊棠抿了下唇。倏尔,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颂颂……你……很喜欢爸爸?”
    一个简短的下午,她只是睡了一觉,再度醒来的时候,就感觉他的儿子好像隐约地变化了不少。
    “妈妈!爸爸,哇……球球,哇……”
    小家伙胡乱地空中比划,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想告诉伊棠,宋衍白天教他转球时的场景。
    嗯……果然,男生还是跟男生玩得来。伊棠就不怎么喜欢那种无聊的传球和递球的游戏。以前颂颂每次找她,她都本能地去找小皓求助。
    “颂颂,你……你这样会让妈妈很为难的……”
    小家伙的动作一直没停,伊棠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小家伙哎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伊棠上半身微微前倾,倏尔,长睫微垂,轻轻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颂颂,这两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生活得很好啊。还有小皓哥哥,我们三个人是一家人,以后也是我们三个,你不需要爸爸的,对不对……”
    伊棠紧张地抱着颂颂。颂颂的眼睛呆呆地眨着,片刻,用力地摇头。
    他挣开伊棠,爬到床下,抱起了那个橙色的皮球。
    “耙耙,教。妈妈……耙耙,哪儿?”
    宋衍答应过要教他转球的,伊棠下午的时候跟他一样听得真真切切。静默里,清寒的月光渐渐地替代了微醺的夕阳,半晌后,伊棠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颂颂,你别问了,妈妈也不知道爸爸在哪儿。”
    “嗯……?”
    “好了,乖,你去睡觉。”
    **
    之后的两天,宋衍莫名地断了消息,颂颂却一直记着宋衍要教他转球的那件事情,有事没事,一有空就问伊棠有关于宋衍的行踪。
    比如,伊棠洗澡时……
    “妈妈,耙耙?”
    “爸爸不在浴室。”
    又比如,伊棠洗衣服时……
    “妈妈,耙耙?”
    “洗衣机装不下他。”
    ……小孩子的耐心有限,两三天过后,也就慢慢地变得态度消极了起来。再加上,伊棠把小皓从姥姥和姥爷家接回来了,有人陪颂颂玩儿了,小家伙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寂寞,不到半周,爸爸这个词也就渐渐地从小家伙的口中隐退了出去,可虽然没人提起……当伊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反倒有些在意起来。
    宋衍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她家里发了一场脾气,变相得跟她求了个婚。可好几天过去了,这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伊棠是没关系,可她在乎颂颂,颂颂是宋衍的亲儿子,他明明已经知道了颂颂的身份,可这些天过去,他竟然对自己的亲儿子不闻不问?有他这样当父亲的吗……亏得颂颂之前还那么挂念着他……
    咬着嘴唇,伊棠气恼地将宋衍之前借她用过的毛巾丢进了垃圾桶里。
    实话说,经过了那天和颂颂的谈话,她原本立场已经有所动摇。可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必要了……
    **
    又过了一天,夜晚,孩子们都睡了,伊棠洗完澡出来,走到客厅角落里的那块紫檀树根前,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琢磨着在最近几天开始动工。
    “嗡——”
    口袋里,手机一阵震动。
    18811118888。
    伊棠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将电话按断。这男人还敢打来?他还好意思?她现在是顾虑着孩子们都在房里睡觉才勉强饶他一回,要不然她当即接起,用吐沫星子淹死他。
    电话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前两天进山里,出了点事故,山体滑坡,通讯断了。我跟几个朋友死里逃生,现在正在第三医院包扎伤口,你要是念着我是颂颂他爸,你就来医院看看我。你要是不想过来,那就等着每年清明节给我烧点纸吧,嗯?未来老婆。”
    “……”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躺在病床上吃苹果)我惨,我好惨啊……
    周南秦力:(悄咪咪地对视了一眼)他不就是手掌划破了点皮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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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不——要——脸!
    伊棠咬着嘴唇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谁是他未来老婆?他受伤了就要让她去医院看他?这三更半夜的,凭什么?
    躺到床上,伊棠无视掉宋衍的短信,拉起了被子,安静地闭上双眼,打算睡觉。
    可两分钟过去,她又忽地翻身坐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紧握着棉被,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安。前两天绥城也下了一场大雨……秋末连绵的阴雨天气,山体滑坡,好像是真的……
    **
    “衍哥,严重吗?”
    vip病房门口,周南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了两个值班的护士。他动作仓促地闪开,霎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他身侧的缝隙先夺一步进门。
    “老板,您没事儿吧?”
    宋衍正躺在病床上,宽敞舒适的病房里,一同进山的秦力就坐在窗下的沙发上。
    张娅动作飞快地跑到了病床旁边,周南晚她一步到,两个人神情凝重地打量着床上的病人。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宋衍前两天进山遇险,幸好他命大,否则险些埋在山里头。
    担忧的目光四处散落,男人左手手腕上包裹着一层纱布,锁骨上破了点皮,耳根后面还能看见两道鲜明的血痕,紫红色的,触目惊心。
    “没事儿。”
    宋衍枕着一条胳膊,说话间眼皮一动不动,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捏着细长的手机,语气平稳,云淡风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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