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锦和穆彤从藏书楼出来之后,又一同去了一趟与藏书楼相去不远的外宗药堂,领了一年份辅助修炼的灵丹,这才回到赤云潭的山坳中,准备闭关修炼。
辞别穆彤之后,凉锦独自返回自己居住的山洞,她所选择的山洞位置比较偏僻,背靠一座山崖,崖上有飞流落下,在附近形成一汪流动的清潭,清潭边还有一方十丈方圆的空地,植被不多不少,适合用于修炼轻功。
这里除了天地灵气不太充沛之外,其余条件都还不错。
但外宗弟子何其多,便是赤云潭里,灵气稍稍充裕一些的地方,也早已被人发觉占据。凉锦并不贪心,对这方山洞附近的情况还算满意,就此定居下来。
她将今日晨间从藏书楼中带出的《踏云步》取出翻看,先细细研读一遍总纲,在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而后再一招一式地细看。踏云步共分三个层次,每个层次都有三个基本步法,而后众多精妙步法尽都是从这九个基本步法演变而来。
她练气三层的修为,只能修炼第一层的三个基本步法。
凉锦大致了解之后,便尝试按照踏云步上记载的运功路线运转体内真气,开始修炼踏云步。
她每天花费两个时辰的时间修炼踏云步,其余时间都在山洞中打坐闭关,以这样的规律不急不缓地修炼,每天时间都以同样的节奏流转,不知不觉便又过了四个月。
某日附近山林间忽然响起一声轻喝,旋即便是一声野兽的临终前惨烈的哀嚎。凉锦飞身自林间穿出,脚尖点在树木枝丫之间,一个晃身便又出现在另一棵树的梢头。
她肩上扛着一头黑鬃毛的野猪,那野猪体格庞大,足足是凉锦自身的好几倍,但她却扛着它匆匆而行,速度毫不减缓,很快便回到山洞外,而后一把将那野猪的尸体扔在地上。
凉锦随手扔下野猪,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肩膀,忽然皱了皱眉。
“这味儿真难闻。”
她身上沾了野猪血,又被汗水浸透,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她撇着眉毛,强忍着浓烈的腥臭和汗味儿,从小腿上取出一柄匕首,飞快地处理起野猪的尸体。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然将那野猪处理干净,然后将不要的部分翻了个土坑埋起来。做完这些,她飞快地跑回山洞,取了换洗的衣服,跳进旁边的清潭里清洗身子。
清理干净身上沾染的血渍和汗水,凉锦从水中爬起来,将衣服简单地裹在身上,长发披散开,垂落在腰际,发尖还滴着水。
穆彤来寻凉锦的时候,恰好看到这样的一幕。
自她们拜入凌云宗之日算起,至今已一年,凉锦满了十五岁,原先稚嫩的五官已经长开,眉清目秀,出尘脱俗,加上这些日子在林间勤修轻功,朝气蓬勃,她将头发梳起来时显得干练英气,现下青丝散落,又透出些许秀外慧中的书卷气。
穆彤还未见过这样的凉锦,一时竟有些愣神。
凉锦甩了甩头,眼角瞥见出现在不远处的穆彤,她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起身,将湿漉漉的头发用发带随意绑了一下,迎向穆彤:
“师姐怎么来了?”
穆彤闻声回神,她眨了眨眼,她竟是忘记了来寻凉锦的目的,不由尴尬地笑了:
“方才有些走神,竟将来意忘记了。”
凉锦颇觉好笑,没想象到素来行事认真的穆彤竟也有这种犯傻的时候,她脸上显出明朗的笑容,不再追究穆彤的来意,转而手指地上清理干净的野猪:
“忘了便忘了罢,既能忘记,那便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我今日在山里打了一头野猪,准备烤了吃,师姐要不要尝尝我的厨艺?”
“野猪?”
穆彤睁大眼,她这才发现山洞外还摆着一具巨大的野猪尸体,她刚才被凉锦夺了目光,竟连这么显眼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宗里不是发了辟谷丹吗?”
她们闭关之前,曾在药堂领了辅助修炼的丹药,其中便有辟谷丹,每月只需食一粒辟谷丹,不会感到腹内饥饿,也不需要每日都食三餐。
凉锦闻言,面上神情一窘,她轻咳两声,搓了搓手,咧嘴笑道:
“偶尔自己做上一顿,解解嘴馋……”
穆彤忽觉莞尔,连方才的尴尬都散去了,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便却之不恭。”
凉锦见穆彤并未取笑于她,便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穆彤到洞外一张草席上坐下:
“请师姐稍等。”
穆彤被凉锦的模样逗笑了,亦配合地坐直身子:
“速去速回。”
“好嘞!”
凉锦应了一声,返身跑到野猪跟前,取了部分猪腿肉和猪里脊,用竹签串起来,然后飞快地架起烤架,点了篝火,时不时翻动烤肉,再用这些日子在林中搜罗的调味料撒在上面,不多时便有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
等在一旁的穆彤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肉香,鼻翼翕动间,看着凉锦娴熟的烤肉技术,心中亦越来越惊奇,她未曾想,凉锦竟真有这么一个手艺。
不多时,凉锦将烤好的肉串用初春的荷叶包起来,放在穆彤身前,笑道:
“师姐请。”
穆彤睁大眼,看着眼前被烤得金黄,泛着淡淡油光的肉串,不由食指大动。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吹了吹,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肉质鲜美,外酥里嫩,穆彤自离家后便未再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不由连连称赞:
“师妹厨艺真是令人吃惊!你我相识一场,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本事!”
