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东笑笑,不置可否, “宁老板,我记得你上回说,咱俩相互不了解,那我就先说说自己。其实我这人很简单,国内读完大学,出国留学,毕业后回国进入家族企业,一直做到今天。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开会或者应酬。想一想,我的生活其实很枯燥,远没有宁老板的生活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宁俐觉得他这个形容才有意思,“你只是一时新鲜。”
“每天能见形形□□的人,还当街飙车,的确够新鲜。”吴庆东笑道:“今天这样的情况多不多?”
多不多?宁俐想了想,在古玩城,只要古军在,没人敢来惹事。当然,她对自身安全一向很小心。
“宁老板,我很好奇,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吴庆东见她不答,换了一个话题。
宁俐回过神,随口答道:“有感觉就好。”
“有感觉?这也太虚了,典型女人式回答。”
“什么叫女人式?吴老板,你对女人的各种称谓,让我很不舒服。”宁俐直言。
“那么能说得再具体一些吗?”
宁俐又感受到他那种咄咄逼人,她顿了一下,不想和他计较,“有共同语言,有默契,互相了解。”
“看来你的要求很高。对我来说,对女人根本不用了解那么深,相貌身材好,心善,不用太聪明,当然也别太傻,要我成家其实未尝不可。”吴庆东坦言。
“是么,我也有点好奇了,在你眼里,婚姻的本质是什么?”
“从男人角度说,主要是繁衍生息,解决生理问题,当然……”
“你相当自信。”宁俐笑了。
“女人总是不接受事实,相信我,每个男人心里都有豺狼虎豹,程度不同而已。”看出宁俐面色不虞,吴庆东连忙继续说:“当然这是低层次的,高层次的……从精神层面说,心灵上能够对话,这种可遇不可求。”
“是吗。”宁俐反应平淡。
“但是自从遇到宁老板,我以前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吴庆东看着宁俐,努力捕捉她游离的眼神。
“我该感到荣幸?估计我无法和你心灵上对话,生理上更够呛。”宁俐直视他。
吴庆东顿了一下,笑了,“……你相当不客气。”
气氛有些尴尬,吴庆东的手机适时响起。在他接电话的功夫,宁俐招呼服务员买单。
“这种事应该男人来做。”吴庆东简短打完电话,快速把宁俐的钱推到她面前,把自己的卡递给服务员。
两人走出咖啡馆,吴庆东心下有点懊恼,照现在的情形,好像今天的努力全白费了,他试图重新寻找话题,“宁老板,刚才我接到消息,扣住的那辆车里搜出很多木棒绳子,那几个家伙已确定是抢劫团伙,近来在临近几省流窜作案,专挑高级商铺下手,专挑女人下手,多属临时起意,打一枪换一炮,从不在同一地点逗留,已杀了两个人。是警方的通缉对象。”
宁俐脚步停顿一下,吴庆东见她神情并没有显露恐惧,也不开口询问,有点好奇,“你不后怕?”
“怕也没用。”宁俐黯然,此刻她只想马上回家。
两人来到停车的地方,宁俐打开车门,吴庆东瞥了一眼,“果然手动挡,不简单。”
“不用恭维我,其实很简单。”见吴庆东没有离开的意思,宁俐问道:“吴老板还有什么话要说?”
吴庆东仔细看着宁俐的眼睛,她听了刚才那个消息,神色好像有点不对,“我感觉你对人很戒备,特别是对男人。”
“你想多了,而且,我以为只有女人注重感觉。”
吴庆东愣住,笑起来,“够记仇的,在你眼里,难道我一点优点都没有?”
