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明明亲眼看着他停止了呼吸,医生都已经宣布了他的死亡,他怎么还会活着?
吕长青看了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报告,心里有了个不敢置信的猜测:“你说的不会是庭蕤吧?我说你真该收敛一下了。人家活的好好的,你怎么张嘴就咒人死?”
可是高修祝的神情实在太茫然了,好像多年来的认知一瞬间被推翻,突然就找不到了接下来的方向。
吕长青认命地摇了摇头,也顾不上指责他,拉开旁边一间休息室的门,把高修祝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冲了一杯热巧克力递给他。
高修祝捧着热巧克力呆愣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地对吕长青说起了当年的事。
“你的意思是,当年那小孩儿跟他哥一起被拉上救护车,他哥怎样你不知道,小孩儿你亲眼看到断了气?但是你又看到庭蕤的照片,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儿,所以才会那么惊讶?”吕长青听完他的话,得出了结论。
高修祝点了点头。
吕长青皱着眉头发问:“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一场医疗事故?呼吸骤停也并不代表他就是真正死亡了。当年的医生也可能是误判,后来他被抢救过来了也不一定。”
“别想那么多。”他劝慰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死而复生的奇事?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是你记错了。”
不,高修祝在心里默默摇头,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小孩儿那时候都被蒙上了白布,被推进了负一层。
可是,真的会有人能死而复生吗?
他也不确定了。
肖家。
李嫂进来的时候,罗逸躺在床上,合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太太?”李嫂轻声唤了他一句,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就走近了一些。
躺在床上的青年面色实在太过苍白,单薄的胸膛半掩在棉被之下,看不出起伏的弧度。
“……”
李嫂无端地产生了几分畏惧,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忍不住凑近了过去,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你在干嘛?”后面传来了肖擎苍的声音。
李嫂下意识收回了手,回头解释:“我是想叫太太起床……”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肖擎苍淡淡地说,声音不辨喜怒。
李嫂讪讪地应了句,退了出去。
肖擎苍走到床边,也伸出食指,去探了一下罗逸的鼻息。
呼吸非常微弱,但没有断绝。
他打开床边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中选出一支针剂,给罗逸注射了进去。
针剂见效很快,肉眼可见的,罗逸的面色变得红润了起来。
肖擎苍俯下身,头颅紧贴在罗逸的胸膛左侧,等听见了有力的跳动之后,他才把头移开。
“老古董。”肖擎苍轻声说道。
罗逸确实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古董,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而活的太久,身体机能就不可避免地发生老化,这时候就需要精心的保养和维修了。
而他的呼吸停止也不是一次两次,却总能奇迹般的再次睁开眼睛。
世上真有人能死而复生吗?
未必没有。
第61章 第六十一颗樱桃
庭蕤没想到第二天最先找他不是陆其森, 而是陆老爷子。
他现在正坐在一家茶楼的包厢里, 对面陆国锋正襟危坐,面色罕见地有些凝重。
电话铃声响起, 打断了这有些凝滞的氛围。
庭蕤刚想起身出去接电话, 陆老爷子却摆手制止了他, 于是庭蕤就这样把电话接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电话那头是陆其森。
昨晚睡太晚的后果就是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陆其森还没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下意识就给庭蕤拨了个电话。
庭蕤一接起电话, 就听见电话那头轻轻唤他一声:“宝贝儿――”
尾音拖得长长的, 还带着刚醒之时挥之不去的慵懒。陆其森的声音一向都是很有磁性的,此时又带上了些微的沙哑,好像一把音色极好的大提琴初次被拨动琴弦,发出了满含情意的一声低吟,庭蕤顿时觉得耳朵麻了一瞬。
陆其森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就把这个昨天看到之后,就深深刻在脑子里的称呼叫了出来,他还没睁开眼睛, 在床上翻滚着,哼哼唧唧:“我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呀。”
语气好像撒娇。
然而庭蕤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陆老爷子, 还是狠下心拒绝道:“不好意思, 我已经跟人有约了。”
“那我们去哪吃……”满心以为庭蕤不会拒绝他的陆其森继续说道,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睡意全消,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有约?!”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失望。他揉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原本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顿时变成了一个鸡窝。
为什么他总是约不到人?
陆其森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晚上呢?不会还有约吧?”
“那倒没有……”庭蕤回答。
“那我马上去订餐厅!”陆其森迅速决定下来,不给庭蕤拒绝的机会。
庭蕤:“……”
这样也好,正好他也有事要对陆其森说,不过他这种做派,还是让庭蕤觉得有些好笑。
陆其森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陆老爷子正在对面等着呢,庭蕤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于是飞速挂断了电话,留下陆其森在那边一脸哀怨。
陆国锋全程围观了这一过程,看着庭蕤不自觉勾起的唇角,他试探性地问道:“电话那头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庭蕤没有直接回答,却也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陆国锋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其实很不想你们再有过多的牵扯的。”
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显得很没有道理,当初在宴会上,是他那么热情地给两人做了介绍,还要求陆其森好好照顾庭蕤,如今竟然会说出不希望他们有过多牵扯这样的话来,不是前后矛盾么?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乍然听到这句暗示意味满满的话,庭蕤却显得十分冷静,他目光不闪不避,直视陆老爷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跟陆其森谈恋爱?”陆国锋不答反问。
“是。”庭蕤不会在这上面含糊其辞。
虽然仔细想来,他们还不曾对彼此倾吐过爱语,也没有定下什么相守一生的誓言,但是庭蕤却笃定他们彼此相爱,这不就是恋爱了吗?
