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餐桌上用饭,徐雁引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向他讲最近在学校发生的事,当然,有意识地略过齐暮还。她哥看她讲得开心,也忍不住笑了。吃完饭 ,她准备上楼。
她哥忽然叫住她:“雁引。”
他说得很犹豫:“妈准备再婚了。”
徐雁引停在了楼梯前,背对着看不见表情,喉咙一下子哽住,艰难的开口:“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会在华盛酒店举行订婚仪式,她打电话希望我们去。”
“好。”她平静地上了楼。
进了门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床上,用枕头一把捂住脸,一动不动。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她今天所有的欢欣和喜悦。
她开始想,禁不住地想以前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虽然他们工作忙不能来接她,虽然他们在家一定会吵架。那个时候,她一定会躲在被窝悄悄哭,哭到眼睛红肿第二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在她七岁那年就分居了,她和她哥被丢在爷爷奶奶家。她在大人的交谈中听到了“离婚”,听到他们说“祸害的是两个孩子”,她不懂离婚,却知道这会让她从此没有爸爸妈妈。从那之后,她的每个生日愿望和新年愿望,甚至许愿瓶的小纸条上都是“希望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希望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或许她太小,上天没有听见她的祈求,他们最终还是在她11岁那年离婚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平静,她没在任何人面前流露情绪。晚上一个人却摔掉了卧室里大大小小的许愿瓶 ,躺在地板上哭了很久。从那以后,她害怕去期待什么,害怕去争取什么,她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越长大越明白,父母的婚姻只不过是家族联姻的结果,而她和哥哥则是没有爱的婚姻的产物,她甚至不受期待。因为那个时候她爸已经出轨了。离完婚后,她妈过得很好,被这段婚姻拖累的太久,分居后的时候就快速交往了对象,像甩掉了两个拖油瓶,偶尔的联系都很“官方”,无非是钱够吗,最近还好吗。
她最开始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结果他们用之后的好几年证实了自己。
徐雁引孤僻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安静的不像样子。她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每周往返于学校,医院,家里。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她哥先后打电话给爸妈,告诉他们雁引生病了,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爸妈不以为然,在电话那头大概意思都是说,给了她这么好的物质条件,生活环境,有什么好抑郁的,世界上多的是无父无母,贫困得饭都吃不起的孩子,她到底有什么不知足。
她哥愤怒地把手机砸到地上,她却听到他哽咽的哭声。她哥那么大一个男子汉啊,平时那么骄傲自信的男生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徐雁引在门外不自觉也哭了,眼泪怎么收也收不住,心酸得厉害,想进去抱抱他,想告诉他别担心,她会让自己努力好起来。
她没有,她在门外站了很久,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起床,她试着笑着对哥哥打招呼,哥哥愣了会儿,也笑了。
从那以后,她好像变回了从前的雁引,那个父母还没有离婚,每天嘻嘻哈哈的徐雁引。哥哥不是没有怀疑,带她又去做检查,她笑着说出那些医生想听到的答案。她已经知道怎么答才能显得自己健康。
面具戴的太久,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没心没肺,整天只知道嘻嘻哈哈的活泼女孩,跟很多同龄人一样,不爱学习,吃喝玩乐,有着健康的交际网和生活圈。她甚至喜欢上了一个优秀的男生,他叫齐暮还,长得好看成绩好,会打架,会学习,甚至久违冒出了期待,期待和他做一切情侣该做的那些浪漫的小事。
她好像错了。情侣也会从浪漫变为枯燥,也会从甜蜜的告白变成恶毒的诅咒,也会从互相喜欢到相看两厌。徐雁引简直不能想象,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把齐暮还放到仇恨的位置,一提起来就是恶毒的言语,无尽的埋怨。
她不能,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