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颔首,也捻了一块梅桂菊花饼儿吃。
苏锦萝跟着点了点小脑袋,想到远在陆府的方淼,不知何时才能归。留下一府孤寡老少,如今文国公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对了,我明日想去瞧瞧瑶姐姐。”苏锦萝捧着小茶碗,坐在炕上颠颠的晃了晃小脚。“许久未见瑶姐姐,也不知她现下在做什么。”
“明日的事,明日再做。”陆迢晔放下什锦小茶碗,命雪雁将炕桌收拾了,置上双陆。
一套双陆主要包括棋盘,双方黑白棋子和骰子。局如棋盘,上列二十四路,双方左右各六路,故名“双陆”,亦称“长行”。掷骰行马,马作槌行,白马从右至左,黑马从左至右,双方各十五枚,先出完者胜。
“跟你玩这个?”苏锦萝撑着下颚靠在炕桌上,小脑袋歪着,神色蔫蔫道:“我肯定玩不过你。”
“双陆,拼的是运道。”陆迢晔颠了颠手里的骰子。
苏锦萝呐呐道:“那好吧,若是你输了,就罚你明日替我梳发髻。”
“那若是我赢了呢?”男人慢悠悠道。
“若是你赢了,那就让你替我梳发髻。”苏锦萝说完,一脸笑意的看向陆迢晔,一张白瓷小脸在烛色下氤氲生玉。
陆迢晔低笑,微笑着颔首。
苏锦萝这才喜滋滋的开始摆棋。
一盘双陆,两人下了许久,主要是因为苏锦萝的脑子转的慢,还爱悔棋。
“哎呀,我不走这个了……”
“君子,落子无悔。”陆迢晔吃着什锦小茶碗里的木樨香茶,神色闲适。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烧着炕,屋内很暖和,苏锦萝褪了鞋袜,跪坐在炕上,露出一双白玉小足。
炕上铺着猩红洋罽,侧边是一对段青色靠背枕。苏锦萝随手拿了一只抱在怀里,小脚蹭着底下的猩红洋罽,舒服的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粉嫩嫩的透着玉色。
陆迢晔吃着茶,目光却定定的落在那双玉足上。
猩红洋罽的颜色很艳红,听名字就能想象到它与血一般的猩红。苏锦萝的小脚极白,凝脂白玉似得蹭在上头,微微动着,上下滑动。
陆迢晔咽一口茶水,换了个姿势。
因着屋内热,他只穿一件薄衫,此刻因为跨坐的原因,露出一双劲瘦的大长腿。苏锦萝无意一瞥,看到他被长裤遮住的地方,轮廓清晰,在烛色下投成暗影。面色一红,她赶紧转过了头。
陆迢晔吃完一碗茶,将目光移开,神色渐平静。
屋外很安静,时不时的卷过一阵落叶秋风。
雪雁领着丫鬟将正屋大门前的厚毡挂上了,又将槅扇前的芦帘换了下来,挂上毡子。
玉珠儿进屋,走至一只梅花式洋漆小几前,打开上头的文公鼎,用匙箸从香盒里舀了熏香,放入文公鼎内。
袅袅熏香升起,苏锦萝一张小脸被熏得热烘烘的。她吃力的睁开一双眼,蔫蔫的晃了晃小脑袋。
“累了就去歇息吧。”陆迢晔慢条斯理的扔了一次骰子,然后走一步棋。
苏锦萝立刻瞪圆一双眼,声音软绵绵的透着桂花香。“我就要赢你了,才不走呢。”
话罢,苏锦萝灌一口茶,继续聚精会神的悔棋。
一盘棋,直下到亥时。小妇人趴在炕桌上,小脸睡得红通通的,小手里还攥着那颗骰子。生嫩嫩的一双小手,因着近日营养不错,手背关节处透出白嫩的肉旋,有些肉肉的。
陆迢晔轻手轻脚的撑着身子过去看一眼,想将她手里的骰子取了。小妇人眼没睁开,喉咙里发出软绵绵的哼唧声。
男人低笑一声,没取骰子,只拢袖下炕,将人抱进了锦帐。
账内,秋香色的被褥已熏过,热烘烘、香喷喷的铺在榻上。苏锦萝无意识的舒展了一下身子,翻身就将被褥搂进了怀里。
她睡觉有一个习惯,一定要抱些东西一道睡,才能安心。
小妇人穿着绸裤,水红色的绸裤被掀开,露出一双白嫩小腿。夹着秋香色的被褥肤白如玉。
陆迢晔跟着上了榻,俯身看一眼睡得酣熟的小妇人,重新要了一条被褥,合眼睡过去。
……
翌日一大早,苏锦萝清醒过来,她动了动胳膊,看到从自己手里滑出来的那颗骰子。
嗯?苏锦萝眨了眨眼,看到正掀开厚毡进来的陆迢晔,赶紧伸了半个小脑袋出去,声音哑哑的带着倦意。“这骰子怎么在我手里?”
“你自个儿昨晚不肯放。”话罢,陆迢晔近前来。他先将手里的利剑用棉布条细细擦拭干净了,然后挂到墙上。
苏锦萝眼见那柄利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伸手覆上自己的脖子,想起上辈子的她脖子上碗大一个疤,肯定很难看。
不过好在这厮的剑很快,没有让她受苦。
刚刚在外头练完武,陆迢晔一身热汗,但那股子冷梅香却愈发清晰了几分。他进素娟屏风后,洗漱擦身,换过一身衣服。
雪雁端了茶水来,陆迢晔吃完一碗,随手一放,然后走至榻前,慢条斯理的伸手拨开了锦帐。
“我瞧着这骰子倒是不错。”取过那颗骰子,陆迢晔翻身上榻。
“哎呀,你干什么。”苏锦萝赶紧躲到被褥里去,“一身臭汗的。”
“我已擦洗过了。再者,春宵一刻值千金。”男人吞吐着气息,俯身压上去。
苏锦萝面色涨红的缩成球。“不行,我今日还要去寻瑶姐姐呢。”
“那这样。”陆迢晔取出那颗骰子,捏在指尖转了转。“萝萝瞧我抛出的是几,咱们便来几次,嗯?”