假如陆其森在这里,这话让他听到,他恐怕会控制不住当场就傻笑起来吧。可惜他现在还在对着镜子一脸郁卒地刷牙,同时心里愤愤地诅咒那个提前把庭蕤约出去的人。
陆国锋听了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说,他略带些惆怅地感叹道:“怪不得他最近那么开心啊……”
然后他看向庭蕤,目光依然是柔和慈爱的,他说:“别怕,我不是非要拆散你们。只是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情。”
“您要说的是陆其森所患的尼戈拉塔症吗?”庭蕤打断了他的接下来的话,“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并不会因此而放弃他,我会努力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他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的,平静中带着笃定,这样坚定的态度是陆国锋始料不及的,他怔愣了片刻,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么你恐怕连之前的事情也记起来了吧?”
庭蕤默默地点头,向他道歉:“不好意思陆爷爷,我把之前所有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再见面的时候还需要您重新主动跟我打招呼……”
“别这么说。”陆国锋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这也不是你自愿的,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他看着庭蕤,好像从眼前这个俊秀挺拔的少年身上看到他幼年的影子。
那时候的庭蕤小小软软的一团,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家陆其森喂了太多的甜食,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甜甜的糖果气息。那时候他跟关素素因为这个,还给他起了个爱称叫“糖宝儿”。
虽然“糖宝儿”一直都很乖巧,但是在他决定了的事情上,却有独特的坚持。除了陆其森,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然而他现在所要说的,就是跟陆其森有关的事情。
“我知道你跟大陆从小在一起,情分一直很深,他对你一直不错,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要是没有那件事发生,恐怕我会很乐见这样一段姻缘产生的。”陆国锋淡淡说道,然而所有的假设都是在前提之下做出,一切的话语都会迎来一个转折,“你了解尼戈拉塔症吗?”
庭蕤刚想点头,怔愣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他对于尼戈拉塔症的认识只限于目前公开的资料,显然陆国锋问的肯定不是这个。
庭蕤说道:“我知道它是一种基因病,由第一家血统检测机构尼戈拉塔于帝国历1078年发现,并因此而命名。尼戈拉塔症有其独特的感染渠道,感染者发病时拥有很强的攻击性,有比较强烈的食人倾向。目前这种病症还有没治愈的方法。”
他简单地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一部分。
陆国锋轻轻点头,他说:“十年前,从陆其森确认患上了尼戈拉塔症开始,我也开始着手调查,发现了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资料。”
“尼戈拉塔症的表现症状并不是单一的,患病者也被分为三种不同的等级。一种是一级感染者,他们身上携带有最原始的尼戈拉塔基因病毒,但是受它影响并不会很深,基本与正常人无异。一种是二级感染者,他们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基因实验的产物,受尼戈拉塔的影响程度为中等,发作时还会保有理智。至于第三种,三级感染者,他们是被二级感染者所传染的,一旦感染,就会变成毫无理智,只知道吞噬血肉的怪物。”
庭蕤的呼吸一窒,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国锋顿了一下,说道:“陆其森就是三级感染者。”
楼上的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了,庭蕤心里反倒隐隐地放松了下来,他说:“可是,陆其森并没有如您所说一样,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对吗?”
陆国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这都是因为你,阿蕤。”
“因为我?”庭蕤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对,因为你。”陆国锋非常笃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他没有变成怪物,都应该归功于你的血。但是――”他话锋一转,“也因为如此,你的血对于他来说拥有莫大的吸引力。”
庭蕤若有所思,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血有什么特意之处,能让陆其森恢复正常,而且如果他的血那么神异,那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治愈?
没想到陆国锋接下来就投下了一枚炸弹:“我后来看了宴会那天的监控,那么多人的宴会,陆其森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选择了你,恐怕也是因为这种独特的吸引力。”
庭蕤心里炸开了一片,他回想起那天他跟陆其森发生的一切,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被陆国锋说出来,他感觉羞耻满满的都要溢出来。
既然这样,陆老爷子岂不是看到陆其森舔他耳垂,掀他衣服,摸他肚脐的所有画面了?!简直是大写的尴尬!
幸好庭蕤还是很会掩饰自己,即使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他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所以您是想说,我跟他在一起会很危险,他很有可能伤害我,对吗?”庭蕤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把话题转了回去。
陆国锋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直接回答道:“是。而且尼戈拉塔症患者的寿命普遍不长,保守估计,陆其森大概也活不过八十岁,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八十岁,正处于兽人的黄金年龄段。
陆国锋的意思是,如果陆其森那时候死了,庭蕤之后势必要承受无限的伤痛,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是。”
沉默了片刻,庭蕤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