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接来电显示里,还有李思。
高傲如李思,这个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袁召正在加班,他不在的几日,楚怀一个人连轴转,简直要崩溃了,他一回来,就一股脑把工作全部丢在他面前,双目发红,佯怒道:“袁大总监,体恤体恤我们这些码农,你不在公司,也能远程啊,怎么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圣银装备不是我搞定的吗?”袁召也懒得安抚他,继续对着电脑处理文件,这个人就是娇身冠养得厉害,欠操。
一提到最难搞的圣银,楚怀就有些底气不足:“好好好,你最厉害,没有你就没有圣银。”发泄掉怨气,他回过头开始八卦:“对了,你听说了么?”
“什么?”
楚怀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我们那个不小心就吃了□□包的段总监,我真是小瞧她了,她竟然是段氏集团董事长独女,人家一挥手就能把我们公司买了,你说她打工是为了什么呢?不过,现在她的处境不太好吧,老爸被人检举揭发不到24小时,车祸死了。这几天你不在,她也没来开会。”
袁召淡淡地瞥了眼怀王那张八卦的嘴脸,叹了口气:“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怀王立马为自己正名:“哪能啊,我虽然跟她不对盘,但好歹相识一场。我是觉得,她这么要强的女人,估计不好受。”
袁召想起早上她出门时努力撑起的笑脸,笑了笑:“她会挺过去的。”
正说着,彭锐不经意地从门外飘进来,也没搭理楚怀,直接问袁召:“都处理好了?”
所为何事,两人之间心知肚明。
“嗯。差不多了。”
“人没事吧?”
“今天上班去了。”
彭锐没再多问,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哦,那行,接下来的活,你得加倍干回来。”
随后,就走了。
楚怀不知道老大这是故意忽略了他,还是来为他抱冤的,还有这两个人打得什么哑谜,难道袁召不是因为急性肠胃炎,需要任性修养,才请假的?
彭锐突然又把脑袋探回来:“哦,对了,我看到有人朝你办公室走来了,特许你出去吃完晚饭再来加班。”
“什么鬼……”楚怀一脸懵上加懵,可他还没懵完,就看到段如碧出现在门口。
这几天新闻风暴中的女主竟然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漏看了微信吗,你没跟我说提前过来。”袁召疑惑地拿起手机翻看消息记录。
段如碧走到他身边,笑道:“想早点见到你,不行吗?”
楚怀这只十万伏特的大电灯泡这才发现自己的电灯泡属性:“你们……什么情况?”
袁召自然而然地揽过段如碧:“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楚怀原地转了一圈,扒了扒头发:“不是,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袁召认真脸:“大概,大学的时候吧。”
“……”
“正式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段如碧,以后在我面前说话,注意点。”袁召体贴地拍了拍楚怀的肩膀。
楚怀悔得一脸抽搐,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两人绕过生无可恋的楚怀,讨论着晚上吃什么。
最后,段如碧陪着袁召在他们公司食堂吃了点,期间不少人进行了围观,袁召都很坦然地跟别人介绍,算是正式公开了两人的关系。
其实他们也没打算藏着,自然而然的,这种感觉很不错,别人问了,就答,然后得到他人的祝福。
“一会还要去医院?”
“中午去过了。”
“情况还好吗?”
“如果不再恶化算好,那就是还好吧,医生说这两天应该就会醒了,到时候看情况,我打算接她回来跟我一块住。”段如碧不太想让气氛低落下去,主动换了个话题,“你一会要回来加班?”
袁召也顺着她的意,换了话题:“落下很多活,晚上你先回去,一个人没问题吧?”
虽然她尽可能不表露悲伤,但他知道,她晚上失眠得厉害,最好有人能陪在她身边。
丧父之痛,他大概用了两年的时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所以他懂这种蚀骨难熬的滋味。
“没问题啊,有什么问题。我回去后正好把游戏账号拿出来,再练一练。”
“你还跟着那个师父?”
段如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估计师父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了。”
“我看也是。”
“你知道的,我不爱玩游戏嘛。”
“是啊,让你通个关很难啊。”
想到他别出心裁的表白方式,段如碧就想笑:“你那时怎么想的?”
“怎么想,想死,恨不得帮你通关。”
“有那么夸张嘛!”
段如碧推了他一把,反被他拉入怀里,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嘱咐道:“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电话,我尽快把活赶完,回去陪你。”
她的心像是被烫了下:“没关系,正好温绒找我有点事,回去跟她煲个电话,玩会你们的游戏,差不多就要睡了。”
袁召帮她叫了车,跟师父说了好两遍目的地,生怕她被拐走似得。
然后,她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这个人对她真的好温柔。
袁召家是老楼,段如碧一边摸着钥匙,一边打开手机电筒。她的动作突然慢下来,隐约间看到阴影里有个人。
“谁在那儿?”
