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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放下啤酒,摆正脸的时候,就看见许澄夜仓促地收回视线。
    “我不同意。”金泽端端正正地吐出四个字,非常强势。
    许澄夜眨了眨眼,即便不说话,疑惑也表达得很明显了。
    金泽直言道:“你不能和他跳,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跟谁都眉来眼去,你这么一朵鲜花摆在他面前,他肯定会想着法地占便宜,我不允许你和他一起跳舞。”略顿,他强行解释说,“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要演出的话,上次跟你跳那个什么……对,天鹅湖。那个男的可以。”
    许澄夜听着他的话,低头摆弄着面前的餐巾,不疾不徐地说:“金总好像搞错了。我只是个舞者,和谁一起演出,演什么角色,都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
    金泽推了推眼镜,凤眸明亮极了:“意思就是让我去找林团长提要求,对么?”
    许澄夜只是微笑,并不言语,金泽凝视着她,手从桌面上慢慢朝她放着手的地方移动,嘴上还在谈论刚才那个话题:“你们艺术家说话都这么喜欢拐外抹角么?要我一直揣测圣意,还不给一点提示,那我猜对了的话,总该给一点报酬吧。”
    金泽喜欢等价交换。
    上次生日宴事件,他也要求报酬,那次的报酬是跟他一起喝杯茶,只是最后喝的是酸梅汤。
    许澄夜望着他眨巴眼睛,如水的眸子弯起来像月牙一样美丽,她语调柔曼,像羽毛一样,在金泽的心上一下一下地挠着。
    “这次你又想要什么报酬呢?”她问着,是真的好奇,所以专注地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并没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移动的手。
    等他握住了她柔软修长的手时,她才突然醒悟过来,下意识想要把手拉回来,但他隔着桌子也握得用力,怎么都不肯松开。
    “这就是我要的报酬。”金泽的眸子隔着眼镜片直勾勾地盯着许澄夜,“我要牵你的手。”
    我要牵你的手。
    那么肯定的语气,不带任何疑问痕迹,他很霸道,不容拒绝。
    许澄夜保持着缄默,视线从他脸上转到被他握着的手上,又来到他的脸上,然后突然用空着的手上去摘掉了他的眼镜。
    金泽的视力很好,根本不需要戴眼镜,不戴眼镜的时候,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越发显得迷人而雅致,被那样有神的眼睛看着,没有几个人会不动容,甚至是……不动心。
    “摘掉眼镜我也能看见你。”金泽不知道许澄夜意欲何为,自己理解的就是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现在有些脸红的样子,于是拖长的音调优雅又得意,“忘了我跟你说过么?我的眼睛没问题,戴眼镜只是为了显得比较有文化。”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牵着许澄夜的手,这让他今夜所有的忐忑与惆怅都消失了,现在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异常愉悦轻松。许澄夜回望他,手心里慢慢出了汗,她抿唇,笑了笑,对金泽说了一句话。
    “我摘你的眼镜,不是为了让你看不清楚我。”
    金泽愣了愣:“嗯?”
    许澄夜:“我是觉得,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更好。没上过大学没什么,你的成就高于很多上过大学的人。努力成功的人,不必因为一些无伤大雅的原因自卑。”
    金泽彻底呆住了。
    许澄夜趁机抽回了手,她站起身离开餐桌,侧身对着金泽,抬起胳膊,挥了挥手,这是个告别。
    她就这么走了,那是她今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金泽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里面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她的手不像她的人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她的手很温暖,就和她最后对他说的话一样。
    一开始也许只是觉得许澄夜很漂亮,女神范,高冷,难追,很符合他的审美和好战性格,所以就不知不觉地上了心。
    接触得越多,了解她的越多,就会发现,她的人并不像她的性子那么冷,她其实是个很温暖的人,这样外冷内热有些傲娇的女孩,让金泽沉迷,也让金泽慌乱。
    他站起来,绕到桌子另一边,拿起她刚才摆弄过的餐巾,痴汉一样放在鼻息间闻了闻,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干净的香味儿。
    几天后。
    江城芭蕾舞团马上就要迎来胡桃夹子的模拟演出,两位女主角候选人的训练也进入了最重要的时间。
    苏明娜一大早就到了训练室,换上练功服和软鞋,她打开播放机,放着音乐,仿佛很认真地开始练习。她不停的转圈,舞步和手法都非常优美。等到了训练室左角落一个转圈结束要停留的位置,她先停了下来,回眸看了一下身后,人都还没到,偶有几个,正在换衣间换衣服。
    她深吸一口气,用脚后跟踩了踩地板,平稳坚固,什么障碍都没有。
    就是这个位置。
    她亲自跳一遍,就是为了测算这里。
