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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楚沉默,好像在想什么久远的事情。
    安冉心口一揪,他有红色认知障碍,是因为以前常被泼油漆的原因吗?想到这里,她眼眶一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儿又要掉下来。
    “我想让你教我下棋。”她闷闷说。
    “这幅围棋是我爸买给我的,”商楚接过她手里的棋子,装回书包里,“在他死那天买的……361个棋子,少了58个,后来又陆续少了126个,再后来我就不下棋了。”
    他语气淡泊,听不出有什么悲伤,安冉偏头去看他,他神色如常,又说:“其实,确切的说,自从我爸死后,我就没再下过棋。”
    他爸爸是跳楼死的,安冉胸口一阵发闷。
    “你以后还会下棋吗?”
    商楚背靠在围墙上,望着远处的草丛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学下棋?”
    “就是想学,”安冉揪起一根草茎,缠在手上来回绕,“想跟你学。”
    商楚抽了抽嘴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
    “去哪儿?”安冉揉了揉眼跟着站起来。
    “回家。”
    “我不想回。”安冉把一颗石子踢到远处的草丛里,“你有去过那边吗?里面是什么?”
    “没去过。”商楚眯眼看了看,揣测道,“应该是个小山坡。”
    “山上有什么?”
    “山上有座庙。”
    安冉嘴角一扯,笑了:“商同学,敢不敢上去验证一下?”
    商楚看着她,挑了挑眼尾,拎着书包往围墙上重重一磕,熟悉的duang~duang~duang~
    他笑:“怕什么?”
    安冉努力扯了个笑:“那走啊。”
    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安冉想起他说他当初就是拿着这把刀一路杀到江城,怕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又说他是今年刚来的江城,初一暑假距离现在也有两年时间,他在滨城的这两年是怎么度过的?
    “商楚,你是因为你爸爸去世才搬家到江城吗?”
    “哦。”
    “你说你是今年刚来的江城,你爸爸是在今年去世的吗?”安冉低头一路踢着石子,“我提你爸爸的事情,对不起。”
    “我爸他两年前就不在了,”商楚瞥了她一眼,“今年三月份我外公死了后,我才过来的,我现在跟着我外婆过。”
    安冉没想到他会告诉自己这些,她愣了好半天才说:“那这两年你一个人在滨城是怎么过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还有,你怎么不问我妈在哪儿?”商楚往前走了一步,停在她面前。
    “我……”安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今天中午我听章浩铭他们说,说你爸妈去世……”
    “安冉,你说你以前见过我,其实我……”商楚看着她欲言又止,嘁了声,又说,“所以,你今天是想起来了吗?”
    安冉紧着头皮抬脸:“啊?什么?”
    “在哪里见过我,你今天是不是想起来了?”商楚平静地问。
    “没……没,”安冉心虚摇头,那样的见面方式,没人会想被人看见吧。她实在是开不了口,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恰好被人泼了一身油漆,“大概是在梦里?”
    商楚挑着眼角笑了笑,再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前面抬了抬下巴:“到了,破庙没有,山洞倒是有一个。”
    安冉手遮在额头望了望前面,约莫一人高的山洞口隐在荒草尽头,她心生一股寒意,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洞里会有什么?”
    “鬼。”商楚已经抬腿走在了前面。
    安冉只好跟上,今天的商楚和平时的人设严重不符,感觉他今天说的话比开学两个月来加起来都要多,是因为她刚才哭的原因吗?还是说她替他打了章浩铭?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商同学,要知道这样,我早就去揍章浩铭了。
    洞穴不是太深,一眼就能望到头,石桌石凳,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对生了锈的蜡烛托,太阳光透过洞口的蜘蛛网照进洞里,气氛不算太阴森。
    商楚从书包里掏出那把西瓜刀,砍了一把草,扫掉洞口的蜘蛛网,再把石桌石凳上的尘土扫掉,然后他大喇喇往石凳上一坐,把书包扔在石桌上。
    安冉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拿着一把狗尾巴草去戳蜡烛托:“这是结婚拜堂用的喜烛吗?”
    “我看着像给死人上供点的蜡。”商楚淡淡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棋子,摆在桌上开始数。
    他数一个,安冉拿着袋子装一个,等他都数完,安冉问:“有少吗?”
    “嗯,少了六个,两个白子,四个黑子。”商楚不带情绪地说。
    “你别着急,我给淡小银发短信,让她在教室里再找找。”安冉安慰道。
    商楚嗯了声,系了系袋子塞进书包里,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安冉给淡小银发了条短信,抬了抬眼皮,嘴巴张圆:“不是吧?你要在这里写作业?!!!”
    “棋谱。”
    “啊?”
    “你不是想学下棋?”商楚摊开笔记本,从石桌上的那把狗尾巴草里揪出一根扯断,他拿着半截根茎在笔记本上点了下,“先从这里学吧。”
    安冉看着他足足愣了半分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你要教我下围棋?”
    商楚点了下头:“要学吗?”
