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只照亮他一半的脸,最惊艳的那双眼睛此刻半敛而下看着她,那滴水珠就仿佛子他眼中落下,划过他眼角处的小红泪痣,撞进白泞的眼睛里。
白泞刷拉一下扭过脸,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卓景都能听见她颈间那清晰的一声咔嚓声。
沉默使两人无端的心慌,尤其是白泞,顶上那道目光叫她觉得心底火烧火燎的。
“还走不走了?”
她闷闷的开口。
卓景扯了一下她的衣领,眼尾还残留着刚才的几分憋屈和薄怒。
“走!”
他总算知道白泞心底的想法了,她从始至终就没有去相信过他说的话。
两人一路沉默,坐在马车上也沉默,一个看着窗外的风景,另一个靠在马车车壁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马车终于晃晃悠悠的到了公主府之后,白泞抬脚跑下去。
正准备一鼓作气的冲进去时,被人从身后猛地拉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腰上一轻,整个人就已经被抱了起来。
“唉……。”
张嘴,一个字都尚未吐出来,微凉的唇已经贴了上来,还夹杂着几片飘飞的雪花儿,化在舌尖,带着初春嫩芽的芳香,又像是盛夏里最浓烈的薄荷嫩叶。
鼻翼里是好闻的松香,睁开眼睛是模糊了的长睫,一根根像一片黑色的巨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里头。
脑袋似被人猛地用重锤给敲了一下。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只是短短几息时间,白泞已经被人放了下来,卓景目光明亮的盯着她看,眼底一片清明,像藏了朝阳烈火,灼到人的骨子里。
“白泞,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他一字一顿,“要么你自己喜欢我,要么我逼你喜欢我!”
卓景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之前和白泞试探周旋不过是因为不喜欢,如今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会主动去伸手,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用努力便自己会来到掌心的。
“你也别瞪我。”他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唇角,魅惑的像从深山里跑出来的精怪,落了满身的妖气尚未收敛,“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喜欢你!”
这句话戳到白泞的心口上了,她脸色忽红忽白,吸了一口气,却突然心口一颤。
“嗝儿~!”
卓景楞了一下。
白泞脸色猛地变红,“你有病……嗝儿!”
惊吓过度导致一口气没上来,白泞一个嗝儿接着一个嗝儿,越来越急越打越响,她涨红着一张脸,呼吸都乱了。
卓景笑了起来,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满地霜白瞬时便黯然失色,薄唇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小时候白泞一着急害怕就会打嗝儿。
那次她被罗崇年抓住差点被掐死时,后来也是这样,一个嗝儿接着一个嗝儿,把小脸憋的通红。
如今小姑娘长大了,但有些东西又似乎丝毫都没有变化。
卓景想了想,走上去,伸手抱住了小姑娘。
白泞一用力,就想要推开她。
“别动!”
卓景连声音都是笑着的,他抱起白泞,双手抱着她的腰,轻轻往上一抬,白泞只觉得胸口一松,刚才那股憋闷的感觉就没有了。
嗝儿停了。
“你考虑一下。”卓景神色认真起来,“你不喜欢我什么,我也都可以改。”
白泞眨了两下眼睛。
要是寻常,她早就一巴掌盖在他脸上了。
但想到白日里他一脚踹在莫阳城心口的场面,喉咙就好似被堵住了一样。
大约是猛然发现,自他出现之后,自己便再不曾体会过孤立无援的滋味儿。
她憋了半天,虽然不曾动手,但心里还是异常别扭。
“那你放我下来。”
卓景乖乖照做了。
白泞皱着一张脸,低头捞了一把新雪,盯着他的眼睛说;“那你转过身去,背对我。”
卓景没有动。
白泞仰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神情,“你看,你连把后背露给我的可能都没有,怎么让我相信你喜欢我?”
他盯着白泞,动也不动,随后,也蹲下,捞了一把雪捏在手心里。
“那不若我们一块儿转身好了。”卓景也笑。
白泞不动了,眼睛盯着他的手。
“白泞,你是不是想用雪球砸我?”
白泞:“……。”
“上次你用雪球丢我,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自己记得吗?”
“……!”
两人静默无话,但白泞心底却莫名一松,这样的对话反而叫她心底轻松。
最终两人面对面,谁也不肯先将背露出来,一个后退着进了公主府的门,另一个等公主府关门之后才匆匆进了国师府的门。
一进到门里,两人皆是迫不及待的松开冰冷的雪球。
卓景的雪球掉在地上,砸开,是一堆柔软的雪花。
白泞的雪球掉在地上,砸开,里面滚出三刻圆滚滚的碎石头。
“啧!”
白泞看着石头不满的皱眉。
“真是魔怔了。”她抚着自己的心口,“妖孽都长了一张好皮囊,差点就被勾魂了,答应他我才是疯了!”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用时遗憾的看着地上的石头。
“真是便宜他了!”她恼怒的擦了擦自己的唇!
……
而皇宫的书房里,灯火依旧通明,范霖坐在怀帝的对面,捧着热茶,神情从容。
“大兴的军队已经潜入京城,没有惊动任何人,我们陛下说了,大兴往后必定与大怀保持友好的来往,这次清大怀叛军我们也愿意出一臂之力。”
怀帝点点头,神情也有几分放松。
人人都以为大兴真的只是来看看的,其实只有怀帝自己心里清楚。
他真正的目的是向大兴借兵了。
“不过,我们帮了这么大的忙,也希望陛下能帮我们一个忙。”
范霖不紧不慢的加上一句。
“哦?”怀帝挑眉,也不答应,“什么忙?”
“此次来大兴,让我觉得最动容的地方便是陛下一手建立出来的技校,这次回去,我希望陛下能派送两个对技校甚为熟悉的人随我一同回大兴,助我开办大兴的学堂。”
大兴是新国,很多地方还尚且薄弱,其中学堂便真的是一塌糊涂。
“这个好说。”
怀帝答应了。
“陛下,这其中人选,别的我都没有意见,单凭陛下做主,但有一人,希望陛下能允我挑选。”
“哦?”
怀帝侧目看着他。
“我希望六公主这次能随我一同去往大兴。”
71、冤家路窄 ...
怀帝放下手上的奏章, 抬眼看向范霖。
“范大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帝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来让我把大怀唯一的公主给你送过去的!”
“这是小六自己答应的?”
怀帝才刚见过碧水,此刻尚且有些沉浸在往事之中出不来,猛地听见白泞的名字, 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是怨恨洛琳的,要不是洛琳,此刻他于碧水也定不是如今的模样。
而白泞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 可以说一开始的时候他对白泞甚至可以说的厌恶的, 这孩子是因为欺骗而生,白泞尚小的时候他也很年轻,正是最容易冲动不计后果的时候,他甚至在白泞的养母失势后有些刻意冷着这个孩子的举动。
虽然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也渐渐的将这种心态改正了过来, 但是那时候白泞也已经长大了, 本以为皇后会好好的照顾她,但却是忘记了自从洛琳‘死’后皇后自己便过的如同活死人一样,又怎么去照顾一个孩子?
如今再回首去想,怀帝甚至连白泞小时候是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
眼见面前的怀帝思绪仿佛越发的深远了,范霖皱了皱眉, 想了想,她喊了一声,“陛下!”
怀帝转头去看,正好看见范霖将面具取下来的样子。
‘咚’的一声, 是怀帝旁边的青瓷茶杯被撞翻倒的声音,茶水很快就漫过那本摊开的奏章,但怀帝却僵立在原地。
“洛琳……。”
范霖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