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文是你杀的吧?”当暮婵看到父亲将堂哥的首级交出去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父亲断不可能有大义灭亲的魄力。
沈琤一怔,还在装傻:“他是谁?”
“我父王说他在年前进京劝他谋反,他当机立断将他杀了,誓与反贼不两立,可我怎么看,怎么像出自你之手。”
沈琤故作轻松的笑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杀他?你太小看你父王的城府了,他之前给你定下婚事,你不也不信么,结果怎么样?你父王可是敢暗中勾结节度使的人,杀伐果断的当即斩掉个把反贼岂在话下。”
暮婵似乎被他说动了,毕竟父王承认是他做的,而沈琤又反驳:“幸好不是你,否则感觉怪怪的……毕竟我们小时候也常碰面的……”
幸好幸好,让高岭枚这个替死鬼代替自己去做双手沾满鲜血的事情了:“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在等我吧?”
暮婵吐了半截舌头,做了个鬼脸:“谁在等你,我和母妃婶婶姑姑们一起在艮岳里面骑马,她们谈起蜀地的旧事又开始哭哭啼啼,我就到这儿来了。你看,我的马在吃草呢。”
本朝尚武,连女子也能骑马打马球,所以春日骑马在皇家园林内赏游很是寻常。
沈琤瞅了眼,见一匹枣红色的果下马正在不远处的殿前猛嚼一株花:“……”
暮婵也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吩咐丫鬟将马牵了回来,气道:“不听话,以后不骑你了!”训完马,发现沈琤抱着肩膀在笑看她,暮婵有些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你这次又立了大功,到了履行诺言的时候了,你跟皇上开口了吗?”
沈琤明知故问:“什么诺言?”
“当然是赐婚的事!”风吹来,勾勒出她薄衫下的窈窕身段。
他看在眼里,正好酒劲上来,胆子也大了。
眼下正是撩拨她的好机会,击碎英雄的幻觉,做个原原本本的沈琤,于是挑起她的下巴,双目迷离的调|戏道:“瞧你春|心萌动,是不是恨不得现在就跟你相公洞房?别急别急,你相公这辈子就是你的。”
暮婵打开他的手,蛾眉倒竖的噘嘴道:“你别没个正经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儿,别太过分。”
沈琤叹气,揽住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喜欢大英雄,可是英雄又不能跟你……”剩下几句怕丫鬟听见,便耳语了。
暮婵听完,扬鞭子就要打他:“你还真敢说!”
“你还咬我耳朵呢,我才说两句话你就受不了了,我真冤枉。”
“又是这件事,就知道你觉得我弄疼你了,耿耿于怀,来,你也咬我一下就好了,都好几个月了,你还记仇呢,小气!”暮婵单知道亵衣覆盖的地方涉及不好的事,不知道外露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上次按照嫂子告诉她的做,结果把他咬跑了,更加坚定了她的看法。
暮婵用小指将碎发勾到耳后,露出右耳来:“你咬我一下好了。”
天降喜讯,平日摸一爪子都提心吊胆,竟然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摸了摸鼻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琤强按捺住心里的一阵阵悸动,轻轻沿着她的耳廓吻着,然后衔住她的耳垂轻咬了下。
她推开他:“好痒。”便双手捂着脸,背着他转过了身子。
沈琤在她身后追着她问:“怎么样,知道我什么感觉了吧?干嘛捂脸?”
暮婵被逼急了,手里拿着马鞭扬起来要打他:“讨厌!”
他连连后退,躲着她的进攻,忽然想了一个主意,不如他假装跌倒,然后她就会绊倒,进而跌在自己在身上。
说做就做,沈琤一个假摔,便坐在了地上,等着她跌下来。
暮婵眼瞧身子不稳,眼看她就要入怀,突然就听身后有人喊道:“郡主——郡主——王妃好找您——让您赶紧过去呢——”
她脚下止步,回身去看,竟然就这么稳住了没有跌倒。
沈琤愿望落空,恨的捶地:“岳母叫你了,你快回去吧,别叫她着急了。”说着站起来,为她牵过马:“来吧,上去。”
暮婵为难的道:“没有上马石,我上不去,你帮我一把。”
沈琤便单膝跪下,拍拍自己的大腿和肩膀:“踩这儿,两步就上去了。”
她犯难了:“不行,还是让丫鬟来吧。”
沈琤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还能让你踩坏了不成,快点吧。”
暮婵不得已,只好踩了上去,待上了马,她关心的问:“没踩疼你吧?”