“暂时没发现。”
“那我说一条,你这买卖其实很危险,一个单身女人带这么多现金,又住那么偏僻,容易被坏人盯上。我这人别的不说,体力还行,至少能保护你……”
“谁也保护不了我。”宁俐冷淡地打断他,此时她手扶车门,长发随风飞起,几缕发丝掠过白玉般的面庞,晶亮的双眼在昏暗的路灯下微微闪光。
吴庆东有一刻失神,宁俐已坐进驾驶位,“嘭”的一声拉上车门,启动挂挡,快速驶离,吴庆东回过神来,想了想,也上了车。
宁俐开出一段路,发现吴庆东的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把车停到路旁,给他打电话,“你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我有点不放心,你一到家我就走。”
宁俐不再管他,挂了电话,继续向郊区驶去。天色漆黑,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前方只有路灯影影绰绰,四下里太安静,宁俐打开收音机,胡乱调着频道,车厢里即刻充满各种人声与音乐声,但她还是感到难言的孤寂,一直行驶到锦绣园门口,她才想起去看后视镜,已经看不到吴庆东的车,也不知道他何时离去。
☆、第二十一章
宁俐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她打电话叮嘱徐小允,天黑之前不论是否有生意都要关店走人。在她“闭关”的这段时间,吴庆东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看过号码,她起初不想接,转念又想,那日他跟在后面送她,虽说是自愿,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想和他说声谢谢,可等她拿起手机,电话已经挂了,她看着手机哑然失笑,屏幕显示这个未接电话总共响了四声,看来这个男人的耐心也就到这里了。
她又看看吴庆东发给她的两条短信,都很简短,一条是“天太晚注意安全。”一条是“有辆面包车在跟踪你,车上有个人去过你店里。”她随手存下他的号码,标注“吴庆东”,最后又删掉两个字,只留下“吴”一个字。之后吴庆东再也没有联系她。
宁俐窝在家里认真翻译庆扬发来的资料,又把平时一直关注的股票研究一番,小仓位建仓,为国庆后的行情做准备,还把房子做了一次大扫除,这几件事已填满她的时间,她有意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何瑞珍打来电话,问她连日不来公司是怎么回事,宁俐推说店里忙,何瑞珍听后也不追问,只在电话里告诉她,在公司看到郑桐的妻子了,也是律师,据说是郑桐的大学同学,气质干练,不笑的时候,从侧面某个角度看,长得有点象她。宁俐笑笑,只当何瑞珍的脸盲症又犯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电话里何瑞珍犹豫片刻,问道:“宁俐,你对常力新完全没意思吧?”
“当然。”
“小允这姑娘我瞧着不错,我想把常力新介绍给她,不知她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她家里条件很一般,以前父亲病重,欠了一大笔债,负担很重,上大学完全靠奖学金和补助,她自己还有做家教,后来他父亲去世了,她还有一个哥哥,她母亲现在和她兄嫂一起住。这姑娘心地很不错,读书时成绩很好,很能吃苦,生活上也很简朴。”
“我就是看这姑娘比较朴实。”何瑞珍接口。
“常力新这人挺实在的,就是这年纪,比小允大太多了吧?”
“差八岁,还行吧,小允年轻,长得不错,常力新工作稳定,又是本地人,又有房,两人挺般配的。”
“瑞珍,这些物化的条件……真的有点可笑。”
“宁俐,你是生活在真空中吗?相亲不就是相这些?不然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怎么相互了解?”
“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弄得跟商品似的……”
“现在都这样,能裸婚只谈感情的有几个?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何瑞珍提高声量。
宁俐听出她有点不满,不想与她过多辩解,“好啦,你是现实主义,我是魔幻现实主义,行不行?”
“什么魔幻现实主义,你其实是虚无主义!女人的时间多宝贵,好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等小允考研读完出来都多大了?优势还有多少?”
“女人来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嫁人么……”
“什么意义不意义,宁俐,我有时真的不明白你,你怎么就没有紧迫感呢?如果不想和死物过一辈子,至少得有积极态度吧?得有所行动吧?咱们班上很多人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宁俐皱眉,“瑞珍,你今天怎么了,口气这么冲?”
