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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下去就能万事大吉么?这已经十多二十日了……生老病死,时间可不等人。”崔俣看向窗外,眸带忧思,“要是真有这样处境的人,技术好的话,夜里避人行船也是条路。”像是偶然有感而发,他声音有些低,像是自言自语,又足够让人听清,“可是如果真有这样的船夫,夜时到哪里寻客呢?恐怕也只有我们这急着赶路的外乡客了……”
    崔俣杨暄轮流说话,语速都不快,一犀利一温煦,看似普普通通,其实每句话每个重音都暗含提醒,行动之默契,衔接之自然……
    崔俣没觉得怎样,他早知道杨暄很聪明,也熟悉其小动作代表的含义。
    杨暄却是怔住了。他身份与旁人不同,纵使成长多艰,与一般人生活也是不一样的。他接触过林林总总不知多少种人,身边亦有下人,有随侍,有死士,有属官,他甚至有军功,手底统数千亲兵,可没有一个人,能懂他心意至此。仿佛如臂使指,得心应手,根本不需要特意说明,言发指示,崔俣就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并以最快最稳的方式响应。
    心有灵犀……就是这种感觉吧。手上还残留着崔俣皮肤的软滑触感,崔俣下意识摸上胸口,这种似乎每个心跳,每个呼吸都一致的感觉……很奇妙,却不讨厌,他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次。
    “崔六你就是太善良,想太多,有那工夫怜悯别人不如好好想想咱们自己吧!”范灵修不知道崔俣杨暄在干什么,也没听出暗意,顾自发愁,“少爷好想走啊!”
    谢丛难得和范灵修意见一致,长长叹气:“我也很想早点回家看爷爷……”
    ……
    亥时中,小酒馆气氛渐淡,客人们渐渐离开。没人再聊八卦消息,干坐无用,崔俣一行也回了客栈。
    范灵修打着呵欠告别:“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咱们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今儿个干脆什么都别管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接着烦恼吧!”
    “范兄且安心去睡,或许明日醒来,就会听到好消息。”崔俣心情不错,眨着眼和范灵修开玩笑。
    范灵修没听出崔俣话内暗意,只以为这是个简单的祝福,而且——他捂着胸口,双目放光:“啊啊啊崔六你别给我抛飞眼,这艳光四射的少爷受不住啊!”
    崔俣:……他只是眨了个眼而已。
    谢丛也脸庞微红:“长……长的好看,不是崔兄的错,是我们太肤浅。”
    崔俣:……
    杨暄冷着脸走过范灵修谢丛和崔俣之间,粗鲁的伸手拽住崔俣胳膊,拉向房间:“睡觉。”
    崔俣也已经被范谢二人反应搞的没心情开玩笑,随便挥了挥爪子,就和杨暄回了房间。
    出门在外,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为互相有个照应,他们订了两间上房,范灵修谢丛一间,崔俣杨暄一间。蓝桥就在两间上房对面的小间,不算上房,是客栈专门辟出来给下人住的,谁叫都方便。
    蓝桥和小老虎热情欢迎主子回来,洗漱温水伺候一遍,小老虎腻着不走,蓝桥没办法只好自己离开,叮嘱它不可胡闹。
    离开之前,崔俣提醒蓝桥:“今夜睡觉警醒些,许有来客。”
    深更半夜有访客?
    蓝桥有些好奇,不过他一向听主子话,并没多想,答应一声就离开了。
    崔俣收拾完毕,抱着小老虎上了靠窗罗榻。
    杨暄眉梢抖了抖:“你不睡床?”
    “不是你要睡?”崔俣看着掌握着他生死大权,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少年,眼睛一亮,一脸期待,“难道要让给我?”
    杨暄冷着脸:“还没睡着就做梦了?”
    崔俣内心升腾的好感立刻被打了回去,不让你问什么!先撩者贱懂不懂!还以为熊孩子终于有点良心了……他顺了顺小老虎的毛,躺到榻上。
    长度虽然够,舒适度却比床差远了!
    小老虎扒拉着崔俣的鞋,想跳到榻上□□,突然后背一凉,回头看到大魔王森冷肃杀充满威胁的眼睛……“嗷”的叫一嗓子,不敢再动,老老实实趴下,团成一团,抱着主人的鞋睡。
    杨暄冷着脸解开外袍,躺到床上睡下。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当然会误会!他才不是想和好看的兔子睡!他从小到大,从来不喜欢跟人分享床榻的!如果不是他需要人帮着遮掩形迹,崔俣又太弱,一瘸一拐难看死,随便一折腾就好像能弄死似的,他才不会起好心!
    心里有气睡不着,榻边轻浅规律的呼吸声却传来,没良心的兔子竟然这么快睡着了……
    杨暄:……
    小老虎感觉到背后一直有锋利视线刮过,努力把自己缩了又缩,争取靠主人再近点。
    ……
    客人还算体贴,让崔俣睡了个还算舒服的觉,寅时中,才由蓝桥带着,敲响了房门。
    杨暄崔俣简直收拾过,请客人进门。
    客人是个急性子,没喝崔俣让的茶水,咬了咬唇,像下了什么决心,开口就问:“几位可是要渡河?”正是小酒馆里那位船夫。
    崔俣与杨暄对视一眼,眉目流转间,摆出意外表情:“你如何得知?”
    船夫脸面膛红,有些赧然:“我听到了几位在小酒馆里的话……”
    崔俣自然心知肚明。当时那些话,每一句都是提点鼓励。河帮争斗,巡视力度差;非起异心,只因遇了难事,四邻会怜悯体恤;趁夜出行,无人可见,给自己也给别人找理由;最重要他们是外乡人,归心似箭,不会告发,也不会不敢坐船,更不会有后续麻烦。
    河帮管的严,哪怕有心,想做一笔暗单也不容易,这是他仅有的机会。
    “不知几位要去哪里?我可以送,我行船二十余年,从来没出过事,技术很好的!就是……你们也知道,不能白天,得晚上。”汉子有些急切,有些小心翼翼。
    杨暄言简意赅:“长安。多少钱?”
    汉子脸上一喜,转而又故作凶狠的伸出五只手指:“五,五十两!”
    杨暄皱眉。
    汉子生怕这笔生意没了,舔了舔唇,声音低哑:“现在上水……你们也知道,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计……四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三十两,你去便去,不去就算了。”
    汉子一跺脚:“三十两就三十两!明晚戌时,我在渡头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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