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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贵妃眼角一酸,玉手轻抚他仍在颤抖的背,容颜隐在床帷后的阴影中,轻轻道:“最后一次。”
    经过梨贵妃这一“吓”,夙丹宸非要留在这里看着她睡着才肯走,梨贵妃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没一会儿,梨贵妃沉沉睡去,夙丹宸掖了掖她的被角,方轻手轻脚地离去。
    夙丹宸走后,床上的女子忽地睁开眼睛,披衣下床,来到宫外。
    头顶漫天星辰。
    “娘娘。”
    之前为夙丹宸引路的侍女出现在她身旁,眉目复杂地望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
    梨贵妃望了许久的夜色后,收回目光,平静道:“本宫交代你的事情,记住了吗。”
    那侍女“扑通”一声跪在皇贵妃脚边,急道:“那信一旦交给陛下,陛下便会得知当年的真相。届时,陛下必定不会放过娘娘。”
    “还望娘娘三思啊!”
    重重磕下头。
    侍女口中的信,便是司马梨婠坦白当年如何陷害离帝与殷庭一事的亲笔信。
    空气中缓缓响起一道低叹声。
    “本宫已经错了二十多年,不想再错下去……”
    那侍女还想再劝,被她疲惫地挥手打断。
    “不必再说,本宫心意已决。退下吧。”
    那侍女见她如此绝决,咬了咬唇,只好起身退下。
    侍女走后,素颜白衣的皇贵妃在空无一人的宫院中站了许久。
    一墙之隔,宸霞宫内冷清清寂,宫外灯火通明。
    司马梨婠站在宫院中,忽然觉得这地方太小太窄,好像一只鸟笼般关得她透不过气来。
    当年她苦心算计,害了殷庭哥哥,害了离镜哥哥,便是为了将自己关入这笼中。
    脸上苦苦一笑。
    离镜哥哥……黄泉路上,婠儿再来向你赔罪。
    夜浓雾深。
    第111章 遣散奴仆
    传来梨贵妃的死讯, 是在翌日清晨。
    彼时,喝得醉醺醺的夙丹宸正在相府中与兰子卿纠缠,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庭外惊慌地跑来一个灰蓝袍的小厮, “扑通”一声跪地的声音将纠缠不清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低头一看, 只见夙丹宸的贴身小厮阿欢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
    “嗝……你怎么来了……”
    夙丹宸打着酒嗝问。
    跪在地上的小厮肩膀颤抖地厉害,顿了许久后, 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哭哑着嗓子道:“殿下……贵妃娘娘薨了!”
    晴天霹雳!
    夙丹宸只觉天灵盖被一道惊雷劈开, 大脑里一片空白,当场僵在原地。
    兰子卿最先反应过来,沉色问:“你说什么!”
    那小厮一边哭一边说道今早的时候, 宫里传来消息,皇贵妃自缢宸霞宫。
    “我不信!”
    “母妃怎么会死!她昨日还好的……”
    “母妃……母妃……”
    夙丹宸双目通红,像发了疯的幼兽一般往外冲去。
    阿欢连忙起身随他而去。
    兰子卿也着急地追出了门,却被小厮阿三拦住, 说是国师有请。
    “知道了。”
    只丢下这一句话,便要去追夙丹宸,却被阿三再次拦住。
    阿三看着他异常难看的脸色, 心里一跳,声音越发小心起来:“丞相,国师说有急事相商,请您务必即刻前去国师府。”
    这一会儿功夫, 夙丹宸早已消失在前。
    兰子卿望着前方空巷,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备轿。”
    卫离珏此时急召兰子卿,的确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急事。
    他屯在寒水河畔的十万精兵遭人埋伏,损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眼看起兵在即,万万没想到后方竟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卫离珏听到时急火攻心,险些吐出血来,急令兰子卿留守浔阳,自己带部下匆匆忙忙地离开,赶去寒水河。
    兰子卿恭送卫离珏离开后,片刻也不曾耽误,立刻往皇宫赶去。
    皇宫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贵妃自缢身亡的消息刚刚传开,大臣们还来不及惊讶,宫中又传来三皇子夙丹宸被幽禁王府的消息。
    皇贵妃死后,一向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的炀帝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雷霆震怒,竟下旨不准收敛贵妃的尸骨。非但如此,还要当众鞭尸泄恨。
    赶到宸霞宫的三皇子夙丹宸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在御书房里与炀帝大吵了一架,房里震天响动,山雨风暴。之后被内侍强押出门的三皇子双目赤红,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唇边挂着血渍,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据后来收拾打扫的小太监说,御书房里桌案也倒了,书架也翻了,满地都是花瓶,茶杯的碎片,一片狼藉。可以想见那一场争吵的激烈。
    兰子卿刚赶到皇宫,便听得夙丹宸被幽禁王府的消息,脸色一惊,忙赶去炀帝的寝宫——龙涎宫。
    赶去的路上,他已从带路的小太监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心中沉了又沉,思绪变转飞速。
    好不容易想到对策,却在龙涎宫外被一个白眉太监拦下。
    “陛下突发急症,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兰相还是请回吧。”
    白眉老太监抹着眼泪道。
    兰子卿沉吟许久,道:“贵妃娘娘她……”
    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变了脸色的老太监“嘘”声打断,急急忙忙地拉着他来到一旁,左顾右盼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松了口气,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道:“兰相可不能说梨贵妃,梨贵妃如今成了陛下心头的刺,谁提谁倒霉。”
    兰子卿蹙起秀眉,“这是为何?”