“你,你耍赖!”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厮想抛几就抛几。
“那不若萝萝来?”陆迢晔将骰子递给苏锦萝。
苏锦萝一咬牙接了,然后哆嗦着小手,颠颠一抛。
玉制的骰子在被褥上滚上一圈,最后颤巍巍的停在一个点面上。
“啊啊啊,哈哈,是一!”苏锦萝惊喜道。
陆迢晔眼一眯,细薄唇角勾起。“运气真是不好。”虽说的是这话,但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锦萝愣愣攥住那颗骰子,恍然大悟。
若是她没抛骰子,这厮连一次也没有啊!
……
直至巳时,苏锦萝才收拾好,她软着腿脚,被雪雁扶上马车。
青绸马车辘辘从角门出,拐进大街,往城西去。
路过文国公府时,却被堵了路。
“明远,你去瞧瞧前头是怎么回事。”苏锦萝道。
明远提着马鞭去了,片刻后回来道:“王妃,是兵部侍郎苏大人在提亲。”
“苏大人?”苏锦萝疑惑道:“是哪个苏大人?”
“自然是理国公府大房的苏二公子了。王妃不知,苏二公子前些日子刚刚被新帝提拔为兵部侍郎。”
苏锦萝蹙眉,她确是没听到这件事。
“那他跟谁提亲?”
“提的是文国公府的方婉巧,方姑娘,听说还拿着婚书,只是方姑娘不认,如今里头正胶着。”
明远话罢,文国公府里奔出一个面生的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朝苏锦萝磕头,“求王妃给咱们姑娘做主呀。”
苏锦萝被唬了一跳,赶紧让明远将人搀起来。
“我给你做什么主?”
“苏大人要强娶咱们姑娘……呜呜呜……”小丫头哭的厉害,整个人抽抽噎噎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锦萝看雪雁一眼,雪雁开口道:“姑娘,这事咱们还是别管了吧。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苏锦萝面露犹豫,下头的丫鬟急吼吼的奔上来,一双眼哭的肿胀。“王妃,奴婢求求您了,如今这世道,咱们文国公府谁人都能欺,就连一个庶子都敢来求娶咱们姑娘了……”
对于小丫头这话,苏锦萝不是很认同。
一个庶子,只因为这身份,就不能求娶方婉巧了吗?不想嫁是一回事,看不起人却是另一回事。方婉巧还不清楚,她失了方淼这块盾牌,一家子老弱病残孕,若是没有苏容瑜找上门来,怕是连个贫寒子弟都不敢趟这浑水。
第85章
苏锦萝原本是不打算去的, 却没曾想,苏容瑜竟亲自从文国公府内出来请她。
“给静南王妃请安。”苏容瑜身穿云锦缎袍, 头戴玉冠, 长身玉立于马车前,颇有股风度翩翩之意。
玉带上挂扇囊、荷包等物,看的出来,今次前来求亲,这人是精心装扮过的。
“二哥。”苏锦萝掀开马车帘子一角, 看向苏容瑜。其实对于她这个便宜二哥, 苏锦萝并无多大印象,她还是与大哥比较亲厚。在苏锦萝的感觉里, 她的这个二哥实在是太低调了,低调的就像一个隐形人似得。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 这个隐形人一鸣惊人,竟以庶子身份当上了兵部侍郎。当今世道,嫡庶之差,犹如天隔地, 更别说是在这样等级严苛的皇城内了。
苏容瑜的能力和手段,是毋庸置疑的。
苏锦萝看向苏容瑜的目光略变。
苏容瑜抬眸,面色温雅。“二妹妹。”
原本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丫鬟这时顿反应过来, 静南王妃未出嫁前可是理国公府的二姑娘。在这事上,定会帮衬苏容瑜这个自家人。想到这里, 她慌里慌张的起身, 赶紧奔回府内去告知方婉巧这件事。
“正巧二妹妹路过, 不若替我来做个见证吧。”苏容瑜微笑道。
“这……”苏锦萝面露犹豫。
“苏锦萝!”突然,文国公府角门处传来一阵尖利的惊叫声,方婉巧提着裙,一路从角门处疾奔过来,窜过苏容瑜,一把攥住马车帘子,怒目圆睁。“你是不是也要帮着这个人来逼婚!”
“呃……”她该怎么说她其实只是路过。
“苏锦萝,我告诉你,你休想,我是宁死也不会嫁的!你若定是要逼我,我到时候就撞死在你们静南王府的大门上,让你们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方婉巧显然十分激动。
“可是我听说,苏大人是有婚书的。所以这事就算是讲到陛下面前,你也是讨不得好的。”苏锦萝呐呐道。
方婉巧一怔,继而越发歇斯底里。“什么婚书,当时我签的明明就是卖身契!”
“卖身契?”苏锦萝神色疑惑的看向苏容瑜。
苏容瑜笑道:“方姑娘莫再狡辩,那份婚书本官今日也带来了,不若请王妃辨别一二,如何?”后头那句话,是苏容瑜跟苏锦萝说的。
“那份婚书根本就不是我签的。定是你寻了人模仿我的笔迹!苏容瑜,你到底意欲何为?”方婉巧气得面色涨红,说话时喘着粗气,哪里还有一个贵女仪态,显然是被逼的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