    不管是她和许澄夜,跳第二幕的连圈时按照标准都该停在这里。
    说来也是巧,这个位置,恰好是训练室内摄像头的一个拍摄盲区。
    苏明娜一笑,蹲下来不着痕迹地将一根细极了的针使劲按了进去,随后马上站起来,试着端住力气能否停在那里。
    实验的结果是,虽然可以停下,但很费力气,也影响舞步的美感,可她没办法,只能凑合了。
    苏明娜舒了口气,摆好姿势,按照刚才的动作,又转着圈回到了起始的地方。等她站定脚步,人们便开始陆陆续续到齐,平时最喜欢掐着点到的许澄夜也来了。
    苏明娜敛起笑意,装作在认真训练,时不时和同事打个招呼,余光注意到许澄夜去换衣服了,便开始在心里期待一会的训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期待的训练很快就开始了,因为快要模拟演出了,所以他们今天要进行一次完整的排练,分别由许澄夜和苏明娜各自担任女一号来跳一次。孙老师站在最前方数着节拍,放着音乐,将音乐声控制得当,在挑选先开始表演的人时,苏明娜自告奋勇了。
    “我先来吧孙老师。”苏明娜笑吟吟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孙老师也没多想,点头说:“好,那就明娜先。”
    许澄夜并不计较这些先后问题,顺从地走到人群里充当伴舞,安安静静地做了一场舞的陪衬。等这一场跳完,下一场就该她和楚洛一起搭了。
    “希望这次可以让你不那么排斥和我搭档。”
    楚洛很绅士地微笑,大约是有前车之鉴,这次他不会那么靠近许澄夜,保持着还算得体也不影响动作美感的接触距离。
    苏明娜混在人群里伴舞,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许澄夜的舞步,心里默数着拍子,音乐一点点变得激昂,孙老师脸上挂着欣赏又满意的神情,那是她跳得时候没有的。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了,因为她有了别的准备。
    很快的,许澄夜开始转圈了,她从一个起始地点一点点地转向另一个靠近窗户的角落,苏明娜在心理数着数,在数十的时候,许澄夜刚好要停住舞步,却也在右脚跟踩在地板上的一瞬间,突然尖叫一声,右脚生生在地板上一滑,摔倒在了地上。
    苏明娜倏地看过去,见许澄夜吃痛地摔在那,克制不住地激动与紧张。
    她和其他一起好像很担心似的围了上去,然后趁着别人关心许澄夜时,将地板上染血的针拔出来,悄悄藏在了练功服的袖口里。
    做完这一切,她心跳如雷地看向许澄夜的脚,她的软鞋上已经满是鲜血,孙老师赶紧帮她把软鞋脱下来查看伤势,只见她本来光洁无暇的脚心上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此刻正鲜血淋漓。
    第16章
    苏明娜原本只是想,让许澄夜的脚被针扎到,扎得最好深一点,这样肯定会短时间内影响她跳舞,那么即将在港城市举办的演出,就绝对是由她出演第一女主角了。
    她并没奢望会给许澄夜造成太大伤害,谁知道许澄夜居然因为这个意外脚滑了,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让她慌乱又兴奋。
    孙老师害怕又担心地惊呼一声,推开其他团员快速道:“快、别动她,赶紧打120,快点!”
    许澄夜自从舞团,就深得孙老师的喜爱,孙老师最喜欢那些事少又用功的年轻人,相较于苏明娜,许澄夜跳舞跳得更好,人品性格也更得孙老师青睐,所以有什么好机会,都会想着给许澄夜。
    现在许澄夜出这样的事,她简直没办法接受。
    毕夏匆匆忙忙地打120,被那伤口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孙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抢过手机来快速描述了这边的情况,随后报出地址,然后便挂了电话,蹲下来安慰许澄夜。
    “澄夜啊,是不是特别疼?你别害怕,没事的啊。”
    孙老师话是这样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澄夜的伤口非常严重,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伤口几乎笼罩了整个脚掌,许澄夜睫毛不停颤抖,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足可见那伤口让她有多疼。她努力伸手想要触碰一下自己的脚,可好像疼痛已经让她失去了知觉和力气,连去触摸自己的脚都很难了。
    “我……”她红着眼圈看着那些血,时间仿佛倒转到了在巴黎的时候,异国他乡,孤零零一个华人女孩在满是异国人的舞团里度日,会被排挤、会被欺负是显而易见的事。如果这个女孩还特别优秀,成为其他人的威胁,那日子只会过得更难。
    许澄夜慢慢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苏明娜诧异地看着这样的她,在苏明娜的印象里,许澄夜好像打不倒的自由女神,不管受到什么伤害都不会示弱,甚至连怯意都不会露出来,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伤势会让仿佛非常坚强的许澄夜掉眼泪。
    她刚刚还在心里暗自得意,现在忽然停滞了心跳,有些慌乱无措了。
    楚洛紧蹙眉头,观察到苏明娜的神情,眼珠转了转,似乎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抿紧唇,最终是保持了沉默,倒是孙老师,在等待120来的时候,她除了安慰许澄夜,也开始查看地板的问题。
    “奇怪。”孙老师有点焦躁道,“这地板没事啊?怎么会滑到,还被划伤呢?”
