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终究归于一片黑暗。
君然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在林蕤家的小区门口等她,通完话后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迅速打了电话和傅母说明了一切,让她安排一个可靠的护工,顺便带上几套衣服过来。
傅母一听事情还挺大,心想着还找什么护工啊,还是自己上比较放心,硬是让司机开车去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还没做完了手术。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几个医护人员才推着林蕤出来,手术的医生说,林蕤虽然意识还不清醒,但所幸看见车过来的时候有意避让了一下,受了点皮外伤,肋骨断了一根,没有撞到要害,只是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保住,做了引产。给安排在了普通病房。
君然听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庆幸这医院医生还是有智商的,没有和小说电视里一样非要等家属来了才叽叽歪歪半天,也庆幸林蕤还活着。
可没了孩子的林蕤,还是林蕤吗?
君然第一次因为任务中的女配感到担心和害怕。
“君然,妈妈先去办了住院手续,交点住院费和手续费,你去病房里看看她。”傅母看着儿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想了什么。
她看着脚步凌乱跟上推床的君然,心头微疼。
她刚才甫一听孩子没了,差点气血上涌,以为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就这样没了。但看儿子没什么大的反应,也想想他平日的为人,就隐约猜到了,这孩子应该不是儿子的。
心里不知为何,又是一紧。
她大概是年纪大了吧,看见这种事,总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这真要是动了心的冷情之人啊,谁也拦不住。
她这个当妈的是这样,君然这个当儿子的也这样。
君然打开门的时候,几乎以为看到的是错觉。
林蕤的头发上还沾着不少的血污,头发粘成一缕一缕的。脸上大约是被擦拭过了,没有沾到,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很是苍白,近似女鬼。
他从进入原主身体,调了他的所有记忆,结合系统给的介绍上,都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林蕤。无助的、脆弱的。
不知为何,明明是还没清醒的,眼角却一直淌着泪,君然拿着纸巾轻柔的给她擦拭,可是不知怎的,怎么擦也擦不尽,她一直在哭,很快就哭湿了一片枕头。
君然猜测,她可能一直都意识清醒,但就是不想醒过来面对这一切。
君然不再碰她,心里木木的疼,他不至于如同电视剧小说里那种男主角撕心裂肺的疼,但终究是无法抑制的,心在痛。
跟小蚂蚁一窝一窝的钻,都快将他的心蛀空了似的。
他想说点什么的,可他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也说不出口。
当时保护她的人呢?
他很想问,可发现她是出了车祸,别人的通报终究是赶不及车子的速度,难道让别人来代替林蕤吗?
谁会这么做呢?谁都不会。
包括君然他自己。
他像是才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才发觉人生是真的有如此多的艰难,哪怕有权有势,不可为就是不可为。
她哭着,他看着。
病房里充斥着无声的压抑感。
君然从房里退出来的时候,看见傅母坐在走廊的座位上。
他走过去,乖乖的坐在她的身边。像是小时候一样,做了错事乖乖的坐在母亲身旁,等着她的开导。
“妈妈,我想娶她。”
傅母闻言,转头看他,并不惊慌。眉眼温柔,像是时间宽恕了她的美貌,仅仅将一点褶皱痕迹洒在了她的脸上作为瑕疵。
这是个保养得极好的女人,或者说这是个被娇宠了一辈子的女人。
君然只是看着她,很认真很认真。
傅母看着他倔强的看着自己,仿佛不给他一个答案就不肯让她离开了一样。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她舍不得。
她说。
作为一个女人,我同情她,我会支持你娶她。
可我是你的母亲,我可以怜惜她,但我不会让你娶她。
君然,或许你该问问,她到底想不想嫁给你。你想要娶她,就算我和你爸同意了,都没用。
你们两成不成的关键啊——
在于她。
君然听完,许久,傅母几乎都以为他不会在开口说话,准备离开时。君然站起身来,轻轻揽住了傅母,在她耳边轻声道。
“妈妈,我从来不是个孝顺的孩子。或许您不会期待有我这样的儿子,可我一直都很感激有你这样的母亲。”
傅母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展开一个笑颜,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君然。
“好孩子,去看着她吧。她需要你。”
在这一刻,君然似乎真的明白了何为爱的名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热泪盈眶,可能是困得吧,但心里倒是很火热,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觉得这个世界的每个人有不幸却又很幸运吧。
亲情之爱,友情之爱,爱情之爱,必一生珍之重之。
与君共勉。
第14章 我只是个接盘侠(8)
君然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他以前觉得这只是个听着好听的话,矫情来矫情去,也不过就是骗骗小姑娘。
可现在,看着病床上一言不发,呆坐了许久的林蕤,忽然就觉得,这话安慰的成分很大。
做完手术后,她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睁眼,就呈现出安安静静的模样。
君然不知道林蕤在想些什么,也没法往深里去想。
他听了傅母的话,觉得甚有道理。
想娶她,不如让她自己来说要不要嫁。
他只能庆幸孤儿院的孩子已经安全撤离,也庆幸着林蕤还活着。
这就意味着拯救女配的计划还有必要进行。
他几乎能够肯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早就猜测过,现在也只不过是肯定了而已。
他昨日抽了空去了警局,看见了肇事者,一个磕了药吸嗨了的小年轻,人已经清醒了,却忘记了之前做的所有事。
这个人没有家人朋友,就是个混社会的,没有把柄。
这个局设计的几乎天衣无缝。
可君然想,这样的亡命之徒,最缺的是什么呢?
无非就是金钱和毒。
可到了这样的地步,给钱已经无法彻底满足这样的瘾君子。
只有一定量的药品才能让他一口答应,而且闹出人命都不怕。
能做出这样的下作事,除了宋家那位,谁能干得出来?
现在的商场上明面上的都是光风霁月,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脏兮兮的思想。
宋成彦那脾气还不够想出这样的狠招以绝后患,他连强带着林蕤去打胎都没那心狠手辣的劲儿。那份毒辣,只除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宋家长辈。
相信年后的景氏招标案,肯定定下了宋氏,而宋氏沿用的,肯定是林蕤做的那套方案。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漏洞,但是应付此刻状况绝对绰绰有余。
林蕤想要和他们硬拼实在不是个好方法。
想到这儿,君然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这天,他给她削苹果,削了很长一条。
他看着最后一点,跟躺在病床上专心致志看他削皮的林蕤讲话:“你说,我这苹果皮能不能全削下来?”
君然没期待躺在床上好几天没讲话的人今天就能和他开心的说话,心态放的极好。
“能。”带着沙哑的嗓音,像是断了弦的二胡琴,有些难听。
又莫名有点让人感动。
他没有回答,嘴角轻轻勾起,在冬日的暖阳照射下,似乎都有雪的白。
右手按着果皮下的刀刃,一点又一点转动,直到苹果的底端。
“猜对了,给你个奖励。”君然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
切成小块,用叉子叉了一块递给她。
林蕤弯了弯唇角,伸手,想要接过。君然却将叉子移开来。
“我喂你。”
林蕤轻笑,嘴唇有点干裂,渗出一点血丝,像是开了一朵艳烈的花。
她张着嘴准备接着他送来的苹果块,却听得他一声闷笑。
润湿的触感,印上她的额头。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让她觉得从天灵盖到脚底都变得奇奇怪怪。
她想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经抬离了身子。
口中一凉,久违的苹果香充斥了整个口腔。
却只听一句:
这才是奖励。
两人相视一笑。哪怕外面的天气再寒冷,好像他们都不会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