“那你下次见面的时候给我揉揉。”
暮婵抿嘴笑,轻轻点了点头,勒起缰绳让马行了出去,她不时回头朝沈琤招招手:“有时间就来府里。”
“准去看你”
沈琤站在原地,直到暮婵的身影消失了,他仍抱着肩膀在总结经验。
撩拨得掌握个度,不超过那个度,她就会很温柔,超过了就会暴躁,甚至会打人。
嗯……得继续琢磨。
沈琤不知道在远处的石桥上有一个人一直在观察他。
从刚才开始,赵甫就一直在关注他的行动,他相信沈琤在酒筵上的表现都是伪装的,只有私下里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沈琤分明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女子拿个马鞭就能将他打倒,性格也温吞,黏黏搭搭的,全不似杀伐果断之辈。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是因为他爹留下了个好军队给他。他这样软绵绵的性子,一遇到危险定会六神无主,应该让皇上宽心了,只消准备一个鸿门宴,就能将他除掉。哼,去阎王殿做你的诸道兵马元帅吧。”
第21章
皇上从艮岳回来, 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蓬莱殿, 他从蜀地回来后,鲜少临幸妃嫔们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朕看开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皇后贵妃也一样!
在被肃王囚禁的时候, 这些女人表面上说他和共患难, 其实都在背地里暗中联合娘家, 希望能够在他被废黜后, 依然保全自身。
他算是悟到了一个道理:要及时行乐,尤其是做皇帝, 谁也靠不住, 只有享受到的才是自己的。
皇帝由宫人搀扶进内殿, 赵甫端上来一碗醒酒汤:“陛下,您快喝了吧。”
“朕没醉……”皇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朕清醒的很, 普天之下只有你最忠心。”
断定自己是忠臣,皇帝看来是真没醉, 没醉的话该说重要的事情,赵甫低声道:“皇上,老奴今日看那沈琤优柔寡断,没什么了得,不如趁这几日宴饮,他放松警惕,咱们……”
皇帝轻扶着汤碗,喝了一口, 口中含糊的道:“咱们什么?”
“摆个鸿门宴,杀了他!”
“噗——咳!咳!”皇帝这次是彻底清醒了,推开宫人递来的帕子,胆寒的道:“万万不可!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也是血肉之躯,不信不怕□□刀剑,如今他的大部分军力都在城外驻扎,城内只有五百亲军,他若是回了定北,咱们这辈子都别想再有这样除掉他的好机会了。”
“不行!”皇帝一口回绝:“现在毒杀他或许有可能成功,但你想过没有,他死了,定北军群龙无首打进京城,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杀了他给沈琤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真没法收拾了。
“可他不死,必成大患。现在北方的节度使都惧怕他尊崇他,就怕他越发嚣张,皇上,他成了天下之主,您怎么办呢?”赵甫说着就要掉泪:“他死了,群龙无首,也好过现在他形成一股大势啊。”
皇帝不这么看:“他是救驾功臣又是郡马,只要好好拉拢,他怎么会谋反?好好安抚他,让他慢慢老死就是了。”
赵甫差点哭出来,皇帝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沈琤才二十一岁,等着他老死?
皇帝想很简单,等他自己驾崩了哪怕天下大乱,反正别在他活着的时候再动乱了:“才回京城,不宜生事,稍安勿躁,朕再留他几日,就让他回到驻地去,各路指挥使散去,又可安享太平了。对了,你今天跟他说赐婚一事,他怎么回答的?”
赵甫想了想:“他就说知道了,没说别的。”
皇帝担心的道:“态度越是轻描淡写越是不妙啊,那他就是不满了。朕就说,他喜欢安宜郡主,就直接让他们成婚,然后赶紧回定北去。可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叔都非得劝朕,让朕借口沈琤有孝期拖着他。说我已经下旨将滦临节度使娄合安定为反贼了,沈琤这次回去免不了和他一战,万一他不敌娄合安战死了,郡主也好再嫁。”
不相信奇迹,奇迹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而太后是相信奇迹的人。
赵甫悲观的道:“他这人不怎么样,但手下的兵厉害,他这次回去,滦临那块地方怕就是他的了。”眨眨眼继续劝皇上:“不如给他下毒,让他和娄合安打仗时候发病,娄合安一举将定北歼灭!”