    那白眉老太监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里眸光波动,一边叹“作孽”,一边摇头,“兰相还是不知道为好……”
    兰子卿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多问,只隐晦地提了一下梨贵妃被鞭尸的事情。
    “兰相放心。三殿下这样一闹,陛下已经收回成命。”
    老太监一说完,后面便传来小太监呼唤的声音,他道完一句“少陪”,连忙转身回去。
    兰子卿也只好先行回府。
    回到相府之后,府里的小厮阿三很快迎了上来,边将手里拿着的信封递给兰子卿,边道:“丞相,这是从青城寄来的信。”
    兰子卿拆开一看,里面是他当日在青城中花五万两买来的竹屋的房契和地契,墨眸里闪过一抹暗光,不动声地将信收入袖中后,淡淡道:“下去吧。”
    “是”
    走了不到两步,又被兰子卿叫住。
    兰子卿沉吟片刻,道:“将府中所有人叫到这里来,再去账房取一千两白银。”
    闻言,阿三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但还是按照兰子卿的话去行动。
    很快,相府里所有的奴仆小厮都聚集在朱门前,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摸不着头脑。
    唯有阿三一脸紧张地望着前方青衣淡雅的人。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兰子卿正是打算遣散奴仆。
    奴仆小厮们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愿意,哭成一团苦苦哀求兰子卿留下自己,最后在兰子卿的劝说下,挨个上前去取五十两白银,回房收拾好行李,背着小包袱对着他们伺候了三年的主子千跪万
    磕,这才抹着泪离开相府。
    最后轮到的人,是阿三。阿三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五十两银子,跪在兰子卿脚边,哭道:“丞相,奴才的命是丞相您救的,奴才说什么也不离开,奴才要在这里伺候您一辈子!”
    兰子卿叹了口气,扶起他后,将箱子里剩余的银两全都取了出来,估了估,约有二百两。
    “这些银子足你下半辈子的用度,也算本相一点心意。”
    硬将银子往阿三怀中塞去。
    阿三颤巍巍地捧着银子,红着眼睛道:“丞相,这到底是为什么……”
    兰子卿摇了摇头,叹道:“走吧。”
    阿三跟了兰子卿三年,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隐约察觉到兰相在计划着什
    么。
    事已至此,阿三唯有重新跪在地上,向兰子卿重重磕下一头。
    “奴才拜别丞相。”
    一连三拜。
    磕了三个响头后,他方起身,背着包袱带着兰子卿给的银两,哭着离开他呆了三年,早已视作是家的地方。
    所有人都走完后,兰子卿站在空空荡荡的院落中,深深闭了闭眼眸。
    这一晚的夜,格外的漫长与冷清。
    兰子卿将相府里所有的灯烛点亮,映得那座幽雅静寂府邸灯火通明,恍如盛会。
    府中澄澈的曲水在月光下静静泛着幽光。
    曲水旁的梅林落花缤纷,月光笼罩,地上洒了一片斑驳的银光。
    梅花下夜空下开得淡雅而又清妖。
    清风徐来,送来阵阵清香。
    兰子卿独坐揽月亭,远眺这座他亲手打理了三年的府邸,眸光波动,往事一幕幕钻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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