    安冉头如捣蒜:“要要要要要。”
    “药不要停。”商楚掀了她一个眼皮,“关于围棋,你知道多少?规则都懂吧?”
    “规则,大概懂,在培训班里只和人下过两次。”安冉嘿嘿笑了笑,“都输了。”
    “怎么输的?”
    “这个,我说不好,要把棋子摆上才能行。”安冉说着瞄向他的书包。
    “这幅棋子不能用。”商楚说着把书包拽到他手边,“隔了那么久,你还能复盘?”
    “我记忆力好,”安冉胳膊肘支在石桌上,双手托腮看着他笑,“其实,也就下了不到十步,不想记住都不行。”
    商楚笑着摇了摇头。
    安冉继续笑:“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咱们两个对局,你不会让我走过五步?”
    商楚:……
    “其实也未必,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你执黑我执白,这样你就会先下,你黑棋下在哪儿,我就跟着在对称处下哪儿。你下一步,我跟着你学一步,你走哪儿,我也走哪儿。”安冉眼底笑意流淌。
    “你是说模仿棋?”商楚把笔记本翻到第十页,手拿着狗尾巴草的草茎在格子上来回游走,“模仿棋的破解方法,如果你执白这样走,我想早赢的话就会执黑抢占天元,你下一步就不能再模仿。要想赢得更漂亮些,你尽管多走几手,然后你看g7这个点,我这个时候断天元,你这四个白子将会一下成为孤棋,我反过来可以模仿你。”
    安冉似懂非懂:“如果我执黑,你执白呢?”
    “你执黑模仿白棋吗?黑子要贴目,你第一手就下在天元,场地损失会更大。”商楚说。
    安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对他眨眼放电:“那咱们两个对局时,你要让先。”
    “……好。”商楚垂下眼眸。
    安冉眼睛一亮:“那你意思就是换幅围棋,你就会和我下棋?”
    “可以试试。”商楚抖了下眼皮,左手支颐,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安冉看着他蹙起的眉尖,关心地问。
    “还好。”商楚闭了闭眼,努力把骨头缝里的不适往回压,“既然规则你都懂,我就跟你讲讲怎样布局吧。”
    “你真没事?”
    “没事。”商楚朝她笑了下,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推到她面前,“其实有好多套路,你多看多练多思考就会很快上手,你初学的话,可以先练星定式,拿我的行棋方法来说……”
    商楚很认真的在讲,安冉不好意思不认真不听,很快一个小时过去,她理解个七七八八。商楚从书包拿出一支笔,在练习本上打格画线摆‘棋子’,空心代表白子,实心则是黑子。
    “这道题,你试着解一下。”
    安冉接过纸笔,不去看题,而是一直盯着他看:“你认真起来的样子真他大爷的好看,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帅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商楚抽了抽嘴角:“难道不是认真的人总是会输吗?”
    商同学,你这是在逼着我不得不接话啊。
    “你来认真地喜欢我吧,我以我的人格来保证,绝不会让你输。”安冉说。
    “……”商楚垂下眼皮,艰涩地咽了咽唾液。
    “商~楚~~呀~~~”安冉拖长音软绵绵地叫了声。
    “咳咳咳,”商楚被唾液呛住,他抓起石桌上的狗尾巴草,在安冉头上摔了下,“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是呀,”安冉弯眼笑着靠过来,“商同学,我就想和你坏一坏。”
    商楚别开脸,手按着石桌想要站起来,慌乱中,薄唇触碰到她的嘴巴。
    软如果冻。
    像是被点了穴,两人谁都没有动。
    狗尾巴草味的果冻,好想咬一口。
    不知道是谁撞到了书包,duang~~~的一声,西瓜刀从书包里掉出来,磕着桌沿砸在地上。商楚一个激灵往后猛地一撤,弯腰捡起刀就往洞口走。
    安冉双手撑在桌上愣了有五分钟,这才缓过神来,她咬着唇默默把桌上的笔记本和纸笔装进商楚的书包里,背上自己的书包,再拎着他的书包慢腾腾走出山洞。
    一人多高的荒草随秋风摇曳,草丛中隐隐约约还有各种小动物在来回蹿,就是不见商楚的影子。
    安冉战战兢兢叫了声:“商楚。”
    斜坡下方的草丛里刀光一闪,然后出来一只脚。
    安冉把书包攥在胸前往后退了退。
    “是我。”商楚拎着刀从草丛里钻出来,“回去吧。”
    安冉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她走过去,看了看他,把书包递给他,没有说话。商楚沉闷地接过书包,把刀塞进去,转身走在前面,一路无话。
    马路公交站牌前,商楚停下来:“我……96路到家。”
    安冉走过去看着站牌:“96路三站后有个地铁口,我改乘地铁回家。”
    再次陷入沉默。
    五分钟后,96路公交缓缓停靠在站台,商楚拎着书包先上去,投进去四个硬币,安冉随后上车。车上没有空位,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车门停下,三站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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