    楚洛凑到孙老师身边,低头用手检查着地板的问题,手指触碰到一个很细小的针眼,他下意识侧眸看了看专注睨着他的苏明娜,苏明娜的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孙老师恰好在这个时候问楚洛:“楚洛,有什么发现吗?”
    针孔很细小,只有在手摸到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点痕迹,现在这个针孔还被他的手指按着的话,孙老师就更难发现了。
    缄默片刻,楚洛权衡了一下此刻许澄夜和苏明娜哪个更重要后,直接说:“没有,孙老师,我没有发现。”略顿,窗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楚洛继续道,“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送许澄夜去医院,这些问题可以回来再仔细研究。”
    听听,前一天还亲切地叫着“澄夜”,现在就开始连名带姓的叫了,真是见风使舵的高手。
    许澄夜慢慢睁开眼,红着眼睛依次看过楚洛和苏明娜,那俩概都不怎么坦然,所以不敢和她对视。许澄夜冷笑一声,忍着痛让自己不要再掉眼泪,当着这些人的面,不但丢脸,也很不值。
    医护人员很快就赶到了一号训练室,许澄夜被抬上了担架,她全程缄默,从受伤到现在,唯一说过的字就是那个“我”。孙老师因为担心她,直接跟着救护车走了,舞团训练的事就暂时由他们自己来进行。
    许澄夜这么一出事,想当然的,胡桃夹子的女一号就落在了苏明娜身上。站在训练室内,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苏明娜故作镇定地进行着自己的练习,直到楚洛走到她面前。
    “你……”苏明娜想说什么,但被楚洛打断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片刻后轻声又不经意道:“这次我可帮了你个大忙,你可得想想怎么好好谢谢我。”
    楚洛似乎只是中意舞团的女一号,这个人是苏明娜或者是许澄夜,都并不重要。
    苏明娜并不算聪明,她也有小女孩的幻想,看着楚洛这样,她脸红心跳之余,心里那点小不安,就被忽视了。
    情势对她来说一片大好。
    对许澄夜来说,可不算太好。
    到达医院之后,医生便开始对许澄夜的伤势进行诊治,因为脚掌的伤过于严重,医生表示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可能都不能下地,至于是否可以继续跳舞的事情,她好像还崴了脚,得等片子出来才能做出肯定的回复。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孙老师拿起手机,看向许澄夜道:“澄夜啊,把你爸爸或者妈妈的电话告诉我吧?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也得告诉他们一声。”
    许澄夜躺在病,脸上毫无血色,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视线没有焦距地注视着前方,听见孙老师的话,便冷冷淡淡地说:“不要告诉他们。”
    孙老师怔住,满脸不解,许澄夜安静地说:“他们年纪都大了,身体也不算太好,我不希望他们再为我担心。”
    孙老师一听这话,心就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父母知道了肯定会非常担心,难免不会影响到身体,许澄夜的考虑在情理之中。
    可是……孙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可是,总要有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呀,老师也不能一直陪着你不是吗?”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舞团的演出在即,孙老师和她非亲非故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难得了。
    许澄夜慢慢歪过头,看着孙老师,本就美丽冰冷的容颜因为这次受伤变得愈发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孙老师,给金泽打电话。”
    孙老师一怔,诧异地望着她,不敢相信地求证了一遍:“你说谁?”
    许澄夜慢而轻地再次重复道:“给金泽打电话。”
    ……她什么时候和金泽的关系已经好到出了事可以让对方来照顾她了?
    孙老师对金泽这个人也了解一点的,那是个非常有钱和年轻有为的地产大亨,学历不高,靠着眼光独到掌握先机在房地产这一行赚到了大钱,这样的人,总感觉和许澄夜这样家世好、又有修养的舞者很不搭调,他们不是该去什么女明星才对么?许澄夜和他在一起,真的有共同语言么?
    然而,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许澄夜自己的事,既然她说打给金泽,那就只能打给金泽了。
    孙老师暂时离开了病房,从林团长那要到了金泽的电话,然后拨给了他。
    金泽这个时候正在开会,他的私人电话鲜少有人知道,所以一旦有人打来,不管是不是熟悉的号码,他都会接起来。
    说不定是许澄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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