“娄合安还不如沈琤呢,沈琤现在看不出谋反之心,对朕也算恭敬。娄合安可是跟肃王勾结的反贼!”皇帝不想再说这件事:“下个月初八是朕的生辰,也就是天寿节,朕要好好庆祝一番,你们要用心准备。”
自打回京就一直在庆祝,这还要庆祝?赵甫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皇上现在府库空虚,不如爱惜民力,节省开支,将钱用在犒赏禁军身上。”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紧锁眉头:“朕是一国之主,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能过了吗?整日叫朕节省开支,是不是只在朕一个人身上节省?”说着往床榻上一躺,脸一歪,生闷气去了。
赵甫无可奈何的道:“陛下恕罪,老奴一定用心去办。”
皇帝这才笑逐颜开,忽然瞅着旁边端果盘的宫女,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宫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过来,到朕这里来。”
赵甫见状,只得道:“老奴告退。”
出了蓬莱殿,夜凉如水,他的心比水还凉。
老奴都是为了您好,皇上,您怎么能这样没心没肺啊,朝廷手中就剩这支禁军了,您不好好给装备装备,竟然就知道吃喝玩乐。
赵甫郁闷之极,当晚没吃下去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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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琤终于找了个机会甩掉了一干溜须拍马之人,到嵘王府上拜访。
自打李睿文那次事件后,他就再没见过嵘王,这次也一样,只有王妃出来见他:“王爷身体还没好,就不出来见女婿你了。”
沈琤马上道:“哪有岳丈出来见女婿的,我这个做女婿的应该到床前探望才是。不过,想必王爷现在不方便见我,那我只好呈上礼品表达心意了。”让亲兵将准备的礼品都搬进来,又朝王妃拜了拜:“小婿的一片心意,还请您收下。”
“女婿客气了。”王妃命人将礼品先行搬到里面,然后坐下与女婿谈话打探一些消息:“听说有的节度使已经准备离京,不知女婿你有何打算?”
沈琤笑了笑:“我再待几日。”
“我听闻皇上由于你孝期的原因不方便现在赐婚?我这个做母亲的担心女儿,女婿莫怪。当然了,这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一年半载的不是等不起。”
“我想皇上只是政务繁忙忘记了,他过几日就会想起来下旨赐婚的,您不要担心,这件事不会有任何变数。”沈琤胸有成竹的道。
王妃见他成竹在握,笑道:“既然女婿如此笃定,那我就放心了。暮婵在后花园等你呢,你去与她说说话吧。”
沈琤立刻拜别岳母,由人引路去见暮婵。
进了花园,远远就见到她在假山的凉亭中闲坐,表情慵懒,倒是看到他,眼神有了光彩。
沈琤不遑多让,将眼睛都笑弯了,三步并作两步的登上了凉亭:“早知道你见我这么高兴,我就不和王妃说那么多话了。”
暮婵好奇的问:“你们说什么了?”
“她说定北苦寒之地,怕你嫁过去北风把你吹的不漂亮了,叫我把你捧在手心里好好养着。”
“你怎么回答的?”暮婵觉得他又在胡说了。
“我说不行,捧在手心里会化了的,只能抱在怀里。”沈琤说着就去抱她:“像这样。”
暮婵笑着躲开:“就知道你会这样,没正经。”
沈琤怕在亭中追逐发生危险,没有追她,而是坐了下来:“正不正经也得分跟谁,我跟部将可正经了,你都没见过,但我保证你见了一定不喜欢。”
暮婵也挨着他坐下,不知是真心话还是在打趣:“可是那样才威风啊。”
他往她身边靠了靠:“那是为了压制这群骄兵悍将,你这么温柔体贴,我怎么忍心给你脸色看。”见她没移开身子,就一直靠过去,直到紧挨着她为止,暮婵笑着拽裙子:“你压着它了。”
沈琤适时道:“不仅是它,我连你也想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