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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让老祖宗给盼来了。本说是要出去迎的,可天寒地冻的,二夫人生恐老祖宗染了病气,硬是让一屋子憋在了里头。”
    婆子穿一件青灰色褙子,发髻梳的光亮。不着痕迹的打量李枝菱。
    李枝菱头戴雪帽,周边一圈狐白裘,小脸白生生的嵌在里头,一点菱唇,一双灿眸,干干净净的立在那处,娇弱扶风。
    李枝菱正欲应声,就被元嬷嬷斜睨了一眼,立刻噤声。
    那婆子也不恼,笑眯眯的打开厚毡引李枝菱进正房。
    厚毡一掀开,扑面而来一股厚重的熏香味,将李枝菱在外头被冻得苍白的小脸熏的微红。跨过门槛,一眼瞧见的是坐在罗汉塌上,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太太。
    老太太鬓发如霜,戴彩绣抹额,膝上盖着一件鹿皮毯子,见李枝菱来了,立刻迎上去。
    “萝萝。”苍老的声音带着沉闷哭腔,缠绵着长久的思念。
    “这是你祖母。”元嬷嬷提醒,“与李家一般,唤老祖宗便是。”
    李枝菱立刻红着眼迎上去,声音软糯糯的唤道:“老祖宗。”
    “我可怜的萝萝……”老太太紧紧搂住李枝菱,哭的不能自抑。
    “老祖宗,您身子刚好,可不敢如此。”
    一旁有妇人上前来劝,元嬷嬷又道:“这是你二婶子。”
    “二婶子。”李枝菱蹲身行礼,被二夫人林氏搀扶起,“瞧瞧萝姐儿的模样,跟大嫂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氏面相温婉,说话也轻声柔气的透着股书卷气。
    “你瞧,正说到人,这就来了。”
    后房门处传来响动,李枝菱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蓝灰色袄裙的妇人,由一个小姑娘搀着,急急过来。
    “那就是你母亲了,”林氏凑到李枝菱耳旁,“身旁的是你义妹。”
    元嬷嬷在路上,已经跟她说过理国公府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其中特特提到的就是大房里的这个养妹。
    当年她走失后,母亲一病不起,老太太怜爱,从远枝选了一个女童过来以解母亲的相念之苦。说来也巧,这女童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只差了一个时辰。
    因着自小玉粉可爱,来时又懂些事,在理国公府内,素来便是个讨喜的。
    “萝萝……”大夫人孙氏疾奔过来,一把将李枝菱揽进怀里。
    哭的呜呜咽咽,好不伤心,几乎喘不过气。
    “……母亲。”李枝菱哑着嗓子,藕臂轻搭上孙氏的腰。
    “我可怜的萝萝。”孙氏这一哭,惹得众人都不自禁红了眼。天天日日盼着的姑娘,终于回来了,尤其是林氏,同样生儿育女,感同身受之下不停拭泪,还要去安慰老太太。
    “好了,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大嫂就莫要惹老祖宗了。”林氏将老太太扶到罗汉塌上。“老祖宗的身子昨儿个才堪堪见好。知道大嫂高兴,这日后呀,能说话的日子长着呢。”
    孙氏攥着李枝菱的头,泪眼朦胧的点头。
    “姐姐。”站在孙氏一旁的苏宝怀与李枝菱见礼。
    李枝菱略擦了擦眼泪,回礼道:“妹妹。”
    “这是宝姐儿。”
    孙氏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一旁林氏便招呼身后的两个姑娘过来。“这是我那大姑娘,珍姐儿。这是表姑娘。”
    大姑娘苏珍怀,三姑娘苏宝怀,都是“怀”字辈的姑娘,只有苏锦萝一个没排辈。这事元嬷嬷已经跟她说过。
    老太爷在世时,说苏锦萝与他有缘,十分宠溺,连名都单拎出来取。
    至于那位表姑娘,是嫁出去姑奶奶的女儿。那位姑奶奶现今是文国公府大房的当家主母,把持文国公府中馈大权,听说最是个厉害人物。
    李枝菱细瞧了一眼那位表姑娘,虽年幼,脸还没长开,但气势十足,眉宇间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连行礼都要仰着头。
    不好惹。李枝菱下了一个定论,默默转头。
    比起这位不好惹的表姑娘,大姑娘珍姐儿便和善些,眉宇与林氏一般,看着就让人觉得亲近。
    四个姑娘略略说了几句,那头老祖宗吃了一口林氏端来的热茶,朝李枝菱招手。
    李枝菱上前,坐到老祖宗身边。
    “身旁可有带丫鬟过来?”
