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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微愣数秒。
    她大概早有预料,所以并未继续否认,语气无奈道:“兄长好厉害,竟然会辩血。”
    薄纱捅破了,两人也就不再装模作样。
    他不慌不忙地问:“阿婉,兄长有一事不明,还请你为兄长解惑。”
    她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将朝政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习惯了掌握全局,怎会容许心中有疑惑。
    少女主动交代:“第一晚出现在竹林,是因为我想念爹爹,我进府那年,爹曾带我到小竹林,指着满林的翠绿,告诉我,以后无论遇到任何难事,切不能自怨自艾,要像绿竹一样,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听出她话里的委屈,问:“怎么,在府里过得不顺心?有人欺负你?”
    她低头不语。
    他本就懒得搭理后宅的事,见她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而是将话题抛到第二夜:“你胆子倒挺大,在竹林遇见那样的事,还敢继续去,你就这么想念阿爹吗?”
    少女微微抬起头,一双星眸顾盼生辉,她看着他,目光炙热,红唇轻启:“因为担心兄长,所以才在竹林等兄长。”
    他呼吸一促,“哦,你不害怕吗?”
    他发起病来的模样,连他自己都不敢看,更何况是她。
    少女语气娇软,诚恳真挚:“最初是怕的,可是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担忧,我见兄长在府里寻人,又惊又急,一方面怕兄长怪罪我,一方面又担心兄长再次发病,所以只得以面纱遮脸,在竹林等候。”
    他细细品味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问:“后来怎么不等了?”
    少女委屈道:“兄长强留我时,我踩了兄长好几脚,所以不敢再去。”
    他抿了抿唇角,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她柔得很,腰肢柔,眉眼柔,水做的一样,此时正偷偷瞄他,眼神落寞无助,触及他的视线,颤了一颤,立刻埋下头。
    他好心安抚她:“阿婉,那晚的事,兄长不追究。”
    “谢谢兄长。”她说着话,声音低下去,双手绞着衣袖,惴惴不安:“兄长,我再也没有其他瞒你的事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他明确告诉她:“不可以。”
    她一急,大概是害怕他:“为什么呀?”
    言喻之:“因为兄长不想再喝苦药。”
    第22章
    他已将自己要喝她血做解药的事告知她,昧着良心骗她, 他寻了多年的解药, 就是她。
    他一字一字地将话递到她耳边, “只有你能救兄长。”
    她眨着眼问:“可是刚才兄长明明说不想再喝苦药, 难道不是因为兄长怕苦不想再喝从前解药的缘故吗?”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自若地将自己说漏嘴的话收回:“当然不是。别人的血,药效微弱,只有你的血,才能根治兄长的病。”
    少女纠结地望着他。
    言喻之捞起她的宽袖,隔着薄薄的纱袍,一点点往上, 待少女回过神, 已被他擒在手中。
    他按住她的手腕, 语气不容拒绝:“阿婉说过,愿意为兄长做任何事,难道想反悔吗?”
    少女摇摇头:“我……我……”
    他像安抚小兔子那样一下下轻拍她的手背,“阿婉听话, 以后兄长会好好报答你的。”
    她眸中含了水汽, 脸上并未露出欣喜的神情,听过他的话,反而低低抽泣起来,“兄长,你这个样子,好吓人。”
    言喻之顿住。
    吓人?哪里吓人了?
    他发病的模样都吓不着她, 端的清雅姿态却吓着她了?
    言喻之不擅长哄人,也无需哄人,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到最后总会落入手中。现如今他面对自己最想要的甜药,却有些束手无策。
    末了,言喻之只好伸出手,笨拙地替她揩泪,“阿婉别怕,兄长一点都不吓人。”
    就在他以为她会继续哭泣不语的时候,她却忽地止住眼泪,“确实,兄长长得好看,纵使阿婉再怎么害怕,只要看兄长一眼,就能立刻安下心来。”
    言喻之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哪里不对,想半天,挤出一句话:“阿婉真勇敢。”
    少女停止哭泣,乖巧趴在膝上,羞怯怯地抛出句他最想听的话:“兄长,如你所愿,我做你的药。”
    言喻之内心欢喜几乎满溢而出,面上却从容不迫,彬彬有礼:“谢谢阿婉。”
    他本来做好发病的准备,却不想安然无恙,一直留她到夜里,这才放她离去。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先前得了她的许诺,心满意足,不但亲自陪她回小院,而且还立刻吩咐管家开仓取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专挑名贵的物什往她院里送。
    为了发病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喝上药,他又派人收拾后宅距书房最近的一间院子。原是太夫人住过的地方,布置奢华,进出方便,风水也好,是块宝地。
    这地方本来是打算留到言喻之成亲,让夫妻俩居住,如今给了言婉住,又拨了一批丫鬟在屋里伺候,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的。
    不受重视的四姑娘,一下子成为言府最矜贵的千金。
    府内众人惊讶不已,悄悄打听,都想知道言婉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讨言喻之的欢心。
    家主对府里的妹妹们一向漠不关心,更别提会操心生活起居之类的琐事。这一次,不知怎地,竟一反常态。
    其他几位姑娘瞧在眼里,甚是嫉妒,尤其是六姑娘言瑛。
    她是言夫人肚子里蹦出来的。虽然言夫人是继室,比不得生下言喻之的原配,但是在府里颇有威望,后宅唯言夫人马首是瞻。言夫人对言瑛百倍疼爱,将她捧在手心,所以言瑛向来都是这几个姑娘里面最得意的。
    如今被人抢了风头,如何能不恼?