凉锦乐呵呵地盘腿坐下,毫不谦虚地将穆彤的溢美之词全盘接受,与穆彤闲聊着一同品尝美味。
没过多久,两人便把一大包烤肉全部吃完,凉锦斜躺在草地上,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
“若能再有一壶猴儿酒,岂不快哉?”
穆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喝酒了?”
凉锦侧着身子,用手托着头,转头看着穆彤道:
“师姐此言差矣,酒品人生三味,世间悲欢离合皆无定数,不因年岁尚浅而有所稍减,品酒亦是如此,为何年纪小了便喝不得?”
穆彤争不过凉锦,无奈摇头:
“我不与你争辩,但饮酒伤身,还是少喝的好。”
凉锦不做回答,头枕双手躺在草地上,春风和煦,叫人心生倦怠,竟有了些困意。自重生以来,这还是凉锦第一次感觉心头这般放松,她心里压着太沉的担子,从未有过半刻安眠。
然而安静的时光总是短暂,就在凉锦昏昏欲睡之时,山坳里忽然乍起一声暴喝:
“谁是凉锦?!给我滚出来!!!!”
凉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面色沉凝地望着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穆彤亦皱起了眉头,疑惑道:
“谁人如此猖狂?”
凉锦冷哼一声,翻身而起,脚尖一错飞快朝远方掠去:
“我倒是要看看谁人在此撒野!”
穆彤见凉锦已然被来人激起心头怒火,她怕凉锦吃亏,自然不肯在此等候,忙追了上去。
不多时,眼前景色变得开阔,凉锦一眼便看见远处站在山坳口一个缓坡上的两人,当先已男子着了黑色道袍,形貌高大,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脸凶煞之气。
凉锦并未见过此人,顿时心生疑惑,但当她的视线看向那男子身后的王漠,她立马便明白过来。她等了数月,王漠终是将他背后的靠山带了来。
“我当是谁,不过一条被打残了的疯狗,怎么,还想报仇不成?”
凉锦想通前因后果之后倒是不觉生气了,她唇角一勾,笑容挑衅而轻蔑,看王漠的眼神,如看蝼蚁。
王漠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敢与凉锦对视,便手指凉锦,对他身前男子大声控诉:
“哥!她就是凉锦!就是她两次断我手臂,其人嚣张猖狂,目中无人!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她!我要她给我磕头求饶!”
穆彤此时亦追了上来,恰好听见王漠此言,她忽然想起今天来寻凉锦的目的,便急急地对她说:
“师妹,我今日来寻你便是想与你说,王漠有兄长王沙同在外宗,想提醒你多多注意,却不料来得这般快。”
凉锦并不在意,她冷漠地看着王沙,戏谑地笑了:
“你兄弟仗势欺人,欺软怕硬,既然没有人教导,我只好勉为其难代为教训,却没想到原来这种毫无教养之人竟是有兄长的。”
相比王漠,他身前的男子倒是沉稳许多,他目光凶煞,对凉锦讽刺言辞无动于衷,他沉着脸,瓮声瓮气地言道:
“我弟如何还轮不到尔等说三道四!”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王沙先前一声暴喝已然惊动了附近山中修炼的外宗弟子,修炼的日子总是万分枯燥,这类的争斗少有出现,以至于这些修炼中的弟子纷纷出山,前来凑一凑热闹。
第15章 狠厉
人越聚越多,站在人群中央分属两端的凉锦穆彤和王氏兄弟彼此对峙,场中气氛剑拔弩张,就在万籁俱寂之时,王沙瓮声瓮气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跪下磕三个响头,你与吾弟之恩怨一笔勾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王沙此言可谓嚣张至极,场下看戏之人又惊又奇,私下议论开来:
“王沙这般处事未免太过霸道!”
“他霸道又如何?这凉锦看起来是生面孔,想必今年才入外宗,充其量练气三层的修为,王沙两个月前就已突破了练气五层,再来两个凉锦,也决然不是王沙的对手!”
一些不明就里的外宗弟子听见此人分析,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说王沙就算嚣张也无可厚非,毕竟外宗是个实力说话的地方,不管你入宗多久,拳头硬才有话语权。
所有人同时将视线转向凉锦,想看她如何应对。
然凉锦还未爆发,在她身边的穆彤已率先站了出来:
“王沙,你欺人太甚!”
穆彤站在凉锦身前,将她挡在身后,旁人都能看出的问题,她如何不清楚,凉锦方才入外宗四个月,就算她天资如何出色,也绝无可能在四个月中匹敌练气五层的王沙!
“王漠不敌凉师妹乃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你以此挑事,实乃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实非君子之为也!”
人群中也不乏仁善之辈,此时听穆彤所言,不由叹道:
“她就是穆彤吧,新晋弟子之中当属穆彤天赋最为出色,奈何她遇见的是素来不讲仁义道德的王沙。”
果然,王沙对穆彤所言嗤之以鼻:
“笑话!许凉锦折吾弟之臂,竟不许吾来寻仇不成?!今日除非凉锦当众向吾弟磕头赔罪,否则,便莫要怪吾心狠手辣!”
他说完,手臂一抬,周身气势迸发,确为练气五层的修为无疑。
“既然如此,便由我先与你过两招!”
“师姐!”
穆彤不由分说,轻身跃入场中,不待凉锦阻止,她已率先出手!
“哈哈哈!不自量力!”
王沙狂笑一声,脚下一踏,其蛮力竟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