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丑成这样?”展铭扬僵硬的抱着柔软的小小孩, 脸上嫌弃的要死要活。
展凝做了一堆小孩衣服送过来,整根江蓠讨论的兴起,这时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好意思说, 还不是你生的。”
展铭扬:“我哪知道生出来时这样的?”
丑不说,还有一股小孩特有的味道,虽然是自己孩子,展铭扬还是接受不能的很。
李知心进来正巧听见, 张嘴就埋汰:“怎么样了?你说说我孙子怎么样了?你生出来那会比他更丑,你好意思说。”
展铭扬:“这哪能比,我又没看见我生出来的样子。”
嘴实在太贱, 最后被三个女人一通骂,愣是给骂了出去。
满月时去当地酒店订了位,因为人不多,松松散散一桌人, 都是自家人。
宋阳也来了,给送了几个金花生讨彩头。
关于程谨言的事他也清楚,从展铭扬的口中得知的,中间跟展凝碰上时也聊过。
“现在怎么样了?”他照例问了声。
现在的程谨言没了攻击性,只是牛皮糖一样的赶不走,用他最大的努力去试着对一个人好。
你可以去处置一个犯罪的人,却无法去评判一个只表达善意的人。
所以他们都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僵持着,但持续僵持的结果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宋阳其实已经觉得展凝妥协了,否则以她那么刚烈的性子,容不得程谨言这么拖拖拉拉的留在这里。
果然,展凝说:“就那样吧。”
他们从酒店出来,因为展凝的裁缝铺跟宋阳的奶茶店是同个方向,由此一起走着。
草长莺飞的季节,和煦的春风拂面而过。
宋阳说:“你就是吃软。”
看着冷硬的不行,实际去接触比谁都心软。
展凝只笑了笑,不承认,也没否认。
身边正好有穿着黑白校服的中学生经过,身后坠着大大的书包。
展凝突然说:“学委,我们老了。”
宋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点头:“确实。”
裁缝铺的客源依旧不算多,但收入足够展凝过舒服日子的。
下午时推门进来一个年轻姑娘,半长的头发,弯弯的笑眼。
展凝提前接到过她的电话,起身要过去迎接,结果对方看见新大陆了一样的突然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老板?!”小姑娘惊讶又兴奋的冲着程谨言叫了声,“你员工不是说你出去玩了吗?怎么在这里?”
程谨言原本见一陌生小姑娘直直的朝自己走来还有些疑惑,一听到她的话表情瞬间像见了鬼,脸色蓦地白成一片,眸中瞬间染上惊恐和慌乱。
小姑娘笑嘻嘻的看着他又说:“老板,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我找你很久啦!”
程谨言抿着嘴,并不炎热的天气里,后背隐隐的已经开始出汗,他没吭声,转身落荒而逃一般的钻进了厨房。
小姑娘不以为意的跟了上去,丝毫不介意别人表现出的冷淡,絮絮叨叨的继续跟他搭话。
等她去工作室找展凝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叫卢湘湘,是展凝一个客户的女儿,今天也是特地跑来做衣服的。
“我妈说你手艺特别好,现在见人就帮你做推荐。”卢湘湘双手撑着工作台说道。
展凝一边给她画图样,一边说:“谢谢。”
卢湘湘:“衣服从头到尾都你一个人做吗?”
展凝点头,将本子对向她:“你看看。”
卢湘湘心思明显没在这上面,眼一瞟,估计都没看清款式就直接下了决定:“行,就这个就这个,不用改了。”
展凝看着她顿了两秒,似笑非笑的将本子一合放到了边上。
然后她听见她又说:“那个书吧老板怎么会在你这?他是你男朋友啊?”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展凝,重点显而易见的投在后一句上,可惜展凝跟她的重点恰恰相反。
她眉一挑:“书吧老板?”
“是啊!”卢湘湘随后就将程谨言给卖了个彻底,展凝由此知道了程谨言另一个身份。
卢湘湘在那笑嘻嘻的,紧接着又将方才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提了遍。
展凝面色古怪的摇头:“不,不是我男友,在这打杂的。”
卢湘湘:“他一个老板为什么要在这打杂?”