何瑞珍沉默片刻,“没怎么……我就是想劝你,好端端的,别把自己砸自己手里了……”
宁俐也沉默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感到心里一阵发堵。
何瑞珍已打破沉默,“你帮我跟小允探个口风吧,如果行,就约个地方见个面,算了,有空我还是找她当面问。”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宁俐看着手机,感到何瑞珍有点反常,她想再打过去问问,又想还是过几天直接去找她。她梳洗一番,终于走出家门,开车直奔古玩城。
见到徐小允,宁俐把常力新的大致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徐小允沉默半晌,说道:“宁姐,我现在的学历,可以去应聘的职位很有限,薪水都很低,别说在a市,就是回老家也根本买不起房子,所以我才决定考研,个人问题……说真的,如果能在a市立足,当然最好,这也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宁俐看着她,“明白了,我这就告诉你瑞珍姐。”
还没等她给何瑞珍打电话,何瑞珍已风风火火赶来了,没等宁俐开口,又把常力新的情况跟徐小允说了一遍,徐小允这时注意到了男方的年龄,“三十二岁?有点大吧。”
“是啊,三岁一代沟,这都快差三代了。”宁俐一旁插嘴。
“你先见见呗,人家长得不老相。”何瑞珍白了宁俐一眼。
“对,先见见人再说,没准儿你看不上呢。”宁俐又插一句。
“要说看不上,也是别人看不上我。”徐小允认真道。
“小允,咱不能妄自尊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啊。”何瑞珍被她逗笑了。
徐小允却没有笑,只说见面的事再考虑一下,与宁俐说想休息几天,说她高中班主任夫妇俩要来a市玩几天,她想带他们去几个著名景点转转。
宁俐想了想,“现在景点人那么多,地方又相隔那么远,就几天时间你们能去几个地方?跟着旅行社走,只能走马观花,反正我也没事,索性关店,带你们去玩玩好了。”
徐小允听后很高兴,宁俐看出来,她对相亲的事并不是很上心。
宁俐把何瑞珍拉到店外,“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了?”
何瑞珍看看她,半晌才开口,“宁俐,我真怕我怀不上……”
“怎么会?”
“我和我老公去检查了,都没问题,可就是没动静。”
“你太紧张了吧,你们不是刚开始备孕?”
“你不知道,我朋友圈里,人家都在谈论小升初了,可我肚子还没影呢……”
宁俐哭笑不得,“那我岂不更惨?“
“我看你就是不想结婚,不然早把自己嫁出去生娃了。”何瑞珍瞪她。
“好了。”宁俐打断她,“你说你不老老实实备孕,还老惦记给别人做媒。”
“你不知道,做媒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常力新和小允人都挺好的,真要促成好事,会有福报。”
宁俐听了很惊奇,“做媒还有这种讲究?”
何瑞珍白她一眼, “我听我老公说,常力新眼光挺高的,一直高不攀低不就,我们一直帮他留意呢。不过,我没想到,小允也是个有想法的姑娘。”
“这种事不能凑合,更不能着急。”宁俐心道,陈嫣做媒是为治疗情伤,瑞珍做媒是为缓解备孕的紧张心态,这两人还真是各有各的理由,她对女人喜欢做媒这事,真是万分的不能理解。
“着急?小允也就算了,毕竟还年轻,宁俐,你真不着急吗?当然,你条件那么好……我跟你说,现在人都讲究人生规划,现在的年轻父母,拼了命地攒钱买学区房,租学区房,为什么?为将来孩子有个好出路、好前途。”
何瑞珍说着掏出手机,“我朋友圈里,一位妈妈,孩子刚两岁,早上发了一条,你看看……我们这一代就这样了,希望下一代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你看看人家!”
“为什么要等到下一代?我们这一代过好了,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就不错。”
何瑞珍哑然……“宁俐,我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她对徐小允招呼一声,忿然离去。
徐小允不解地问宁俐,“瑞珍姐怎么了?”
宁俐没有回答,她其实能够理解何瑞珍的感受,只不过她内心里自顾不暇。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更新会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