    “带了两个。”
    “两个可不够,再添两个大丫鬟。其余的小丫鬟和婆子就照着平日里安排。”前头的话是跟李枝菱说的,后头的话则是跟孙氏说的。
    “哎。”孙氏应了,哭的眼睛红红的,眉眼处与李枝菱尤其相似。
    “老祖宗,天色都晚了。萝姐儿那么大老远的过来,还是让人早些去歇了吧。”林氏劝道。
    “对,可不能将我的萝萝累坏了。”老太太拍着李枝菱的手背,转头看向孙氏。“院子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孙氏上前一步道:“安排在锦玺阁。”
    “好好,去吧,明日再来瞧我这个老婆子。”
    老太太被簇拥着回了卧室,李枝菱与元嬷嬷一道去往锦玺阁。
    屋外,积雪映天,溯风冷冽。李枝菱仰头看向外头的漫天飞雪,只觉心口发凉。
    青瓦白墙,庭院深深,屋内一派祥和融洽,屋外冰天雪地。
    她日后便是理国公府家,大房的嫡生姐儿,苏锦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用苏锦萝这个名字了……反正我的女主都姓苏,不姓苏的不是我女主(#^^#)
    第7章
    已近亥时,苏锦萝坐翠幄青?车去到锦玺阁。一路走来,小路上的雪被铲的干干净净,每行一段路,便有婆子提灯照明。
    大家氏族,总归是不一样的。
    马车骤停,被元嬷嬷搀扶出来,苏锦萝仰头看向面前的院子。
    锦玺阁是个三进院落,黑漆大门,厢房游廊,小巧精致。院内打扫的清清爽爽,甬道周边种着几株藤萝兰花,房廊前还有一棵粗枝桂花树。槅扇朱窗皆被厚实的毡子覆盖,户牖上方挂着光亮的琉璃灯。
    听到响动,院内有人迎出来。
    “可把二姑娘盼来了。”说话的是一个青衣婆子,领着小丫鬟们出来,给苏锦萝行大礼。
    本来大房养女苏宝怀行二,但因苏锦萝回来了,所以她便往后挪了一位,从二姑娘变成了三姑娘。而这二姑娘的头衔便落到了苏锦萝头上。
    “这是吴婆子。”元嬷嬷淡淡道。
    “吴婆子。”苏锦萝微颔首,“天气凉,起来吧。”
    “多谢二姑娘。”吴婆子笑眯眯的站起了身,引着苏锦萝穿过垂花门,往正屋内去。
    屋内烧着炭盆,角落处摆置熏香。玉珠儿和雪雁候在户牖处,一道随进门后替苏锦萝褪下身上沾湿的雪帽,鹤氅。
    “二姑娘,香汤已备好。您是要先用晚膳还是先用香汤?”吴婆子给苏锦萝端了热茶来。
    苏锦萝轻抿一口,“先用香汤吧。”
    “是。”
    吴婆子本要伺候,被苏锦萝给打发了下去,只唤玉珠儿和雪雁。
    素锦屏风后,热气氤氲,苏锦萝仰躺在内,怔怔看向架着红木高梁的头顶。
    她虽反应慢,但能明显觉出,虽有血脉相系,在理国公府内,她终究还是像个局外人。
    即便方才她与老太太和母亲哭成一团,可出门时,母亲连送都没送。
    苏锦萝心中是不安的。按照元嬷嬷的说法,母亲对于她是日也思念,夜也思念,可真当人到近前,却反倒拘谨了。
    不该说是拘谨,应该说是生分。方才母亲都未曾与她对视过。
    雪雁去苏锦萝的妆奁匣子里取了她自己做的敷面桃花末,近前后,半蹲在浴桶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相。
    “雪雁,怎么了?”苏锦萝懒懒的睁开一条缝,全身蜷缩在香汤中。青丝漂浮在散着玫瑰花瓣的热水中,白细肌肤透出粉嫩,就像一朵吸饱了水的小白花。
    “姑娘。”雪雁放下手里的漆盘,凑到苏锦萝耳畔处,“奴婢方才听见,吴婆子让小丫鬟去回了老祖宗,说确实是瞧见您膝盖上方三寸处的烫疤了。形如火凰。”
    苏锦萝心里一咯噔,虽然说这事无可厚非,是要确实一番,可方才还在屋子里头搂着自己哭的伤心,转头就盯住了自己。实在是有些,叫人心寒。
    这就是富贵大家的处世之道吗?日也算计,夜也算计。
    低叹一声,苏锦萝小心翼翼的捻了一点桃花末粘在脖颈处轻滑。“这事,便当不知道吧。”
    “是。”雪雁闭口不言。
    用完香汤,吴婆子喜滋滋的进来,领了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生的眉目端正,袅袅进来时透出几分书卷气。
    苏锦萝曾听说,像这样的富贵大家,大丫鬟都是识文断字的。她想起自己那手狗爬字,心中有些忧伤。
    “二姑娘,这是大夫人特让奴婢给您带来的两个大丫鬟,请您赐名。”
    “……你们原本唤什么名?”苏锦萝一向不太愿意动脑子。
    “奴婢如青。”如青身量高挑纤细,眉眼精细,蹲身行礼时姿态袅娜。
    “奴婢依彤。”依彤身形较如青更丰满娇小些,说话也软和许多。
    “那还用以前的名吧。”
    “是。”如青与依彤一叠应声。
    吴婆子又领了其它的小丫鬟和婆子来给苏锦萝相看,苏锦萝敷衍的点头,眼皮沉重,根本就没记住几个。
    “吴婆子,明日再说吧。”元嬷嬷道。
    “是。”吴婆子领着丫鬟、婆子出了主屋。元嬷嬷走到苏锦萝身旁,面容整肃,“二姑娘,日后您就是锦玺阁的主子姑娘,不能让这些婆子、丫鬟爬到了头上。”
    苏锦萝神色一凛,满脸睡意尽褪,她乖乖点头,连身子都坐正了。
    元嬷嬷满意点头,吩咐玉珠儿和雪雁伺候苏锦萝用完糕点后歇息。
    头一次歇在理国公府,苏锦萝满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想白日太累,用了香汤整个人又舒畅的紧,她一沾软枕便睡去了。而且一觉到天亮,还是玉珠儿将她唤起来的。
    “姑娘,大公子来了。”
    “嗯?大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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