    言婉刚住进新院子,言瑛便气鼓鼓地找上门。一踏进院子,眼都直了。
    院子里的布置摆设竟比太夫人在时还要华丽百倍。奇珍异兽,仙鹤老龟,什么样的都有。院子里专门伺候喂食的丫鬟有十几个,比她屋里伺候的人还要多。
    守门的婆子见了她,笑道:“六姑娘,你也是来喝茶的么,今儿个其他几位姑娘都来过了,我们姑娘正念叨着呢,还差一位,可巧你就来了。”
    言瑛神情不屑:“她们来喝茶?笑话,她屋里能有什么好茶。”
    婆子笑:“今年新贡的第一批寒翠,大人让人送过来的,好喝得很。”
    言瑛抿抿嘴,手指抓紧帕子。
    连她娘那里喝的,都还是去年的,言婉竟已经用上今年的新茶了?要知道,第一批寒翠,向来是供给皇帝太后的。
    言瑛正发着呆,忽地听见一声娇软的声音:“六妹妹。”
    言瑛往前一探。
    雕栏玉楼上出现一袭水仙粉纱袍的身影,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再往上瞧,瞧见白玉似的一张脸,略施粉黛,红红的唇,雪似的肌肤,眉眼慵懒,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言瑛咬住下嘴角。
    她站在这,竟觉得自己像是个丫鬟。从前言婉虽然漂亮,但是哪里能有这种气势。
    言瑛抓住衣角。她今天来此,不是来喝茶也不是看言婉的,她习惯了直来直往,从不考虑他人感受,这时候扬起面孔,冲言婉道:“这院子是给未来主母住的,四姐,你不该住这里。”
    言婉斜倚在小楼上,“你现在是在指责兄长行为有失吗?这院子,可是兄长让我住的。”
    言瑛噎住。
    言婉不再搭理她,命绿玉端一杯新茶过去,绿玉走到言瑛跟前,按照言婉的示意,当着言瑛的面,将杯子摔破。是敬死人。
    言瑛瞪大眼,望向言婉:“你什么意思!竟敢让个贱奴才羞辱我!”
    言婉却对绿玉说:“绿玉别害怕,我这个妹妹说话一向粗鄙,你先下去吧。”
    言瑛颤着手,扫向周围的婆子丫鬟:“你们,去将言婉给我逮下来。”
    没人动。
    过去六姑娘有言夫人的宠爱,后宅无人敢忤逆她,这要是以前,她们说不定会听从她的话,现在不一样了,四姑娘可是获得大人庇护的人。言府真正的主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是以当言婉开口让人将言瑛赶出去的时候,婆子们的动作格外麻利。
    言瑛走后,绿玉从屋后冒出来,凑到言婉跟前,担忧地问:“姑娘,只怕六姑娘会去找夫人告状。”
    美人不以为然,笑道:“无所谓,她想去和谁就和谁说。”
    绿玉终是忌惮言瑛,她倒不要紧,就怕四姑娘会受委屈。四姑娘待她好得很,她不愿意看见她被人作践。
    她的心思写在脸上,言婉一看就懂。
    美人轻挪步子,朝屋里而去,“绿玉,你记着,以后在府里,再无人能够欺负我们主仆俩,你无需为我操心。”
    绿玉点点头:“明白。”
    那边,言瑛哭着去向言夫人诉苦,添油加醋,言夫人听后,一言不发。
    “娘,兄长为什么突然对她好,我也想住那样好的屋子。”
    言夫人皱紧眉头。
    这些年,言喻之的淡漠冷情,她都看在眼里,他忽然对家里的妹妹上了心,确实奇怪。可不管怎样,既然是他做的决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或许你哥哥只是一时兴起,见她可怜,所以才赐了好地方给她住。你先别去惹她,待过阵子你哥哥忙起来,哪里还想得起她是谁。到时候,娘亲再帮你出今日的恶气。”
    言瑛眸子闪起亮光,“嗯。”
    那之后一个月,言喻之果然忙得不可开交。就在大家以为言婉的好运与眷顾即将消失时,言喻之却让管家传了言婉去书房。
    他一个月都没回过府,一回来,见的第一个人不是言夫人也不是旁人,而是言婉。
    众人哗然,心思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的,就是对言婉的羡慕。
    想要获得言喻之的青睐,难于上青天。可是言婉却做到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管家轻声回话,眼睛往上瞄。
    屋子最上头,四姑娘正安静地坐在那,面上没有半点畏惧的神情。
    别人取血时,多多少少都会害怕,四姑娘却不一样,淡定自若,仿佛这样的事已做过无数遍。更难得的是,她还主动伸出手腕,竟是在催促他动作快一点。
    少女指了指屋里,“我不想让兄长受苦,喝了我的血,他就不会再痛了。”
    管家内心感慨: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
    这次的取血,与前两次不同,前两次割破的是手指,这次割破的是其他地方。
    鲜红的血,白嫩的手,颜色映衬,格外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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