展凝双手一摊:“你问他。”
这单生意展凝最终没接,毕竟客户敷衍的态度实在让她无从下手,这样的衣服哪怕做出来也不会是别人所想要的,何必砸自己口碑。
卢湘湘走后,程谨言一直缩在厨房没敢出来,展凝也没特意过去找他说什么。
到了晚饭时间,他才磨磨蹭蹭的过来叫了展凝一声,他看过去非常紧张,眼神都是在天上飘的。
展凝纯当没看见,照常吃喝,偶尔回应个一两声。
程谨言甚至错觉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心怀侥幸的以为展凝继续被蒙在了鼓里。
直到每个月的交货期一到,展凝并没有按时提货去店里,程谨言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姐,对不起。”程谨言刚接完员工电话,脸色很是不好看,但认错的态度还是非常诚恳。
因为对方毕竟是好意,所以展凝倒是谈不上生气或者其他什么负面情绪,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自己又不是活不下去,没理由让程谨言一股脑的将自己的包揽过来,他一个男的买了又穿不了。
展凝很平静的将这个理由告诉他。
程谨言听完,并没有释怀的表现,他非常丧的团在工作间门口,闷声闷气的说了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希望自己在展凝身边有一定的存在价值,哪怕这个价值非常小,小到对方压根不在乎,可至少能给他自己一个慰藉,给他自己多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些展凝是不太理解的,也是她所想不到的,她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坚决拒绝了程谨言的提议。
展凝说:“将书吧扩展一下,或者直接改卖别的货品,那边地段好,生意不会差。”
程谨言没吭声,这家店是为眼前人而存在的,现在展凝都不要了,它开不开,卖不卖,都已经没什么重要的。
俊美养眼的男人走哪都是引人遐思的,附近好些个阿姨跟展凝八卦过程谨言,有心想给他介绍对象,但碍于对方长期木着的俊脸,并没有赋予行动。
事实上在展凝看来,别说给人介绍对象了,就凭着程谨言那张脸,这些阿姨都想将人占为己有,好好窝屋里藏着。
所以卢湘湘开始一个劲往这边钻的时候,展凝一点都不意外,她很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每天工作之余看着卢湘湘追着冰山美男跑挺解闷。
作为解闷对象的程谨言则非常的不好受,自己被人缠着烦的受不了不说,展凝表现出来的幸灾乐祸更是让他觉得很受伤。
他搂着自己的狗兄弟,闷头闷脑的蹲在地上拿掉落的枝叶拼拼画画。
勉强可以看出是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小人上方还摆了一个“人”字,应该是拢出来的屋檐。
展凝站在他身后瞅了会,见人拼的差不多了,出声说:“卢湘湘这是金石为开了?”
程谨言吓得一个趔趄,随后台风过境般将地上的枝叶给挥的乱七八糟。
他狼狈的站起身,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看向展凝叫了声:“姐。”
后又想起她说的内容,连忙解释说:“没有,我没有,我就是弄着玩的。”
展凝没说话,只是表情很玩味。
程谨言更急了:“真的,我真没有,你相信我。”
展凝:“紧张什么,有也正常。”
程谨言:“不是的,我真没有。”
院门被打开,卢湘湘甩着马尾辫跑进来,笑着高声说:“没有什么?”
绯闻另一主角出现,程谨言脸色顿时更差了,满脸的不耐烦,连看都不愿看人一眼。
展凝只笑着跟人打了声招呼,随后走回了屋檐下。
前段时间买了一套木制桌椅放在门口,后又带回了一套茶具,展凝学着钟乔松也喝起了清茶。
她也没管两年轻人在说什么,自顾自在那洗杯。
不知道卢湘湘问了人什么,程谨言可能实在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又或者展凝一派闲散,对他无关紧要的态度刺激了他。
程谨言突然抬手一指展凝,近乎于破罐子破摔的吼了声:“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是她!”
院里静悄悄的,展凝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而卢湘湘来来回回看了两人好一会,终于一扭头“呜呜呜”的哭着跑掉了。
程谨言原地傻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多牛逼的事。
他对展凝表白了……
从幼时的青涩懵懂,到后来身体被另一个自己霸占,去融合接受另一份不属于自己,却又是自己的感情,再到后来彻底清醒过来的悲痛欲绝。
他的人生从头到尾都充斥满了展凝的身影,事实上一个“喜欢”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想要表达的。
当然他想怎么表达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展凝会有什么反应。
展凝很平静,就跟没听到一般,她小小的茶杯在那小口小口的喝,似乎全部心思都只关注在了清茶上。
程谨言原地踌躇了会,才慢腾腾的走过去,坐到了展凝对面。
展凝“唔”了声,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尝尝。”
程谨言僵硬的坐着没动,好一会才抖着声音说:“姐,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的。”展凝说。
“……”程谨言快速看了她一眼,手一下一下的在膝盖上搓着,“我说的是真的。”
展凝应了声。
她知道程谨言说的是真的,她又不傻,也不是说迟钝到完全无感的人,程谨言从头到尾做的一切,她总能品出点什么来。
他们的人生交织在一起,不管好的坏的,很早就已经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