那头无人回应。
段如碧立即谨慎起来,悄悄往光亮处靠,还没来得及转身,后面的人突然拽住她的手。
“如碧。”
段如碧耳尖,一听便知道,李思。她略松口气,回过身,老楼道里光线很暗,她好不容易辨认出李思的轮廓。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想吓死我?”段如碧蹙起眉头。
李思没出声,他全身被一种压抑的黑暗气息笼罩着,像是随时会爆发一般。段如碧觉得有点慎得慌,转动手腕想要挣脱,但李思使了大劲,她被抓得生疼。
段如碧放弃挣扎,平心静气一番,再次开口:“说吧,什么事?”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什么都知道了吧,既然都知道了,你不觉得你很不公平吗,你能原谅袁召,却不愿见我,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的声音沙哑,情绪克制,纵使深陷泥沼,他依然没有露出太多窘态。
段如碧一时间也有点情绪不稳,要说她和李思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肯定是没有的。一言不合,互相不顺眼,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看不顺眼李思。至于李家和他们家,那也是一笔说不清的帐。
“事已至此,你想我说什么呢。”段如碧凝视他的脸,轻声说。
李思朝她靠近一步,段如碧没躲,仰着头看他。
“袁召,他果然厉害,我承认是我小看他了。但你就这样算了吗,你甘心吗?”
李思的眼中忽然升起一股光,凛冽异常,凝结出漩涡般的黑暗。
段如碧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不然呢,你觉得事情全是袁召造成的,你们一点错误都没有吗?”
“错误?”李思嘲讽般地反问道,“你到现在难道还不明白吗,错误重要吗?重要的是,他想要我们家破人亡,你爸走了,你妈生死不明,你跟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别告诉我你还打算跟他在一起,段如碧你好好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我没有脑子。”段如碧冷笑,“李思,别把别人都想成蠢货。你家做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家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谁在里面出了一份力,不需要我一一点破吧。”
李思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政治里没有人情,只有利益,但你我两家早就是共生体,只要你们愿意一心一意帮助我们,根本不会有这些事。就算我爸和你爸有不和,但我还是会想办法帮你的,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你爸的葬礼,我也出席了,哪怕你爸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爸的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一致对外。”
段如碧握住他的手,用力掰开,但她嘴上说话的语气依然平静:“我不懂政治,家里的事我也不管,我爸欠了你爸什么,也是你一面之词,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你就让他安息吧。对我来说,除了爸妈的命,我不在乎公司倒闭,我自己拼命工作,为的就是自己有一个独立的个体,真碰上哪一天倾家荡产,我还能给我妈一个住所养老。我能有这个意识,其实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鄙视我除了段这个姓一无是处,我也不会这么有追求。”
她的这番话像是预演过许多遍,说得格外清晰透彻,让人无法反驳。李思知道今天并不会有令人愉快的结果,却没想到自己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不是没看到她被击垮后的模样,疲惫、烦躁、迷茫,他以为她会需要他的帮助,然而并没有。她还是站了起来,用超乎寻常的意志力控制住了局面。
现在,换做是他面对一堆无穷无尽的烂摊子,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现实社会只会是墙倒众人推,他忽然无比清楚段如碧之前的所有情绪,他以为这是他们能够站在一起考虑问题的共同点,然而,她却告诉他,谢谢他过去的尖刻造就了她现在的独立。
有人上楼,跺着脚,震亮了楼道上的灯,两个人忽然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孔,沉默地对峙着。邻居奇怪地看着他们,一步三回头,满腹疑惑地继续上楼。
李思紧绷着下颚,段如碧有点担心他不小心把自己的牙咬碎。
她不想再做纠缠,却也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受,这场角逐中,无人幸免。
“我们这些人之间的帐,算不清了,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还不如去帮你爸爸。”
“碧碧说得没错。”
段如碧一惊,腰已经被人轻轻揽过。
袁召不声不响出现在她身后,昏暗的灯光在他清俊的面庞上洒下淡淡的橘色,把他脸上的坦然照亮。
“你怎么……”
“突然想起你早上走的时候没带钥匙,打你电话来不及了,就跟过来了。”
袁召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将钥匙放入她的手中。
他的故意无视刺激到了李思:“袁召,我不会放过你的。”
袁召轻笑道:"李思,多大的人了,难道你还不知道说狠话没任何意义?你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以为你和梁见空勾结就有了靠山?”
“不敢不敢,我这种小人物,梁二爷怎么会看得上。”
“只要你和梁见空有染,总有一天,会栽的。”
“好啊。”袁召笑得轻描淡写,“有劳你费心,真有那么一天,我请你喝酒。”
从年少时起,李思就是天之骄子,只有他能俯视众人,从未有过被人踩在脚底的经历,还是被他最看不起的人。
段如碧有些担心会打起来,然而没有,李思走了,带着他天之骄子的骄傲。
段如碧还是忧心:“你说,他会不会疯掉?”
“不会,他可是比谁都理智的人。”